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八章 聖山,記仇(5k)

  小鮫人感應到雲鯨乳牙上的氣息,感受到光暈之中所蘊含的信息,如同潺潺流水,滴答滴答的潤下,小傢伙便慢慢的冷靜了下來。【,無錯章節閱讀】

  逃亡的生涯,讓小傢伙對一切都充滿了警惕。

  她逃到黑船所在的海域時,黑船大祭司早就帶著人去了陸地上跟人干架了。

  她是實在沒地方逃了,在發現追殺她的海生妖怪,靠近黑船之後,被黑船聖徒切片當燒烤了,她便果斷潛入了黑船上,躲在這裡。

  她在這裡躲了一年多了,餓了渴了就喝牛奶,跟牛群都混熟了,人都從原來瘦瘦小小的,稍稍變胖了一點。

  也一直沒有黑船聖徒發現她,算是難得的安穩日子,直到現在再次被發現。

  當發現來的人,強大到她完全不可能匹敵的時候,那就只剩下絕望和驚恐。

  雲鯨的乳牙上,逸散的光暈,如同悠揚蒼茫的鯨吟,慢慢的安撫了小鮫人。

  等到小鮫人冷靜下來,老羊他們還是站在遠處,足以讓小鮫人感覺到有安全感的位置。

  小鮫人怯生生的抬起頭,湛藍色的眼睛,看向眾人。

  老羊在她眼中的形象,最為恐怖,仿佛一個身負詛咒鎖鏈,滿身煞氣的怪物,唯獨那張臉,看起來的確很和善。

  黑船大祭司的身後,更像是一片黑暗,那裡有一尊巨大無比的黑影,在閉目沉睡,濃重的不祥之氣,安靜的化作了柔軟的巨床,托著那個巨大的黑影。

  這是小鮫人見過的,最恐怖的倆人。

  小鮫人正看著呢,老羊語氣溫和的道。

  「小傢伙,最好不要這樣子看人,不太禮貌哦。」

  小鮫人嚇了一跳,立刻低下頭,不敢再看。

  她就是因為看到的東西,跟別人永遠不一樣,才會被排擠,帶來禍端,遭受追殺。

  送她逃走的族人,臨死前就是這麼告訴她的,這不是在怪她,而是讓她學會隱藏自己,不要想著報仇,這樣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小鮫人學會了隱藏自己,孤身一人,也的確活下來了。

  有了雲鯨傳遞的信息,她開始明白了不少東西,起碼可以確定,眼前的人的確不會害她。

  因為她自己也看到了,對方的確對她沒惡意。

  老羊對黑船聖徒揮了揮手,讓他們先出去。

  黑船大祭司沒說什麼,只是最後看了一眼小鮫人,心裡還是有些複雜。

  費勁吧唧了好幾年,什麼成果沒有,放棄的時候發現,目標已經自己跑到黑船上了。

  出了艙室,關上門,魚骨忍不住問了一句。

  「大祭司,難道真有什麼看不到的東西麼?很麻煩麼?」

  「你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

  「沒啊,我什麼都沒看見,也沒聽見,前輩是在跟誰說話的?」

  「沒事了,我們要找的人,找到了,可以回去了,你去帶人準備一下吧。」

  看著魚骨的背影,黑船大祭司想到剛才感應到的那一絲力量,威脅性極低,如同清風拂面,讓他根本生不起對抗的想法。

  刻意去做的時候,只是輕輕一個念頭,便將其驅散了。

  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小鮫人。

  而魚骨,卻從頭到尾都沒看到人,也沒聽到什麼,就仿佛完全感覺不到有這麼個人存在。

  現在不用信物,也能確定,那個小鮫人,就是他們要找的,覺醒了古妖血脈的目標。

  船艙里,老羊拿出了些吃的,擺在桌子上,小鮫人不停的咽口水,卻還是只拿了個最小的芝麻餅,慢慢的啃,還用一隻手接住了跌落的碎渣,將其吃乾淨。

  老羊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當年餘子清第一次吃到這種芝麻餅的時候,也是這麼個姿勢。

  一隻手拿著,一隻手在下面托著,接住掉落的碎渣,吃的特別認真,仿佛碎渣掉地上,都是大逆不道的罪過。

  「慢慢吃吧,還多得很。

  你在這裡,會非常安全。

  沒有人能傷害到你。

  我說的。」

  小鮫人的手微微一頓,吃東西的速度都變慢了些。

  吃完東西,便蜷縮成一團,躺在乾草堆里,沉沉睡去,那小鼻子上,一個鼻涕泡一漲一縮,就是不碎。

  老羊看了一眼,放棄了給蓋個毯子的想法。

  這小傢伙太過於警惕,睡著了都依然會用自己的辦法來做個示警的東西。

  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那可笑的鼻涕泡,立刻就會破碎,小傢伙也會立刻醒過來。

  老羊轉身離開,想到剛才感受到的那柔弱一擊。

  恐怕已經是這小傢伙現階段引動血脈力量,超越極限的唯一一擊了。

  算算時間,這小傢伙怕是吃了不少苦頭,說不定是在出生之後,就已經覺醒了古妖血脈。

  跟雲鯨那種快死的時候,覺醒了古妖血脈的,完全不一樣。

  也跟菩提樹妖這種已經長大才覺醒的也不一樣。

  本來老羊是挺趕時間的,畢竟路上要花費不少時間。

  但現在也不得不先停幾天,先安頓好這個小鮫人再說。

  出了船艙,黑船大祭司已經在另外一個艙室里等著了。

  看到老羊進來,黑船大祭司立刻道。

  「前輩,要不要去追查下這個小鮫人來歷?」

  「打聽一下吧,畢竟,跟雲鯨不一樣,鮫人可都是群居的。

  不過,別聲張,要是讓人知道我們在打聽鮫人……

  怕是立刻就有人知道這小傢伙在我們這。」

  「前輩放心,我明白。」

  黑船大祭司露出笑容,走出了艙室。

  在陸地上,黑船聖徒,頗有些束手束腳,可是在海里,那就不一樣了,他太明白怎麼跟海里的東西打交道,包括但不限於詭異、海族、凶獸、妖怪……

  走到另外一個庫存口糧的船艙里,裡面都是海水,卻沒什麼游魚海鮮,這裡其實是種一些海生靈藥的地方。

  「水母,我看之前的日誌,有抓過來犯的海鮮,你再去抓倆類似的,我想問點事。」

  「好嘞。」水母一聽這話,就明白要幹什麼了。

  走出黑船,水母落入深海,瞬間消失在黑暗的海底。

  幾個時辰之後,水母在一片海草茂盛的區域裡,單手捏著一條成人大腿粗的花紋海蛇,手腕一抖,便震散了海蛇的關節,將其收起。

  一天之後,水母回到黑船上,丟下兩條大蛇,一花一黑。

  「之前靠近黑船的,就是這兩種。

  我仔細檢查了,氣息差不多,也問了。

  它們不僅僅是同種,還是同族,都來自於一個地方。

  也都是接了任務,在海域裡搜尋。」

  黑船大祭司看著兩條關節散架的大蛇,面無表情的道。

  「我問,你們答,誰答的慢,誰被拿去煲湯。」

  「死也不說……」黑蛇硬氣了一聲,但是他話沒說完,就看到一道流光閃過。

  黑蛇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就聽黑船大祭司道。

  「先拿去煲個湯,蛇血給弄個炒飯,皮留著處理下,當符紙用,多出來的骨頭,留著當材料祭祀用。」

  黑蛇動彈不得,看不到身後,但是跟著,他看到了,一個黑船聖徒,單手拎著的,怎麼那麼像是他的後半截。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巨大的疼痛感,像是忽然錘進他的腦殼裡。

  黑蛇忍不住慘叫出聲。

  黑船大祭司看向黑蛇,道。

  「你們在追什麼人?」

  黑蛇沒出聲,一旁的花蛇卻已經看到,遠處,已經有黑船聖徒輕車熟路的處理著半截黑蛇,那手段,那熟練度,明顯不是只幹過幾十次。

  這是遇到心狠手辣的人族邪祀了啊。

  不等黑蛇開口,花蛇便立刻道。

  「追個鮫人,一個小鮫人。」

  黑船大祭司轉頭看向花蛇。

  「具體說說,從頭開始說。」

  「我知道的未必都對,都是聽說的。」

  「沒事,你慢慢說。」

  「那我說了,能給個痛快,別拿我祭祀,行不?」

  黑船大祭司嘿嘿一笑,笑的特別邪惡,他對這個花蛇倒是有點刮目相看了。

  按照海族的理念,死亡不是最嚴重的,被吃了其實也是正常,海裡面天天都是這樣。

  他們會認為,這依然是在海中循環,如同日出日落,潮起潮落一樣正常。

  最嚴重的,就是被當成祭品活祭了,他們認為這是徹底的消散,脫離了海洋和根本,是最可怕的終結。

  「你說吧,我可以答應你,你不會被活祭,骨骼也不會被拿來祭祀用。」

  黑蛇在旁邊想要說什麼,水母立刻衝上來,一把按住黑蛇的腦袋,將其帶走。

  花蛇戰戰兢兢,看黑船大祭司的樣子,也不像是忽悠他,這些人族邪祀,也不會拿祭祀開玩笑。

  「前些年的時候,海里出現傳說,說鮫人族,能找到人族書生的聖山。

  跟著,就有海族查到,說鮫人族裡,有人能看到聖山的蹤跡。

  有一個小鮫人,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族長收買了一個鮫人,拿著一個東西,試探了一下。

  確認那小鮫人的確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我們就去抓人了……」

  花蛇猶豫了一下,沒往下說。

  「然後呢?」

  「然後……然後當時出現了好幾族,一起滅了那個鮫人部落,可是那個小鮫人還是跑了。」

  「說說那個什麼聖山,為什麼要找人族的聖山?」

  「是那些書生的聖山。

  其實,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見過陸地上的妖族來。

  之後便開始流傳聖山的事情了。

  說那些修浩然之氣的書生,力量來源就是在聖山。

  他們也找不到在哪,我們若是找到了,污了聖山,以後就不會再有人入海了。

  這是族長說的,更具體的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還有別的麼?」

  「沒了,我們只是聽命行事。」

  黑船大祭司揮了揮手,讓人將花蛇帶下去。

  「說話算話,記住了,不要用這個傢伙祭祀。」

  黑船大祭司看向後方,老羊從黑暗裡走出來,手裡捧著一本書。

  「姬慎給的典籍里,很多東西,記載還是挺詳細的。

  按照不動仙朝里流傳的傳說。

  所謂聖山,便是當年有異域墜於地,化作一座筆架山。

  那聖山之中,異力沉積,修士不能入,邪祀不能近。

  在很多年內,都被列為一方修士禁地,只有凡人。

  後來有一讀書人,在聖山之下誦讀經典,胸中孕生浩然之氣,開了此道先河。

  那座筆架山也成了聖山。

  只是自那之後,聖山便消失不見了。

  那書生下山,才有了後來的稷下學宮。

  若是這裡的典籍記載沒錯,我相互對比了下,算算時間。

  應該就是在四神朝那邊的上古末期,大兌丁卯紀年初期。」

  「前輩,我讀書少,不清楚這些。」黑船大祭司一臉懵逼,他哪清楚這些歷史啊,他前面幾代黑船大祭司,可都是在海上飄著呢。

  黑船上的記載詳細的東西,可都是更久遠之前的東西。

  老羊面色一滯,也覺得有些無趣了,跟一群文盲裝逼,實在是沒啥意思。

  「我意思是,當年差不多同一個時期,錦嵐山也出現了。

  當年的邪君與錦嵐山一起,墜入荒原。

  但是後來邪君被大兌封印了。

  而同一個時期,這邊墜落了一座聖山,還引出了修浩然之氣的修士。

  那浩然之氣,又正好跟邪氣對立對沖,截然相反。

  這可絕對不是什麼巧合。

  而且,我發現這邊記載斷層遠比四神朝那邊少。

  他們甚至還記載著文君,還有文君親筆書寫的東西存留。

  這就特別有意思了。

  用一小瓶甘霖,換了這麼多書,也不算虧。

  這些書怕是一般人都沒有。」

  老羊說完,看著周圍的文盲,頓覺無趣,這些傢伙,怕是根本無法理解,獲得那些跟修行無關的典籍,有什麼可喜悅的。

  老羊收起書,琢磨著,還是趕緊回去吧。

  餘子清雖然有些半吊子,可起碼能明白他在說什麼,知道來龍去脈。

  「那鮫人部落已經被滅了,也沒什麼可留的了,立刻出發吧,後面如何做,等那小鮫人長大了,讓她自己決定吧。」

  老羊離開黑船,飄在海底,對著黑船一伸手,一隻手便化作了龍爪。

  那黑船飛來,不斷的縮小,化作巴掌大小,被老羊收起。

  老羊一步跨出,瞬間消失不見。

  再次找到那條被封印遮掩的深淵裂縫,老羊搖身一晃,化作微塵一般,落入其中消失不見。

  ……

  不動仙朝,一片瘴氣密布,不見天日的密林里。

  姬慎帶著婉君,站在一處空地上,他們面前布置好了法壇,一切都是嚴格按照玉簡記載來進行的。

  「婉君,你準備好了麼?」

  「這個……真行嗎?」婉君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試試吧,心誠一點,畢竟,那位肯定是不屑於騙我的,我可是把我收藏的書庫都送出去了,你可一定要心誠一點,別出岔子了。」

  婉君輕吸一口氣,取出一個小玉瓶,取出了大概三十滴甘霖原液。

  她按照儀法要求,口誦咒文,手捏印訣,伴隨著儀法開始。

  莫名的神韻浮現,便見密林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聲浪漸大,仿佛有數不盡的東西在靠近。

  跟著,林木被撥開,便見大量腹部凹陷下去,如同皮包骨頭的乾屍似的餓鬼出現。

  那些餓鬼感受到了召喚,近乎本能的明白了這是在做什麼。

  甘霖的加持下,他們仿若看到了甘霖最初的來源。

  一個雙目燃燒著血焰的黑影,從一個木碗之中,倒出了甘霖。

  這每一滴甘霖,都是這位在布施,最終的目標,都是給予餓鬼。

  布施儀式開始,婉君的雙目便開始變得通紅,她的身上,邪氣和魔氣一起浮現。

  只是其中的魔氣,仿若遇到了天敵一般,驚恐的向著邪氣內部躲。

  可是隨著餓鬼匯聚的越來越多,便見婉君咬著牙,一跺腳,便見漆黑的鎖鏈飛出,死死的將她束縛在原地,維持著儀法。

  她的胸口,一縷縷黑煙飛出,那是魔念不甘的怒吼。

  她只能鎮壓,無法祛除的魔念,此刻無力的飛出,伴隨著甘霖,被那些餓鬼一擁而上的分而食之。

  等到魔念盡消,婉君的眼中只剩下邪念,她冷哼一聲,當場將邪念鎮壓。

  片刻之後,眾餓鬼吃飽,緩緩的退入林中消失不見。

  姬慎站出來,行了一禮。

  「在下稷下學宮姬德守,有勞諸位了。

  此乃友人饋贈,在下必定回朝斡旋,給諸位一個立身之地。」

  走在最後的一個餓鬼,轉過頭看了一眼姬慎,什麼也沒說,消失在密林里。

  姬慎暗嘆一聲,還是有些記仇了。

  他之前跟聖徒聊過,玉簡里也有記載,所謂的餓鬼之王,早就沉睡了。

  那些聖徒也說了,追隨的是餓鬼之王的傳人。

  不過,親眼看到婉君根深蒂固的魔念被祛除,再感受到那一絲奇特的道韻。

  憑空出現,相隔深海,卻還能如同天地規則一般,自然而然的讓餓鬼來配合運行儀法。

  他覺得那位所謂的餓鬼之王,怕是在沉睡著,都能擰下他的腦袋當夜壺。

  而且聽真龍的意思,這些餓鬼上面的人,護短記仇,還很強的,可能就不止一兩個了。

  還是趕緊處理一下吧,幸好朝廷之前沒做太過分。

  祛除魔念,這事是瞞不住的,而那甘霖,恐怕也是個大麻煩,因為太少了……

  「婉君,剩下的甘霖,你拿著吧。」

  「不,這麼貴重的東西,您老肯給我用,婉君已經不知該如何報答,剩下的這些,我何德何能敢私藏。」

  婉君祛除了魔念,正是激動的時候,姬慎親自去向真龍那討來的,還不知道付出了多大代價,她是真的一點貪念都沒有。

  姬慎輕吸一口氣,語重心長拍了拍婉君的肩膀,道。

  「婉君啊,你誤會了,這東西再多點,我倒是不擔心。

  可是太少了,這事也瞞不住。

  到時候給誰不給誰?

  萬一沒拿到的,入魔死了呢?

  你也知道,到時候能恬著臉來的,不是位高權重,就是實力高深。

  到時候有人能看得開,有人看不開就結怨了啊。

  我啊,抹不開面的,也不知該如何做了。

  所以,這東西你拿著最好,你能拉的下臉。

  畢竟,大家都知道你一直是這種臭德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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