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錢嬤嬤當即擋在姜翎月面前:「貴妃娘娘也是你們能動的!即便要問責,那也得由陛下親自發話!」
幾名刑訊司的內監們,本來就不願對這位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娘動手,見此當機立斷,不再動作。
「你!」手握鳳印,執掌後宮近四年的惠妃頭一回發號不動施令,氣的維持不住雍容體面,連連冷笑,「如此刁奴!難怪敢對身懷有孕的宮妃動手!貴妃謀害皇嗣是現成的鐵證,本宮有統管六宮之權,為何不能問責!」
一旁的淑妃神情狠厲,「早聽說寧安宮的狗走出來,都比一般的宮妃要尊貴些,原還當是旁人惡意中傷,今日一見,竟果真如此。」
「來人!」她道:「把這刁奴下去,掌嘴三十。」
「是!」淑妃身後走出兩名老嬤嬤,領命後抬腳就朝這邊走來。
她們乃淑妃的心腹,只聽主子吩咐,可不是刑訊司的內監,有那麼多顧忌。
動不了貴妃,難道還不能動她身邊的狗嗎?
然而,事實證明,確實動不了。
就在兩個嬤嬤上前之際,一直沒有動作的姜翎月緩緩站起身。
她淡淡道:「你們既然忍了那麼久,怎麼不繼續忍下去,這麼急著跳出來,可不見得是好事。」
就這麼篤定,一個趙美人能讓她傷筋動骨,失了聖心?
惠妃不知想到什麼,面容一滯,下意識將目光投向產房方向。
裡面,趙美人的喊聲已經漸弱。
正在這時,殿外又傳來腳步聲。
「陛下駕到——」
內監略顯尖利的通報聲響起。
錢嬤嬤大鬆口氣,率先跪了下來。
殿內一眾宮妃們也都齊刷刷拜倒恭迎。
很快,帝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陛下…」淑妃所站的位置正好對著宮殿門口,能跟進來的皇帝迎面撞上。
她低斂著下巴,微微頷首,膝窩淺淺彎曲,用著在家中學過最嬌柔的姿態福身行禮。
心中斟酌著該如何將此間發生的事稟告,既不顯嫉色,又能讓陛下看清貴妃的真面目,對她徹底生厭。
哪知膝蓋才彎了下去,一道明黃色身影便快如疾風,同她擦肩而過,只留下他身上獨有的淡淡沉木香在空氣中徐徐消散。
「……」淑妃面色一僵,顧不上尊卑禮儀,視線下意識追隨著那道身影而去。
入目就是那清冷疏離到不近人情的帝王,抬起手臂將正要屈膝行禮的貴妃扶起的一幕。
神情溫柔,堪稱呵護備至。
產房內懷著他孩子的趙美人還在悽厲的慘叫著,他不但沒有苛責罪魁禍首,反而……
淑妃雙眸浮現難以置信之色,旋即一點一點冷凝。
而這邊,祁君逸一把將人撈起來,上下仔細看過,確認沒事後,蹙眉道,「好端端的,你跟著來這裡做什麼?」
今日早朝,崇政殿外當值的小內侍滿臉急色將劉榕喚出去,稟告著什麼時,祁君逸險些要當場失態。
這樣熟悉的一幕,上一次是出現在元宵節的宮宴上,那是他永遠的噩夢。
看著顯然是剛下完朝,連身常服都沒換上,便直接趕了過來的皇帝陛下,姜翎月抿了下唇,強壓心頭的情緒,道:「趙美人早產,是錢嬤嬤……」
「好,我都知道了,這件事我來處理,」礙於這兒人多,祁君逸沒有將人抱入懷中,而是拍拍她的胳膊,溫聲道:「你回寧安宮待著,什麼都不用管。」
「錢嬤嬤…」
「錢嬤嬤她護主有功,不會有事……」知道她憂心下屬,祁君逸耐心安撫:「你先回去,等我處理……」
「陛下!」一旁的淑妃再也忍不住道:「趙妹妹懷著您的孩子,這會兒在裡頭生死難料,貴妃如此狠毒,縱容身邊的奴婢對皇嗣下手,您竟然還要護著她嗎?」
話被除了姜翎月以外的人打斷,對祁君逸來說是一個很新鮮的體驗。
但顯然,他並不是很喜歡這個體驗。
他微微偏了下頭,將目光落到淑妃身上,「你在質疑朕?」
眼神平靜,但隱含殺意。
淑妃只覺得渾身血液都要被這一眼凍結,她急忙搖頭,「不,不,臣妾不敢!」
「陛下容稟,」
錢嬤嬤面露悽惶,適時開口道:「方才惠妃娘娘一來,就要叫刑訊司的人拿咱們娘娘治罪,奴婢不敢叫他們傷了娘娘,上前阻攔,頂撞了兩句,如此,淑妃娘娘便要掌奴婢的嘴呢,若不是貴妃娘娘護著,奴婢…奴婢…」
話落,錢嬤嬤留下兩行清淚,一臉終於找到了主心骨般,哽咽道:「求陛下為娘娘做主。」
聽著錢嬤嬤仿佛受了天大的驚嚇,淒悽慘慘的告狀,姜翎月唇止不住的狠狠一抽,險些有些繃不住。
皇帝陛下倒是面不改色,他靜靜聽完所有原委,將目光看向惠妃,道:「朕給你宮權,是叫你打理好宮中庶務,何時給了你以下犯上膽子?」
這話在惠妃聽來就是,『你當好你的管家就是了,怎麼還敢對主子動手』?
或許其他妃嬪不知道侍寢真相,但身為嫡親表妹的惠妃是知道的,她知道她的皇帝表兄對女人無心、無情、無欲。
在家裡要將她送入東宮時,他就曾明示過她這一點。
曾經的惠妃一度引以為豪,認為這是他對自己的信任,她是不同的,她知道他的秘密。
他還給她鳳印,給她總管六宮之權。
他信任她!
憑藉這幾分信任,只要慢慢等,惠妃有把握,皇后之位早晚會是自己的。
可誰能想到一次大選,冒出來個姜翎月。
一切都變了!
後宮格局被打破,侍寢的格局也被打破。
之前她還以為,趙美人腹中的孩子,同樣是陛下的。
所以,她心裡還留有希望!
有一有二、怎麼不能有三有四?
而現在,她一口銀牙咬得死緊,明白皇帝表哥是打定主意要護著這個女人,甚至裡頭生產的趙美人腹中孩子,都不一定……
認清了形勢,惠妃心頭漸漸絕望,辯駁都不曾辯駁一句,直接跪倒在地,「臣妾知錯,請陛下責罰。」
如果、如果這樣都沒辦法扳倒這個女人,以後,真的還會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