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姜翎月睡醒,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
錦書伺候她更衣時,面上笑就沒停過。
姜翎月納悶,「你樂什麼?」
「她呀,她從昨夜就這樣了…」
一旁的錦玉笑著湊近,低聲耳語了幾句。
姜翎月面色肉眼可見的漲紅,「都胡說些什麼!」
錦書笑道:「娘娘放心,守夜的都是自個兒人。」
所以,她們家姑娘,就是罵的再中氣十足,除了劉公公心疼自家陛下外,沒人會在意的。
不過話說回來,昨夜鬧的動靜挺大,她們都在偏殿去了,都能聽見。
可這樣大的動靜,主子們竟然沒有叫水。
姜翎月自然不能給她們解釋自己為什麼罵人,更不能解釋怎麼沒有叫水。
她抿著唇洗漱完畢。
今兒天氣不錯,才用過早膳沒多久,正準備去御花轉轉,外殿守著的德喜彎著腰進來稟告道:「娘娘,華陽公主來了,這會兒在外殿候著呢。」
姜翎月一愣。
華陽?
這位嫡長公主,極其愛熱鬧,嫌宮裡冷清,早在及笄後就出宮開了自己的公主府。
平日裡被各家貴女們簇擁著,不是打馬遊街,就是舉辦各種宴會。
山河湖泊的畫舫,郊外原野的露天席地,內宅後院的花田旁,都是她宴客之所。
也就是天上飛不上去,不然,怕是也要上去擺幾桌酒宴的。
先皇后早逝,先帝又駕崩,祁君逸這個皇兄又不是耳提面命,上綱上線的性子,只要這個妹妹沒有橫行霸道,向來不會多說一句。
可以想到,華陽公主的日子過的得多暢快肆意。
說是京都身份最貴重,也最無拘無束的貴女都不為過。
不過,她怎麼來了?
她皇兄的後宮冷冷清清,連需要她正經行禮問安的皇嫂都沒有。
前世,這位金尊玉貴的公主可不曾踏足過她的宮殿。
心中納悶,姜翎月也沒有怠慢,當即起身,「快將人請進來。」
說著,她親自往外走。
才下了幾道宮階,就見著了人。
華陽公主幾步走過來,微微福身行禮,「見過皇嫂。」
以姜翎月現在後宮獨一人的身份,是當得起這個禮的。
她不避不讓將禮受了,伸手虛扶了一把,笑道:「公主客氣了。」
今兒天氣不錯,這會兒的秋陽暖洋洋的。
姜翎月吩咐奴僕端了張小圓幾到庭院中,擺上幾碟茶果,直接圍爐煮茶。
往日裡跟皇帝陛下飲茶,姜翎月只負責飲。
而現在,擺弄茶具的人,變成了她。
伸手為對面的人斟了杯熱茶,姜翎月笑道:「公主今兒個怎麼來了?」
她這話問的直接,但顯然華陽公主也是個活潑直爽的性子。
聞言非但不覺得刺耳,反而笑吟吟道:「我覺得跟嫂嫂投緣,今日閒來無事,就想來宮裡尋您說說話。」
她端起茶盞飲了口,眼神一亮,「嫂嫂這兒的好東西果然多。」
西洲的雲山雨霧,有安神、明目、醒腦效用。
十足的養生之物。
每年的初秋採摘,一年也得不了多少,全部入了皇宮,外頭萬金難求。
而這一看就是今年才送進宮的。
姜翎月也跟著飲了口,不甚在意道:「公主若喜歡,走時帶上一罐回去。」
「多謝嫂嫂,」華陽笑著謝過,「那我就不客氣了。」
堂堂嫡公主,當然不差這一口茶。
這樣做,也算是另類的拉近關係了。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不都是互通情誼開始嗎。
即便姜翎月因著前世的記憶,對這位公主其實是有些想敬而遠之的,但見她如此,心裡確實好感倍增。
沒有人會不喜歡大大方方,直爽坦率的姑娘。
幾口茶下肚,姑嫂二人關係更親近了些。
華陽公主環視了一圈庭院之景,目光又落到姜翎月面上,灼灼的盯著。
那眼神讓姜翎月一愣,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臉,「可是我面色不好?」
沒有出門時,她很少上妝。
還以為是素麵朝天,惹了矚目,沒想到華陽卻連連搖頭。
「嫂嫂面色紅潤,好看極了,」她睜著那雙亮閃閃的眸子,笑著道:「我就是想認真看看,皇兄他喜歡的姑娘長什麼樣。」
「……」姜翎月無語,抬手為她續杯,「別拿我打趣。」
「可不敢拿嫂嫂打趣,我雖同皇兄年紀相差了好幾歲,對他卻也還算有些了解,」華陽公主嘻嘻一笑,「皇兄他一慣冷冷清清的,沒點人氣兒,我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姑娘這樣好。」
說著,她湊近了些,低聲道:「皇兄那身氣勢,瞧著可瘮人了,我從小連父皇都不怕就怕他,後宮裡的妃嬪也怕他,嫂嫂你怕不怕?」
……怕?
姜翎月又是一愣,思忖幾息,緩緩搖頭,坦然道:「沒怕過。」
真要說怕,只有前世最開始時,她視他如君父,又敬又畏。
但那時也是敬大於畏。
後來,敬畏變成了愛意。
連敬都消失了,何況是畏。
就算是重生這樣大的秘密被識破,她想過最壞的結局也就是自己會失寵一段時間。
從來沒有想過,會有生命之憂。
因為她見過他為了她的病痛,擔憂到夜不能眠的樣子。
所以,潛意識裡,就沒擔心過他會捨得傷害她這條小命。
只是之前的她一葉障目,沒有看破這一點。
而現在,潛在事實被這樣簡短的幾句對話點破。
姜翎月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從來沒有怕過祁君逸這位切切實實的九五之尊。
就連他的嫡親幼妹,尚且都會怵他。
而她不會。
一點也不會。
華陽公主不意外這個答案,她滿眼艷羨,「看皇兄那樣,怕是連凶都捨不得凶過你,確實不該害怕。」
說著,她又是苦惱道:「連皇兄那樣清冷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良緣,沒道理我不行啊。」
她生的嬌俏可人,花齡正好。
又是金尊玉貴的嫡長公主。
論情論理,那木頭疙瘩都不該……
那邊的小公主為情所困,這邊姜翎月聽見她的話,心頭當即『咯噔』一下。
一口氣才提起來,就聽旁邊的小公主紅著臉喚了聲嫂嫂,「你同皇兄是如何明白對方心意的?」
這……
姜翎月沉默了。
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但她能說,是兩人都死過一次後,才明白的嗎?
見她不答話,華陽公主又紅著臉小聲道:「不瞞嫂嫂,我…我心儀陳家公子,只是不知他是否也對我有意,」
「大家都說您御夫有術,把皇兄拿下了,」她面色緋紅,有些羞窘,聲音愈發小了,「不如您傳授我幾招,好叫我也將陳子泝拿下,看他還敢不敢日日冷著張臉,對我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