第244章 ……他想坦白什麼?

  這話言簡意賅,擲地有聲。

  祁君逸結結實實的默了一默,好幾息沒有動作。

  姜翎月倒也耐心等著,就這麼一眼不眨的看著榻邊男人。

  他身量極高,又背著光,在她的視角中,只能看見他微微凸起的喉結滾動了下。

  而後,那隻指骨修長,線條流暢的手,慢條斯理的抬起,褪去了外衫,探向了寢衣的腰帶。

  很快,本就松松垮垮的寢衣領口,被徹底掀開。

  姜翎月吸了吸鼻子,十分從心的伸手,撫上皇帝陛下的腹部。

  …………

  事後。

  嗷嗷有勁的姑娘,折騰的渾身沒了力氣,癱軟在榻上。

  祁君逸握住她的肩,唇有一下沒一下啄吻她漂亮的蝴蝶骨,「月月…」

  姜翎月懶洋洋的,不願意說話,只輕輕嗯了聲。

  她以為他又要說些溺死人的情話想哄著她再來一次。

  或者只是情到濃處,親昵細語。

  總之,床榻之上,他喚她的名字,無外乎也就這倆原因。

  然而,這次卻是不同。

  身後男人一邊為她按揉肩頸,一邊輕聲道,「誰敢對你生出惡念,我就要誰的命。」

  語氣平和,但這話實在突兀。

  姜翎月渾身一僵,心底瞬間湧出無限歡喜。

  他是不是改主意了?

  在她選擇毫不遮掩,直接對他表明真心後,他是不是也感受到了她的真誠,願意相信她的心意。

  ……他想坦白什麼?

  那樣荒唐的試探,他是不是不打算『將計就計』了?

  如果,如果…他真的跟她坦白……

  姜翎月按耐住如鼓的心跳,轉過身看向他,道:「誰又對我生出惡念?……哪個後宮妃嬪?」

  她的語氣難掩期待。

  按照皇帝陛下往常的敏銳,是一定能聽出來的。

  但他心中有事。

  所以,他聞言,只是微微一頓,而後道:「惠妃已被廢黜,剩下的也就是賢妃和淑妃兩個。」

  說著,他終於發現小姑娘那雙還帶著潮濕的眸子,正一眼不眨看著他,直把他瞧的心頭髮軟,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哄道:「前世她們作惡的作惡,旁觀的旁觀,無一例外,全部都付出了代價,今生只要她們不再動惡念,我便饒她們性命,為你我積累福報,以求來世。」

  「……這樣啊,」姜翎月呼吸一屏,唇動了動,強笑道:「還有嗎?」

  「你上次不是問我為何不發作賢妃嗎?」祁君逸壓制住瘋起的殺意,抱緊懷中人,道:「我給她機會選,是死是活就看她怎麼做了。」

  他語氣平靜,一派仁慈寬厚的模樣,但心中對賢妃的殺意有多深,只有他自己清楚。

  姜翎月不知他方才被劉榕喚出去,得了什麼消息,但這會兒聽見他的話,已然明白,他沒有向自己坦白的意思。

  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打消試探自己的念頭。

  心底升騰而起的期待,頓時煙消雲散。

  驟然落空的失重感,讓姜翎月難受的蹙眉。

  環在他腰上的手,慢慢收緊。

  ——祁恆之,…你不要讓我再次後悔喜歡上你。

  她的勇氣就這麼多,真的禁不起一次次的猜忌、試探。

  如果他給予的愛里,時時刻刻都充斥著懷疑和審視,這樣的愛,她不要也罷。

  至少,不值得她回饋純粹的真心。

  姜翎月有些委屈,但她還不能直接質問。

  直接質問,換來的不過是又一次和稀泥罷了。

  她得等,等著看他究竟打算怎麼做。

  …………

  御史府,黃昏時分。

  明日就要離京的王少甫早早回了正院。

  謝安寧依舊在書房盤帳,他進門,一眼就看見端坐椅上,垂眸專注翻帳本的妻子,還有……在母親旁邊,捧著一本書,讀的如痴如醉的女兒。

  王家規矩大,『女大避父』這種尋常人家也會避忌的事,在王家就更是注重。

  女兒的院子,王少甫鮮少踏足。

  所以,父女倆說起來已經好些天沒有見面了。

  他幾步走近,想說點什麼,視線無意間掃過女兒書頁,舒展的眉頭微微蹙起。

  佩蓉行禮問安聲,驚動了王婉,她這才發現父親竟然不知何時走到了身後。

  她當即合上書冊,起身行禮:「阿爹回來了。」

  王少甫看向書封上碩大的『春秋』二字,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最後張口時,卻是道:「不是嫌這些書晦澀難懂,如同嚼蠟嗎?」

  膝下只得一女,那真是如珠如寶護在手心長大。

  三四歲時,王少甫將小小人兒抱在膝上親自開蒙教導。

  但王婉幼時跟個皮猴一樣,跳脫的很,王少甫教女兒讀書習字時,早發現她雖然聰敏,但不是個坐得住的性子。

  好在是個姑娘家,他也並未太過嚴苛督促。

  而現在……

  聽見父親文華,王婉捏緊手中書本,乾笑道:「那是小時候嘛,自打被祖母勒令去讀女則,列女傳後,女兒便覺得這些書細細讀來還是很有滋味的。」

  「哦?」

  王少甫笑了笑,伸手自女兒手中拿過書本坐下,隨手翻開幾頁,發現上頭竟然還有標註的理解。

  女兒的字跡,他當然是認識的,眸中訝色更深。

  父女倆的動靜,吸引那邊盤帳的謝安寧也抬眸望了過來。

  王婉瞧見後,心中一動,她清楚母親的打算,也明白母親為何堅定選擇和離。

  只是她對父親感情頗深,若有可能,她也不想讓…

  想到父母和離後的局面,王婉試圖做出最後的挽回。

  她定了定神,語含希冀,「阿爹不信女兒才學,不如考校女兒幾個問題,若女兒答對了,就允女兒去瀟湘書館教書如何?」

  「瀟湘書館?」

  話音剛落,王少甫眉頭再度蹙了起來,沉聲道:「你還沒有打消這個念頭?」

  「……」

  王婉一時語塞,吶吶無言。

  氣氛驟然冷肅下來。

  「行了,」謝安寧放下手中帳簿,起身道:「天色不早,夜來風大,婉兒你受不得寒,先回去吧。」

  「……是。」王婉抿唇,看了眼父親,正要轉身,就被喚住。

  「不急,」王少甫道:「明日為父離京,少說需要月余才能回來,留下陪我和你娘一起用頓晚膳。」

  依舊是王家規矩。

  只有每月十五的家宴,才能一家人齊聚,尋常時候,晚輩不能跟長輩同席。

  而家宴又分男女席面。

  所以,自回京開始,他們一家三口其實從未這樣同坐一桌用膳。

  平時還不覺得什麼,等入席後,見到沉默用膳的妻女,王少甫才驚覺,他們一家人竟已疏遠至此。

  一頓晚膳用過,王婉乘著夜色離開母親院子。

  走出院門,她回身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庭院,紅了眼眶。

  她知道,她們母女在王家待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