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了,神晏君。」
我吞咽了一口,眼前的傢伙是判官,一身橙紅色的官服,雙目如電,留著一頭長髮,面部十分乾淨,看起來四十來歲的樣子,臉頰有些寬,下巴則有些凸出,鼻子很大,說起話來嗓門很大,看起來是一個豪爽的傢伙。
「陸之道,你怎麼知道我要下來,而且我們所在的這地方雖然屬於陰曹的範圍,但卻是不毛之地,你如何那麼快就注意到的?」
陸之道哈哈的笑著指向了神晏君,目光劃向了他的胸口處。
「鍾正南,你還是把你的氣息收斂起來比較好,雖然陰曹里很多人不知道你的下落,但我陸之道可是明白得很。」
一股特異的氣息從神晏君的身上冒了出來,猛的陸之道舉著手裡的一塊令牌,一抹紅光閃過,我驚異的看著四周圍的一切,完全變了。
滴滴嗒嗒的流水,一條小溪流淌著,一隻水車咕嚕咕嚕的轉著,河邊一片綠意,一顆顆整齊的桃樹,有一座紅色的小橋,旁邊有一個小亭子,這會桃花緩緩的在飄蕩著,一股奇異的香氣,有些醉人,我舔了舔舌頭,看著一個大罐子已經開蓋了,酒香四溢。
「請。」
陸之道伸著手,我和神晏君緩緩的飄了過去,三隻酒碗已經飄了過來擺在了我們的面前。
陸之道顯得十分開心,看起來他和神晏君的交情不淺,酒緩緩的從酒罈子裡飛出化作了三股水流,緩緩的注入了酒碗裡。
「請,這可是陳年老酒。」
不用陸之道說我也能夠聞得出來,很久沒有聞過這樣香氣四溢的酒味了,這會陸之道望著我,似乎在打量著我坐邊臉頰上的血紅色淚痕。
「好久沒有嘗過酒香了吧,我弄幾個小菜過來,兩位稍等。」
神晏君點點頭,他的嘴角上掛著一個笑容,這有些難得,在我的印象中,七個鬼尊里神晏君是最正經的,平日裡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或者有些冷漠。
「你有多久沒有嘗過酒肉的滋味了,還有就是對女人的興趣,有多久沒有感覺過了。」
我啊了一聲,剛抿了一小口,酒差點噴出來,我尷尬的看著神晏君,他只手托腮側著腦袋,微笑著望著我。
吃喝的東西倒好說,但關於那方面的事情,我有些說不出口。
「我都已經是鬼了,無所謂了。」
「是嗎!」
神晏君嘀咕了一句,頓時間我便聞見了一股香氣,馬上忍不住吞咽了起來。
一疊疊香氣四溢的菜飛了過來,一件件的落在了桌子上,神晏君毫不客氣的拿著飛過來的筷子夾了正中間一盤散發著熱氣的雞肉吃了起來。
我也忍不住了,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我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嘗過食物的味道了,我夾了一塊放在嘴巴里,味道有些怪怪的,而且是冰冷的,吧唧吧唧的嚼著,但看神晏君一副享受的樣子,我也只能附和著說好吃。
唯有這酒味道真的很不錯,我連喝了三大碗,腦袋開始有些暈乎乎的了,陸之道也回來了。
「菜合胃口吧?」
「你的手藝開始這麼好,陸之道。」
陸之道雙手抱拳說道。
「過獎了。」
這會陸之道和神晏君都看著我。
「怎麼不合胃口麼?」
我馬上搖搖頭。
「只是好久沒有吃東西了,所以可能吃起來有些不大適應。」
陸之道哦了一聲,喝了一口酒問道。
「有多久了,這樣的感覺,食之無味,甚至也聞不見東西了,還有就是對於女人的興趣冷淡了,有多久了?」
我噗哧的一聲,酒從嘴巴里噴了出來,濺到了菜上,我馬上賠不是,但這會神晏君和陸之道似乎並不在意,繼續吃了起來,倒是兩人的眼神擔憂的望著我,我吞咽了一口,喝了一口酒,但馬上我就感覺到,怎么喝進去的酒好像水一樣,淡而無味,甚至連酒的香氣也消失了,菜的味道早已聞不見了。
「是不是我出了什麼問題?」
剛剛神晏君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我還略顯尷尬,但現在連陸之道也這麼說,仔細想想我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吃喝過,因為吃喝都沒有任何的味道,而且鼻子也不太能夠聞見東西了。
雖然我的感知現在越來越強,而且我對於女性的興趣,好像已經早就蕩然無存,在陰面世界裡的時候,和蘭若曦吳小莉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我竟然沒有半點的感覺。
「你見過鬼變成石頭麼?」
陸之道問了一句,我點點頭。
「在鬼墓沙漠裡見過,一些圓形的時候,是鬼變成的。」
陸之道哈哈的笑著點點頭。
「張小兄弟,鬼是人變的,而死後依然會保有人生前的習慣,你應該見識過不少鬼吧,有的好賭,有的好色,有的好吃喝,這都是很正常的,這也就是陽世間為什麼有那麼多鬼市的原因了,雖然死了,依然能夠吃喝玩樂。」
陸之道這麼一說我仔細想想確實見識過這些類型的鬼。
「真的悲傷是會流出眼淚來的,你真的悲傷麼?張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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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晏君喝了一口酒,認真的望著我,我撫摸著自己左臉頰上淚痕,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神晏君,已經很久沒有流過淚了,但我仔細一想,我見過姬允兒哭過,歐陽夢哭過,以及莊伯也會流淚,我似乎有些不大正常了。
「這是亡殤之症。」
我啊了一聲望著神晏君,有些不大明白他所說的,他繼續解釋了起來。
「我聽說過你進入了陣法的內核里,見到陣靈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有遺漏的地方麼?」
我搖了搖頭。
「那就對了,你現在這副軀體,雖然為鬼,只不過是因為還有著思維,所以沒有死去,沒有化作石頭,但或許你沒有發現你的心早已是一塊崩裂的石頭。」
我瞪大眼睛盯著神晏君。
「究竟是怎麼回事,或者說這麼下去的話會怎麼樣?」
陸之道呵呵的笑著說道。
「也就是說你現在之所謂還能夠行動,或許是因為你的本能的緣故,所以你身為人的形體沒有崩潰,其實你早已失去了心。」
「心麼?」
我望著自己的胸口處,愣神的回憶著一路過來的事情,我所有的行動,都是遵從我自身的意志,名為張清源這個人的意志來行動,然而現在我卻有些陌生的望著自己的雙手,我真的是我嗎?
「鬼是人變的,而鬼在受到了極大的內傷後,或者說是即使死後也永遠活在痛苦的記憶中,不斷的怨恨,不遠的悲憤,這樣的鬼最後的末路便是無法承受一切,最終心化作石頭,身體也會慢慢的變成石頭。」
馬上我就想到了欲望森林。
「和欲望森林雖然有些類似,但大體是不同的,張小兄弟,你現在能夠行動或許是出於責任吧?」
我的腦袋在嗡嗡作響,在進入了陣法的內核後,我所見到的那一切,那個我和蘭若曦的孩子,對於他的感情是冰冷的,那個年近40的蘭若曦,我對於她的感覺,也是冰冷的,好像木頭,我捏著自己的胸口處。
一股股悲傷從腦子裡涌了出來,我呲啦的一聲把手刺入了胸口,捏住了自己的心臟。
「你真的覺得悲傷嗎?悲傷的話心是會痛的。」
神晏君喝了一口酒,說道,我茫然的抬起頭看著他。
「你並不是人呢!張清源,你的出生我都看著,所以我知道,有人會因為自己的身體而消亡,甚至無法成為人而不感到悲傷麼?這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麼?張清源。」
神晏君站了起來,兩隻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怔怔的看著他。
「不會吧,你想要和蘭若曦結婚吧,想要和她長相廝守,永遠在一起吧,但你的身體消亡了,而你卻不在乎?真的不在乎,還是已經沒有心再去在乎這些東西了,你一路過來,這些重要之物在你的眼中,在你的心中,究竟是什麼樣的?回答我」
沒有任何的痛苦,我的身體沒有哪裡感覺到不適,而那些痛苦悲傷的意識,卻還存在著,但我現在才反應過來,是覺得這些事情應該是會讓我感到悲傷痛苦的,而不是我自己發自內心裡的悲傷或者痛苦。
一團白色的火焰在神晏君的手上燃燒了起來,他緩緩的把手按在了我的胸口上。
「沒有變色呢!張清源。」
我詫異的盯著神晏君,他的臉上透著苦笑。
「現在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責任兩個字,這樣的人生實在太過於痛苦了,張清源。」
陸之道猛的喝了一口酒,搖著頭。
「我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資格麼?」
我靜靜的望著神晏君,他點了點頭。
「是啊,我記得你是好不容易才成為人的,你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資格,同時也失去了作為鬼的資格。」
「是嘛!」
我仰著頭,望著灰色的天空。
「始終都是灰色的麼?」
我眼神透著一股悲意,但或許我此時更加的清楚,更加的清醒了,這個眼神悲傷的傢伙,是因為見證過了無數的悲傷,所以學會了,知道悲傷的時候,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