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落水一事,果然不是意外。
確定答案後的審問,自然而然的變得順利多了。
隨錢嬤嬤來的幾位女官中,就有內廷刑訊司的人,雖說不能刑訊逼供,但她們精通審問技巧。
不過是對著個閨閣女郎,在她本就慌了陣腳的情況下,沒幾個回合,姚家大姑娘姚蓉兒就承認了是自己失手推的人。
至於原因,跟錢嬤嬤所猜測的又有所不同。
錢嬤嬤原本以為,是這位姚姑娘,同王婉有私人恩怨,不願讓對方順順噹噹成為自己的嫡親長嫂,故而推人落水。
畢竟,就算如今民風開放,但無論是誰家做婆母的,都不會喜歡出嫁前就名聲有損的兒媳。
就算顧忌王家不去退婚,那也早早對這位兒媳起厭。
這樣一來,王婉日後嫁進姚家,就要夾著尾巴做人。
如此已經算是閨閣女眷中,最歹毒的計謀了。
但錢嬤嬤沒想到,這裡面竟還牽連到了王婉的未婚夫,姚家大公子,還有方才在這兒徐姑娘兩人。
徐家姑娘名喚心如。
據姚蓉兒所說,時常來姚府走動的徐心如偶然間撞見她兄長一面,心中立即生了私情。
只是對方出身商賈,這樣的身份,姚家是萬萬不可能聘來做長媳的。
並且很快,姚家大夫人為長子定下了王家的婚事。
本來這只是一樁無疾而終的少女心事,摁死在心底,往後各自婚嫁即可。
但徐姑娘卻心生不甘。
她認為是自己先認識姚家大郎,不願心上人另娶。
而姚家姑娘跟她關係極好,不忍她日日垂淚,受徐心如的蠱惑,一時衝動,做下此等錯事。
這是姚蓉兒的說辭。
兼聽則明。
難得領了樁正經差事的錢嬤嬤,當然不會聽信片面之詞,她家娘娘為了王婉母女如此大動干戈,那她自當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在姚蓉兒說完後,錢嬤嬤當即吩咐兩名內監去外面拿人。
將剛剛離開姚府的徐心如捉了回來。
這一次,幾名刑訊司的姑姑,就沒有那麼和善了。
有了姚蓉兒的口供在前,對這位徐姑娘刑訊逼供也使得。
但顯然,這位徐姑娘頗為識時務,還未帶她去內廷的刑堂,便一五一十的招了。
比姚蓉兒招的更為爽快。
只是她的話,跟姚蓉兒的說法又有不同。
徐心如說的是,她同姚家郎君是兩心相許,並非單相思,只是迫於身份之別,情郎不能娶她為正妻,卻也承諾等婚後,納她為貴妾。
她理解情郎的為難,也相信兩人情比金堅,並不會因為名分所累,乖順聽從情郎的話,安安分分等著做姚家妾。
至於姚蓉兒推王婉落水的事,徐心如表示自己並不知情,更從未有蠱惑對方行謀害之事。
話落,一道屏風相隔的姚蓉兒被解開穴道,直接沖了出來。
然後就是好一場對峙大戲。
錢嬤嬤等幾位女官沒有阻攔,聽著兩人互相攀咬的話。
事情真相反而漸漸清晰。
徐家在賀州是出了名的巨富,而姚家雖然是官宦世家,但論起錢財,當然沒有世代為商的徐家多。
姚蓉兒待字閨中,手裡除了長輩們逢年過節賞的玩意擺件,每月只有那點子例銀,徐心如一介商賈之女,能同她成為閨中密友,靠的就是銀子。
姚蓉兒看不上徐心如商賈出身,卻又艷羨對方有使不完的銀子。
知道對方跟自家兄長有私情,她十分贊成,使起徐心如的銀子也愈發不客氣。
姚蓉兒已經定下婚事,正在備嫁妝,對銀子的胃口便愈發的大。
畢竟嫁妝乃私財,沒有姑娘家會嫌自己嫁妝少。
可這一回,徐心如給的便不那麼爽快了。
她對姚蓉兒哭訴自己日後要在主母手下做妾,也要留些體己銀防身。
於是,姚蓉兒為了萬兩銀票,答應讓王婉在眾目睽睽之下落水,日後就算嫁入姚家,也要夾著尾巴做人,絕對拿不起主母的架子。
兩人一拍即合。
這才是真相。
理清所有原委,錢嬤嬤卻沒有離開,而是安然等著另一位當事人,姚家大郎下值回府。
將事情闡述與對方聽後,表示想聽聽對方的說法。
姚家大郎已是雙十之齡,身有官職,比起兩個姑娘,他倒是處變不驚。
不過遲疑幾息,便坦率承認自己同徐心如卻有私情,不過只是許諾了一個妾室的身份,絕不會寵妾滅妻,讓其越過正妻去。
至於未婚妻落水一事,幼妹絕無害人之心,是兩個姑娘家一時糊塗罷了。
他會親自去王家請罪。
錢嬤嬤領的命令是查清落水真相,至於查清後,如何懲處真兇,她家娘娘沒有吩咐。
姚蓉兒和徐心如又都不是可以隨意發落的奴僕之流。
總歸,王婉是王家的姑娘,她吃了這麼大的苦頭,全因為未婚夫的風流債,自有家人為她出頭。
事情如何解決,是王、姚兩家的事。
故而,得了這話,錢嬤嬤二話不說,指了個內監,讓他入宮回稟貴妃後,當即領著人浩浩蕩蕩的離去。
…………
回到王家的第一時間,錢嬤嬤便去了大房正院。
而謝安寧也知道這位宮廷出身的女官,今兒個是去姚家查明女兒落水真相,所以一天都沒有出門,只在院中等消息。
見錢嬤嬤進來,她從主位上起身,急忙迎了過去,互相見禮後,扶了對方坐下。
謝安寧親自沏茶,道:「有勞嬤嬤親自走一遭,不知…嬤嬤查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