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其後的是,惠妃的賢名。
俱都傳遍了六宮。
很快,向著前朝傳去。
對此,姜翎月完全不放在心上。
自從皇帝陛下拒絕她插手宮務後,姜翎月篤信這人或許壓根沒打算立她為後。
既如此,那她對自己的定位就很清晰了。
已知,她是皇帝目前最寵愛的女人。
而皇帝陛下富有四海,她作為他最寵愛的妃嬪,奢靡點怎麼了呢?
便是再驕縱些,奢靡些,也是應當的吧?
若做寵妃,還要謹小慎微,恭敬謙卑,那有什麼意思。
一個個爭寵,難道是為了當唯唯諾諾的鵪鶉嗎?
她又不是惠妃,一個勁的揚自己賢名,還是妃妾之身,就想著做一位名傳青史的賢后了。
囂張跋扈,恃寵而驕才是寵妃該有的形象。
姜翎月自己想的明白,她是一點不在意自己奢靡的名聲,但有人卻替她在意。
有關於宸婕妤不懂謙和,狂妄無禮,窮奢極欲的傳言,愈演愈烈之際,卻忽然以雷霆之勢止住。
正好在中秋前夕,那些甚囂塵上的議論戛然而止。
隨之而來的是宣政殿發出的一道聖旨。
冊封寧安宮宸婕妤為宸貴妃,位列四妃之首。
入宮不過大半年,這位姜氏女,先是從八品寶林晉封為五品婉儀,而後直接幾連跳封為三品婕妤,成了一宮之主。
現在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又從三品再次幾連跳,榮登一品貴妃之位。
這道聖旨一出,徹底震驚了朝野內外。
消息傳到韶光宮時,當即就碎了一地瓷片。
惠妃怒紅了眼,再無人前端方賢惠的模樣。
「憑什麼!」她聲音尖利,「那姜翎月憑什麼!」
一旁的大宮女抱月急忙揮退殿內僕婢們,低聲提醒:「隔牆有耳,娘娘當……」
「隔牆有耳,哈哈…隔牆有耳!」惠妃笑中帶淚,「你看寧安宮那女人何時在意過隔牆有耳,何時在意過自己的虛名…」
她拉下面子,幾番相邀,甚至一年一次的生辰,對方說不來就不來。
連一句推諉的場面話都沒有。
這樣的狂悖無狀,囂張跋扈。
皇帝說什麼了嗎?
沒有。
他非但沒有斥責對方拂了她的臉面,甚至連安撫她一下都沒有。
如此明目張胆的偏愛,擺明了那女人就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皇帝心尖尖上的人,誰敢有不滿?
惠妃連妒恨都不敢生,還要繼續陪著小心捧著對方,再恨,再惱,都不能表現出來。
她沒有動手害人的心思,只求圖個好名聲。
若能讓他看清楚那女人恃寵而驕,貪得無厭,空有一身皮囊的本來面目,就再好不過。
只是,這也不行嗎?
她小心翼翼的算計,比不過皇帝明目張胆的相護。
那個女人囂張跋扈,萬事都無需顧忌,隔三差五還要出宮遊玩,哪裡像個被深宮規矩束縛的妃嬪,分明活的比未出閣的貴女還要肆意。
而她過的什麼日子?
她在這後宮活的如履薄冰,時時刻刻要注意隔牆有耳,不能有損賢惠大方的形象。
為了那點賢名,她小心籌謀、步步謹慎、忍氣吞聲,只想在這樣的絕境中為自己獲取一線希望。
卻被一道聖旨直接打回原形。
她那些心機手段,在這道聖旨面前直接成了笑話。
她、成了整個後宮乃至前朝的笑話。
他不許她踩著姜翎月揚名,鐵了心護著那個女人。
可他不記得了嗎?
他們是表兄妹啊!
他為何就能為了一個才入宮不久的女人,對她如此狠心!
惠妃似卸了力氣,頹然坐在軟椅上。
「何須在意隔牆有耳…你還沒看明白嗎,只要陛下喜歡的,根本不用你樣樣都做的完美。」
事到如今,讓她提心弔膽的那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惠妃苦笑一聲,喃喃道,「他啊,大概沒打算要我們了。」
她曾以為自己是整個後宮中最了解他的女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給她鳳印,讓她掌宮權。
就算沒有寵愛,那也不算什麼。
反正大家都得不到他的寵愛,而她至少手握權柄。
在後宮妃嬪中,她是不同的。
惠妃也能有自信,總有一日能順利登頂後位。
可隨著大選開始,一切都變了。
原本,皇帝表兄同意大選,她心裡還升起了幾分希望。
人是會變的。
十七八歲的他不屑於女色,現在二十三歲的他會不會改了主意。
從各方面來考量,也不應該放著滿後宮妃嬪空置。
登基三年,孝期已過,就算是為了穩定朝綱,宮妃們的肚子,也該有動靜了。
惠妃滿心希望後宮這樣古井無波的局面,能隨著大選被打破。
她希望她那位淡漠疏離的皇帝表兄,能夠不再如坐雲端遙不可及。
他該墜入紅塵,成為一位真正的帝王。
起碼,先為王朝誕下繼承人。
而現在,她悔之不及。
當初為何要點頭,允許那個女人入宮!
自從新人進宮,她的皇帝表兄的確開始臨幸妃嬪。
趙美人有孕,讓惠妃又驚又喜,生出了無限希望。
可是很快,他迷戀上一個小小的寶林,護的如珠似寶,給予連日寵愛。
對於姜翎月的受寵,惠妃一開始其實是高興的。
即便引他動念的人不是自己,讓他破例的也不是自己,這又如何?
她完全不在意。
她想要表兄像一個真正的帝王那樣,廣施雨露,恩澤后妃。
寵妃,只要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
她可以做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第二十個。
這樣也比之前遙遙無期的等待來的要好些。
可是她沒有料到,姜翎月是不同的。
連番盛寵之下,她不過將人喚來敲打了幾句,不曾特意懲罰,最多是跪下行了個禮。
僅僅是這樣,卻引來他親自登門。
從嫁入東宮起,一直冷淡自持的男人,特意來她宮殿走一遭,只為是自己的寵妃出頭。
惠妃至今都不能忘記那日,帝王冷漠的話語。
他說:「日後,寧安宮的事,你無需插手。」
他說:「這幾年你統管六宮有功,其中辛苦朕心中有數,需要什麼獎賞,可以好好想想。」
臨走前,他滿含深意的警告她,「不要動其他心思,更不要動她。」
瞧瞧。
她連惡意都沒有生出,他便著急忙慌的尋上門來警告。
當時,她安慰自己。
皇帝鐵樹開花,頭一次動了凡心,看的緊張些也實屬正常。
他總會膩的。
沒有過倒還好,但只要沾過情慾的滋味,男人、尤其是位高權重的男人,怎麼可能只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
他早晚會膩的。
就像她的父兄們,哪一位後院不是姬妾成群。
她只需要等就好了。
已經等了這麼多年,她有的是耐心。
可是很快,她就忍不住了。
這幾個月,她冷眼旁觀寧安宮的動靜,心底漸漸發慌。
她發現自己那位淡泊寡慾,冷漠無情的皇帝表兄,簡直恨不得將那女人捧上天。
不要說膩味,根本是日漸沉迷。
惠妃比後宮所有女人都了解皇帝。
他妗貴,冷傲,甚至有些不可一世。
他生來高高在上,連低頭都不需要 ,卻屢屢俯身屈就一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