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花街,七號公寓,六零三房內。«-(¯`v´¯)-« 6➈Ⓢħᵘ𝕩.Ⓒᵒ𝕞 »-(¯`v´¯)-»
加爾溫的手裡掐著一個鮮紅的領結,不過上面有不少已經發黑的血點,像是給它添上了斑點花紋。
當那隻烏鴉再一次飛起來的時候,加爾溫將右手的領結舉到嘴邊,左手往前推出的同時,念出了一句古赫密斯語:「此地禁止飛行。」
烏鴉應聲而落,他蹬著椅背蹦到書桌上,撞翻了幾本歷史神話書,攤開的書頁間,能看到艾絲特娟秀的小字做出了各種標註。
小七甚至沒有時間吐出艾絲特的頭髮,恢復自己的非凡能力,它原本只是想來找找小五,試圖交流近期獲得的重要信息,屋內沒有亮燈也沒有人在,於是它推開窗飛了進來。
卻沒想到有一個帶著「法官」能力神奇物品的非凡者在這裡埋伏!
加爾溫又念出了另一句限制,再度將手往前一推:「此地禁止鳥類移動。」
糟了!
烏鴉的身子僵硬在書桌上,翅膀還維持著威懾時半張的狀態。
加爾溫放下了那個領結,笑容很是得意:「幸好有老師交給我的秘密武器。本來我在這裡等的是小綿羊或者教師先生,真沒想到會有更讓人驚訝的訪客。」
加爾溫一把將那隻烏鴉攢到了手裡,他將眼鏡推到了上方,露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眸子裡過於溫和平靜,仿佛旁觀世間任何事發生,都不會產生什麼波動:「我的老師告訴我,觀眾不應當成為演員。但我一直覺得最傑出的觀眾,本就該是最好的演員。」
烏鴉的黑眼睛裡浮出了寒意。
「我注視著這棟公寓的所有人,享受著我的舞台。而你總是接近六零三的窗口,我當然也會注意到。雲雀在街區常見,但烏鴉在墓園才常見,不應如此頻繁地出現在鈴蘭花街。」
加爾溫手上越來越用力:「不開口嗎?我知道你會說話。」
有人踹在並未反鎖的房門上,猛地踏進了這間屋子。
「放開它!」
「別進來!」
艾絲特和小七同時喊起來,艾絲特手上還拎著剛從公共廚房拿來的剔骨尖刀,明晃晃的刀尖對準了笑容促狹的加爾溫。🐟✌ ❻❾ⓢнยא.𝓒𝕠m 👮🐤
加爾溫聳了聳肩,稍微鬆開了手指上的力道,讓小七的呼吸順暢不少:「你居然還能活著回來,小綿羊。是你太厲害,還是A先生也會消極怠工?」
「可能我跑得比較快吧,」艾絲特咬著牙回道,「還請你把我的朋友放開。」
「烏鴉這種黑漆漆的寵物可不適合你,」加爾溫仿佛沒聽出艾絲特滿腔的憤怒,他的話語很是隨意,就像兩人正在閒聊明天的天氣會不會變冷似的,「更別提這還是只非凡動物,我會替你把它上交到該去的地方的。」
「它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寵物!」
加爾溫聳聳肩:「看來你是不同意了,這可真難辦。」
艾絲特深吸一口氣:「我不想與你或者諾恩為敵,我不想惹麻煩!今夜過去我就會離開這裡了,烏特拉夫斯基神父就在樓下,如果你再不收手,你作為非凡者的身份也會暴露。」
「聽你的語氣,教師先生也還活著,」加爾溫的眉頭皺起來,原本平和的眼神終於因為意外而產生了波動,「你真的很神奇,盧娜。就像是在一本只有文字的小說上冒出的塗鴉插圖,扭曲了我的劇本。」
加爾溫歪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幾秒的沉默後,他突然將手上的烏鴉朝艾絲特扔了過來,艾絲特的目光隨之被吸引,趕緊伸開手臂將渾身僵硬的小七抱到懷裡。
而加爾溫趁著這短短一瞬間,又將紅色領結舉到嘴邊,左手往前推去的同時,另一個古赫密斯語的單詞從他唇邊吐出:「囚禁。」
艾絲特沒有時間去躲閃了。
她的腳剛抬離地面,透明的黏稠液體便從空氣中匯聚凝結,眨眼間化作巨大的水球將艾絲特包裹在內,束縛住所有動作將她凝固在原地。
加爾溫並沒有表面上那麼輕鬆愜意,見艾絲特真的被困住後,他也鬆了口氣。他的戰鬥經驗說不上豐富,相比通過戰鬥去摸清艾絲特的底細,他選擇直接將對方禁錮,也是為了保證最後一擊能精準落到艾絲特身上。
「可惜啊小綿羊,我真心不想殺你的。」
怪異的嗡鳴聲響起,那聲音朦朧而不真切,仿佛在半睡半醒間才會聽到的耳鳴。
艾絲特的眼睛由灰轉黑的過程比囚禁生效還要迅速,然後溫和的光從她眼底划過,像是一道明亮的流星劃破房間的陰影。艾絲特的頭髮飄舞起來,不斷有光點從她的髮絲間逸散,夾帶著那同頻的嗡鳴聲,混亂而無序地顫動。
艾絲特的頭髮變得半銀半白,她有意識地控制著這些外部光點的數量,以避免自己出現過度消耗的情況。
包裹住艾絲特的無形禁錮也在隨之顫抖,隨著飛出的光點越來越多,她身邊的景象開始不斷拱起,禁錮內部被那些光點盪開越來越劇烈的漣漪,像是被燒開的水面一般不斷沸騰,很快就要堅持不住了。
加爾溫立刻從這樣的變化中回過神來,他的身體繃緊,空著的左手握成拳頭。
就在他想要揮動手臂、張開嘴的前一刻,艾絲特的右手從禁錮中掙脫出來,鬆開手心的刀,衝著加爾溫虛抓一下。
揮拳並念出古赫密斯語的人變成了艾絲特:「死亡!」
理所當然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想法被偷走的加爾溫愣了幾秒,當他回過神的時候,艾絲特早就重新撿起了那把剔骨尖刀。她周身禁錮的力量已經被狂暴打轉的光點徹底絞碎,那些流螢般的光芒飛舞在整間屋子裡,如同繁星匯聚成的風暴。
加爾溫只是呆呆地望著屋裡的奇景,輕聲道:「太美了,這真的是……」
艾絲特摸到身側的衣櫃,將懷裡仍然動彈不得的小七塞了進去,讓自己的左手重新空了出來。
見她腳下一點就衝過來,加爾溫立刻揮動手臂:「鞭打!」
艾絲特扛住了這一擊,一道猶如被鞭笞出的血痕從她肩頭延伸到右臂,皮開肉綻,但她仍然牢牢握著尖刀沒有鬆開。
「流——」
還未等加爾溫念完,艾絲特左手飛快一張一合,剩下半個詞便從她嘴裡蹦了出來:「放!」
但這一次,加爾溫從呆滯到完全恢復清醒只是眨了下眼睛,然後在艾絲特的尖刀完全遞到他喉嚨前,加爾溫又一次念出了那個詞:「流放!」
艾絲特仿佛遭到了無形的衝擊,她的手臂用力揮下卻只是刮過加爾溫的袖口,整個人便倒飛出去,她剛剛拉近的距離一瞬間又被拉開。屋子本就狹小,艾絲特的後腦勺重重地撞在那面半身鏡上,溫熱的液體從她腦後淌下來。
但艾絲特卻微笑起來,從踏進這間屋子開始,她第一次勾起了嘴角。
加爾溫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的掌心裡是空的。
這是作為「偷盜者」最基礎的一件事——在目標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偷走本屬於對方的東西。
那段染血的紅領結,正被緊緊攢在艾絲特左手掌心裡。
尖刀從一開始就只是幌子,艾絲特的目的就是拉近距離,然後進行出其不意的偷竊。加爾溫之前拋出小七吸引艾絲特的注意力,而現在艾絲特用武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將他的心理學套路原樣奉還。
唯一不同的是,大局已定。
「此地禁令解除。」
在艾絲特話音落下的瞬間,籠罩住這間屋子的無形屏障便消散了,一隻炸毛的烏鴉從衣櫃裡衝出來,狠狠地用利爪往加爾溫的臉上抓去。
加爾溫下意識地揮動起手臂,但只護住了自己的左眼,他的右眼上留下了三道血口,使加爾溫發出了一聲慘叫。小七在空中一個翻身,躲避開加爾溫試圖拽住它的手臂,輕盈地落回艾絲特沒有受傷的左側肩頭。
艾絲特微微喘著氣,看加爾溫捂住血流不止的右眼半跪到地面上,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加爾溫還完好的那隻眼睛正逐漸往尖細轉換,他整個人都趴在地面上,嘴裡發出了壓抑痛苦的悶哼。
「他瀕臨失控了,快點!直接用那個神奇物品殺了他!」小七催促起來。
艾絲特搖搖頭,小聲地哼起「白樺林」的調子,空氣中漫無目的漂浮的那些光點,像是聽到了召集的號角,它們開始往加爾溫身上聚攏,在短暫停留後又往艾絲特的方向飛來,重新縮回到她的頭頂。
失去了光亮之後,房間沒入黑暗。
艾絲特長舒一口氣,感受到許多光點變得充沛的活力,知道自己又進一步掌握了它們。
在造成混亂之餘,這些光點也能汲取他人命運被扭曲時產生的力量,以此補充自身,這才是真正脫離命運長河外、達成自身完整性的循環。
加爾溫痛苦的喘息微弱下去,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用那隻恢復正常的琥珀色眼睛望過來:「……為什麼?」
艾絲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抬起頭往加爾溫身後望去,那裡有兩根藤蔓正在用葉片抬起窗戶,窗外是密密麻麻的花枝和葉片,仿佛有人將公寓樓搬到了足以遮覆天空的花圃里。
這應該是羅曼諾太太的手筆。
「我問你為什麼。」加爾溫從地板上爬起來,死死盯著艾絲特。
小七發出一聲冷笑。
「如果我能再拖上十分鐘,你也一樣會死,」艾絲特打量著自己手上的神奇物品,感受著上面傳出對鮮血的渴望,以及將所有東西都對稱排列的強迫症,「它會飢餓到自己扎進你的身體裡汲取血液的。沒人告訴你封印物有很多副作用嗎?」
窗戶被完全打開了,越來越多開著喇叭花的攀附藤探進房間,飛快覆蓋住除兩人落腳點以外的每一處空隙。
加爾溫試圖扯出一個笑容,但是眼睛上傳來的痛感讓他只是抽搐了下嘴角:「我知道,我唯獨沒預想到的是你,我本以為你是個魔女或者馴獸師……」
幾顆光點飄落,從艾絲特肩頭的傷口裡牽引出一道血線,灌注在紅色領結身上,讓它傳出的躁動逐漸恢復平靜。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加爾溫痴迷地看著這一幕,完全不在意那些幾乎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的植物。
「好問題,我也想知道。」
羅曼諾太太站在門口,身旁是手持巨劍的烏特拉夫斯基神父。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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