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吞酒大師眼中，所透露出來的，是心酸，他接過了我遞過去的酒葫蘆，使勁的喝了起來。
「我透過歐陽夢，了解到了呢，清源，在我的弟子口中。」
我雖然之前，曾經想到過，或許，吞酒大師的家人，以及弟子，是給鬼蟲僧人，害死的，但似乎現在這一切，已經得到了印證，從吞酒大師一臉的惆悵里，我看到了，他很傷心。
「清源，你看這四周圍，山壁上的字。」
我仔細的端詳了好一陣後，想起剛剛吞酒所念誦的那段經文。
「是地藏經。」
吞酒說著，又喝了一口酒。
我啊了一聲，詫異的看著這些山壁上的梵文，竟然是地藏經。
吞酒大師顯得極為傷感，他不斷的喝著酒，但卻不見有半點的醉意。
「已經喝不醉了，這酒，清源，抱歉了，二年前，我因為在破戒宗，有點事情，所以」
「沒事的，吞酒大師，我現在很好。」
吞酒看向了遠處的地方，隨後說了起來。
這珈藍，在很久遠以前，地獄還沒有完全形成之時，便已經存在於此地，好像是某個僧人，用手，一點點的在幾千年的時間裡，打磨出來的。
我啊了一聲，詫異的看著吞酒。
「這也只不過是師傅以前，和我所講過的一個故事而已，沒想到，是真的，呵呵。」
吞酒說著，眼中透著的悲意，越來越濃。
我之前聽明德大師說過，當初了塵發了瘋，屠殺僧侶，給天降的神獸，菩薩的坐騎金毛犼擊敗後，那些僧人，放過了了塵，是吞酒大師，背著他，下山的，而且還是吞酒大師在照顧著他。
「要聽麼？清源。」
我點了點頭，吞酒大師喝了一口酒後，把酒壺遞給了我，我也喝了起來。
「我四歲那年，發生了嚴重的饑荒，連續乾旱了幾年，我們所在的那地方，顆粒無收，大部分人已經遠走他鄉，只留下了一些已經餓得無法動彈，靠著樹根草皮充飢的人，而那時候，我的爹娘，也已經不在了。」
那時候的吞酒，原本已經快要死了，但卻給一路過的僧人，救活了，那僧人獨自一人，推著一輛載滿了穀物的大車子，走了上百公里，來到了這邊，把食物分發給大家，隨後還帶了一些藥來，給大家治療調理，那僧人救活了不少的村民。
這個善良的僧人便是了塵，現在的鬼蟲僧人，當時的吞酒，就這樣跟著了塵，回到了普天寺。
年幼的吞酒雖然什麼都不懂，但整日，都跟著了塵，他只知道，跟著了塵，不用挨餓。
「那時候，我還記得，師傅第一句教我的話，便是南無阿彌陀佛，我因為饑荒，嚴重的營養不良，到四歲了，還不會說話。」
吞酒說著，吸了吸鼻子，似乎內心裡，回憶起這段往事，很是酸楚。
人常說，良師教高徒，高徒育良師，而吞酒和了塵，便是這樣的師徒關係，在吞酒六歲的時候，就在普天寺出家，當了小僧尼，每天跟著了塵念經誦佛，打掃寺院。
而當時的吞酒，雖然才六歲，但卻對於佛經的記憶里，很超群，學得很快，了塵教起來也很是輕鬆，甚至比一些年長的弟子，都要勤奮好學，而且不是死念經，經常會問出一些超出六歲孩童的問題來。
了塵也耐心的為他一一的解答，那時候，他的師叔，了緣也會時不時的過來，與了塵一起談經論道，每一次，吞酒都在旁邊，默默的聽著，很是開心，而了緣也很喜歡吞酒，時不時的還會教他一些東西。
師徒兩人的關係，就好像父子，又像朋友，完全沒有任何的代溝，每次了塵去哪裡，身後總會有一個小和尚，跟著。
到了吞酒18歲的時候，他的佛法，已經很是精進，已經是寺院裡，所有同輩里的佼佼者，而這時候，也到了覺遠大師，選擇下一任普天寺繼承人的時候了。
吞酒很希望自己的師傅，能夠繼承普天寺的方丈，因為他曉得，師叔，對於繼承的事情，完全不感興趣，反倒是喜歡山下，那些花花世界，時不時的都會出去，雲遊四方。
「當時，我看得出來，師傅對於能夠繼承師祖衣缽的事情，很上心，我也一樣的，但也就是那時候開始，師傅和師叔的關係，有些疏遠了。」
之後，就如同我所聽到的那般，了塵逐漸的內心裡，抗拒不了那些溢出來的黑暗，業障也一天天的加深，那時候的吞酒，似乎看出了端倪來，不斷的勸說著自己的師傅，不要糾結在這些事情上，認真修心，才可以大徹大悟。
但隨後，震驚了術界的那件事情，爆發了，了塵發了瘋，屠殺了寺院裡，三分之二以上的僧侶，足足有幾千條人命，死在了他的手裡。
最終，了塵給十二位高僧的祈願，所引發的奇蹟，從天而降的金毛犼，擊敗了，他已經受到了業障之傷的影響，病入膏肓，那些僧人，也就放過了他。
「師傅當時，已經六親不認了，但他卻放過了我，我的那些師兄弟，都已經給他殺死，唯獨我，師傅只是把我打暈，手下留情了，我醒過來後，看著師傅，終日在梵天樓里，受苦，便跪著求那些大師，讓我帶師傅出去，治傷，他們最終同意了。」
就這樣，吞酒背著了塵，下了普天寺，開始到處的去尋找，能夠解除了塵傷病的辦法，他一下山，所去找的便是道家的人，去了道門，但卻受到了極大的冷落，當時術界裡，已經全都知曉了普天寺所發生的巨大災難，對於最酷禍首的了塵，沒有任何人，願意伸出援手。
吞酒無奈之下，只得帶著自己的師傅，去到了一處僻靜清幽的地方，養傷，好在當時，鬼道里，七個鬼尊的出現，讓術界裡人人自危，一些正派的人士，自然沒有功夫來，理睬他們這邊的事情。
之前，背著自己師傅的時候，曾經遇到過襲擊，一些正派人士，聽聞了普天寺的劫數，對於了塵如同屠雞宰狗一般，滅絕人性的做法，極為憤怒，想要殺之而後快，然而吞酒一次次的背著自己的師傅，躲過了追殺。
在已經退無可退的時候，當時，吞酒他們所在的地方，給某些正派的術界人士找到，想要下殺手，吞酒死死的抵抗，為的就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師傅。
在危機的時候，吞酒的師兄，了緣來了，他打退了那些正派人士，看著自己的師兄，奄奄一息，很是傷心。
「我記得，師叔曾經說過，師傅已經治不好了，正在慢性死亡，為了能夠減緩師傅的痛楚，師叔把我們帶到了大雪山里，讓我照顧師傅，而他則外出，去尋找能夠救治師傅的辦法。」
此後，就如同我聽到的一般，了塵建立了破戒宗，完全克制住了自己的業障之傷。
「你恨麼？吞酒大師。」
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畢竟吞酒大師，可以說是給自己至親之人，害了自己的親人，愛人，徒弟，以及妻子，我完全能夠想到，現在的吞酒大師，進退兩難。
「走吧，清源。」
吞酒大師說著，站了起來。
「大師」
我喊了一句，看著吞酒大師一副決絕的樣子，我很清楚，他想要做什麼，最好的辦法，或許就是與鬼蟲僧人，同歸於盡。
我跟著吞酒走了起來，他看起來一臉的急切。
「當年，奈落的初代掌門人，殺上了破戒宗來，我那會，只知道喝酒，什麼也不清楚，等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聽說師傅，給人殺了。」
這段事情，我也聽聞過了一些，是鬼蟲僧人，抓了奈落的人，甚至連掌門人，都給抓去了，貓爺爺知道後，便獨自一人，滅了破戒宗。
「當時活下來的，只有我師弟，五蘊，法號本莣，以及他門下的幾個弟子而已，你應該見過，我那三個師侄，給成為三毒的。」
我點了點頭，嗔訣，貪訣，以及痴訣，三個傢伙，我對他們並沒有好映像，反而是憤怒。
「清源，你要記住，我師傅，想要跳過輪迴，完成轉生之術。」
我驚異的看著吞酒，他顯得極為苦悶，但還是咬牙說了出來。
鬼蟲僧人，雖然能夠消除業障的傷害，但他怎麼說，都是鬼，而他本是出家人，所有的力量，完全無法使用，佛門之力，而他的目的，便是完成轉生之術。
這轉生之術，吞酒並不知道是什麼，只是在破戒宗的時候，鬼蟲僧人，曾經和他單獨的提起過，轉生之術，和這裡的珈藍山，有關係，非得這裡，才能夠完成。
「我師傅的肉體，已經因為違逆了因果律，而壞損了，他無法再投生，如果進入輪迴，只會受到地獄之苦，所以，他想要轉生。」
吞酒快速的走起來，顯得心神不寧的樣子。
「清源，我會幫你創造機會的，你帶著張昊，找機會，有多遠，跑多遠。」
「不行，吞酒大師。」
我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轉過身來，一臉詫異的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