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安排的?
祁君逸垂下眼皮,遮住眸底的暗色,淡淡道:「賢妃。」
是姜翎月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想了想,又問:「鼓動我二兄上擂台的幾位世家子,又是誰的人?」
這些她之前並不放在心上,所以沒有特意詢問,祁君逸也沒有專程回答她。
而現在,既然她有興趣知道原委,他便認認真真解釋起來。
「你二兄出事,是受人挑唆沒錯,但並無幕後黑手,至於你的父親和你長兄,是淑妃背後的劉家動的手…」
至於目的,兩人都知道。
無非是想要姜家一蹶不振,讓姜翎月身後沒有母族支持,最好在親人連番出事的情況下,心神大受打擊。
真是煞費苦心!
「還有賢妃,她可不僅僅是安排你聽見兩個宮婢的閒談,」
祁君逸繼續道:「姜邵出事後,沈氏被我拷走,對外宣稱殉情而死,」
「她倒是聰明,料到沈氏不會為姜邵殉情,大概率是落在了我手裡,沈氏死前必定會攀咬出你和陳子泝的過往,而我也必定會讓擎天衛去細查農莊兩年發生的事…」
言至此處,他頓了頓,眼底閃過濃郁的殺意,「她推斷擎天衛上奏的時間點,派人引你去梅園,讓你聽見姜翎馨入宮的消息……」
賢妃確實悟透了人性。
她手頭沒有一點證據,僅僅只是猜測以沈氏的涼薄歹毒,絕不會為了男人而殉情。
僅僅只是這個判斷,在結合她早得知的表妹跟陳子泝的那段過往,就讓她摸索著走出這步大棋。
當時的祁君逸跟現在這個經受過更慘痛重創的他可不一樣。
那時的皇帝陛下運籌帷幄慣了,從未有人或事跳出過他的掌控,真是順風順水,驟然得知自己心愛的姑娘,曾跟一個少年互許終身,並且在酒窖一夜未出,可想而知是怎樣大的打擊。
那沸騰的怒意真是直衝顱頂,理智被岩漿焚燒為灰燼。
他從未如此憤怒過!
可就在恨不得讓所有人都去死的時候,正好對上了大受打擊,鼓起勇氣前來質問他的她。
說出的那段話,後果之慘烈,叫他餘生都不敢觸碰。
而今生,賢妃又要開始了…
姜翎月根本不知對面皇帝陛下的殺意已經到了何等的地步,她靜靜聽完這些前世自己未知的隱情,一時之間有些怔神。
淑妃不知她跟姜家矛盾深到已經毫不在意血脈之情,所以選擇動她的父兄。
而賢妃是她表姐,知道她跟母族的感情,動姜家人根本影響不到她。
同樣,她也知道自己跟陳子泝的前情,手握這張王牌,潛心埋伏,試圖以此對她這個表妹發起致命一擊。
在她表姐的預料中,她和祁君逸,一個是剛剛得知自己捧在手心的寵妃,在入宮前竟然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暴怒帝王。
一個是被寵的不知天高地厚,偶然撞破原來自己異母妹妹也入了後宮的囂張寵妃。
她被寵愛滋生了勇氣,所以會心生怨懟,去質問皇帝。
而暴怒的祁君逸,面對她不知分寸的質問,就該賜下一杯毒酒,才能平息怒火。
她的表姐機關算盡,步步為營,對人性利用到了極致,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把控中,除了最後一步。
那就是,祁君逸即便得知她跟陳子泝的那段往事,除了怒不擇言譏諷了她一句外,依舊選擇強忍了下來。
面對這樣的恥辱,他打落牙齒活血吞,別說一杯毒酒處死,他甚至都不敢質問她。
這才是那一日,他說出那段話的所有內情。
大概是心境變了,此時此刻,姜翎月竟隱隱有些體會到他那日的痛怒。
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換做是她……
她不一定能做的更好。
至少,她就中了賢妃的計。
沒有懷疑梅園的一幕是不是陷阱,直接跑去質問他。
自從被他譏諷,她便徹底關閉心門,像一隻縮頭烏龜,無論他怎麼做,她再也不肯冒頭。
認定了他對自己無情。
哪怕他確實夜夜都守著她,從未去過別處,姜翎馨的寵妃之名,細細想來是禁不起推敲的。
但她還是憑一句話,就判了他的死刑。
「祁恆之,」姜翎月眉頭蹙緊,抿唇道:「你…你當時是不是也很難過?」
這是她第一次關心他難不難過,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心疼。
祁君逸胸口驟然一縮,心臟似被一隻手狠狠握緊。
「難過的要命,」他深吸口氣,閉了閉眼,嗓音哽咽,「月月,我難過極了…」
無堅不摧的皇帝陛下難得的示弱,真是惹人憐愛。
姜翎月伸臂探過大半茶桌去握他的手,彆扭的安撫道:「你別難過了,我跟陳子泝真的沒什麼的,以後也都只喜歡你一個人。」
祁君逸呼吸一窒,反手扣住她的腕子,眸中流露出委屈,「你以前喜歡過他。」
姜翎月:「……」
她張了張唇,試圖解釋,「沒有的事,我那會兒只差沒被沈氏逼死,哪裡有閒情逸緻談情說愛。」
祁君逸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看著她,只把姜翎月看的頭皮發麻,不明白話題怎麼又扯這兒了。
她想了想,道:「好,我承認我應該喜歡過他,但是喜歡分很多種,對他那是很淺薄的好感。」
「真的!」見他還是那副死樣子,姜翎月曲起手指去勾他掌心,笑眯眯道:「我覺得我前世應該也談不上多喜歡你。」
話落,對面一直等著她再說點好聽情話哄人的皇帝陛下眸光倏然冷了下來。
握住她腕子的手用力一扯,另外一手攬著她的腰將人抱進懷裡,方淡淡道:「你彆氣我。」
她說喜歡過他。
哪怕是『過』,那也是他翻來覆去拿來聊以慰藉的甜蜜回憶。
怎麼能就這麼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