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皇帝陛下:只信人定勝天

  浩浩蕩蕩的人竟然一眼望不到頭,陣仗之大,叫劉淑儀這位入宮多年的老人都瞪大了雙眼。

  「給諸位娘娘請安,」劉榕躬身向眾妃行了個禮,方才對著姜翎月道:「陛下傳旨,寧安宮空曠,特意差遣奴婢送幾樣擺件過來。」

  說著,他指了指在陽光下亮晶晶的紅珊瑚樹,和那幾尊透亮顯眼的白瓷,道:「婉儀娘娘可看好了,這幾樣都是陛下親自挑的。」

  被點名的姜翎月:「……」

  本朝白瓷最為尊貴,只有帝後宮裡才能用,妃妾們的寢宮只能用次一等的青瓷、蘭瓷,劉榕特意點出來是為了什麼,姜翎月不清楚。

  但她知道,沒有祁君逸的授意,作為貼身內侍的劉榕,是不會多此一舉的。

  顯然,這不止是她一個人知道。

  一時之間,在場的眾妃面色都很是精彩。

  洋洋灑灑的宮人們都進了殿,劉榕親自指揮擺放齊整了,才再次躬身行禮,道:「老奴這就告退了,婉儀娘娘可有什麼話叫奴婢傳達給陛下?」

  頂著滿殿妃嬪複雜的眼神,姜翎月面上擠一個笑,「有勞公公替我謝過陛下。」

  劉榕應下,躬身告退。

  等人一走,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殿內,頓時一空。

  姜翎月轉身招呼眾人入座,經過方才一遭,皇帝的偏愛真是展露的淋漓盡致。

  原本還高高在上的劉淑儀有些端不起架子,僵硬的坐了會兒後,便告辭離去。

  同住寶華宮趙美人卻沒有跟她一塊兒離開,而是同眾人在寧安宮一直待到晚霞漸漸落下。

  姜翎月還發現,這位身懷龍嗣的趙美人,對自己言語間多有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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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皇帝再次到了寧安宮。

  如今正值春末夏初,夜風微涼,花香四溢,是極好的天氣。

  他來的突然,只帶了劉榕一人,又無內監傳報,彼時姜翎月正好用完晚膳,在庭院中散步消消食,正同錦書說著話,轉頭就見一襲常服的男子立在薔薇花藤下,靜靜的看著這邊。

  姜翎月一驚,急忙行禮,膝蓋才屈了下去,就被他扶住。

  「不必多禮,」他攬住她的肩,「用過晚膳了嗎?」

  姜翎月輕輕點頭,從善如流反問,「陛下還未用膳?」

  祁君逸嗯了聲,他的身後,劉榕吩咐宮婢們擺膳。

  「以後記得等朕回來一起用,」他道:「若是政務繁忙,朕會遣人來通知你。」

  他用的是『回來』二字,且說的十分自然。

  仿佛發自內心的認為寧安宮是他的家。

  姜翎月聽的怔了一瞬,就聽他又道:「陪朕再用點。」

  說罷,他握了她的手腕,步入殿內。

  寧安宮今日的晚膳就是幾樣簡單的清粥小菜,皇帝來了,自然不能吃薑翎月吃剩的那些。

  不過片刻的功夫,御膳擺了滿桌。

  姜翎月勉強陪著用了幾口,就開始給身邊人布菜。

  她深記自己此刻是初入宮,對他喜好不了解的身份,布菜布的隨意。

  他倒是十分給面子,無論她夾了什麼,都一概吃完。

  瞧著竟然有幾分乖順模樣。

  姜翎月便沒了一開始的小心,越夾越多,直到手腕被握住,才看見坐著用膳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撂了筷子,正抬眸看著她,眉眼含笑。

  「……陛下用完了?」

  祁君逸輕輕嗯了聲,牽著她在殿內逛了起來。

  宮婢們開始將殘羹冷炙撤下去。

  昨日還略顯有些空蕩的寢宮,現在布置的端雅華貴,窗機旁的茶案上,擺著一尊白瓷玉瓶,裡頭插了幾枝薔薇。

  祁君逸目光落在上面,神情恍惚了一瞬。

  姜翎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臣妾是不是暴殄天物了。」

  「這算什麼暴殄天物,」他笑道:「給你的,你願意如何用都行。」

  兩人隔著茶案相對而坐,他開始淨手煮茶。

  瓷壺中的水被煮的滾燙,『咕嚕咕嚕』的聲響中,有熱氣蒸騰而上,薄霧模糊了對面男人的面容。

  只能隱約瞧見他盤膝而坐,脊背挺直,但舉手投足間卻是一派的閒適從容之態。

  哪裡像是一言九鼎的帝王,說是哪個世家大族養出來的公子才是真的。

  姜翎月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將目光移到瓷瓶里粉嫩的薔薇上。

  「喜歡?」祁君逸手持玉壺為她斟了杯茶,道:「喜歡就讓工匠們來修建個花房,好叫你四季都能瞧見。」

  「不了…花開花謝終有時,人力介入反而失了本真,」姜翎月輕輕搖頭,「冬日賞梅,夏日賞荷,春日更是百花齊放,何須拘泥於一景。」

  她頭一回如此長篇大論,祁君逸卻聽的面色微凝,語氣淡了下來,「你倒是看的通透,不過朕只信人力勝天。」

  姜翎月抿唇一笑,柔順道:「是臣妾失言了。」

  「…與你無關,」是他心魔難抑,安靜一息,祁君逸轉了話頭,問:「聽聞今日你這兒來了許多人?」

  姜翎月道:「是姐妹們來賀臣妾遷宮之喜。」

  「姐妹…」他嗤然一笑,「你才入宮幾日,就認下了這些個姐妹。」

  這樣堪稱尖酸的話,讓姜翎月怔住。

  他又問:「你何時同陳淑儀起了爭端?」

  明白他已經知曉今日殿中發生的一切,姜翎月黙了默,語氣有些遲疑;「是還未入宮時的事兒了…」

  對面的人抬眼睇來,似笑非笑道:「仔細說說。」

  「……」姜翎月無語凝噎,哪裡還不明白他根本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陳淑儀特意上門針對她的緣故。

  思及此,姜翎月果斷站起身,跪了下去,「請陛下恕罪。」

  膝蓋還沒有觸地,手腕就是一緊,整個人被他扯了過去。

  「說說看,愛妃要朕恕的哪門子罪?」他將人抱在腿上,伸手握住她的下頜,俯身湊近了些,含笑提醒:「罪不能亂請,會受罰的。」

  兩人離的很近,四目相對,氣息交融。

  姜翎月攥緊手心,強自鎮定道:「一年前,陳家有意同姜家結親,……為陳淑儀的同母胞弟給臣妾下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