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諾太太送來了毛巾和浴袍,再度嘀嘀咕咕抱怨了艾絲特一通,但她刀子嘴豆腐心的本質,艾絲特看得一清二楚。☟♣ ➅➈Şн𝕦𝔁.C๏𝐦 ☹☆
一夜平靜,待天邊的微光剛探出頭,艾絲特立刻轉醒過來。窗外傳來翅膀煽動的聲音,但是當她奔去打開窗戶的時候,在窗沿外落著的是幾隻小巧的雲雀。它們正歪著腦袋發出清脆婉轉的鳴叫聲,好奇地望過來。
艾絲特將昨夜剩下的三明治搓了一些碎麵包邊,灑在了窗沿上,然後退遠些看著那些嬌小的鳥兒啄食,她自己則前去盥洗室簡單打理了一下,便準備去附近的街區碰碰運氣——她一向運氣好得出奇,「心想事成」的好運該不會也算某種非凡力量吧?
艾絲特細細琢磨,覺得這件事不是沒可能的,她腦海中的光點還真是奇妙。
艾絲特踏出公寓的時候,羅曼諾太太正站在鈴蘭花街七號前澆花,她招手讓艾絲特過去。
「早上好,羅曼諾太太。」
羅曼諾太太仍然穿著那身拖地的連衣裙,戴著滿頭誇張的簪花,身上裹著一條粉紅色編織毛毯,毫不在乎邊緣沾上的泥土。她正一手一個噴壺,將每個花盆和方形花壇都照顧得很周到:「昨晚休息得怎麼樣?你可起得真早,至少不是個懶鬼,植物可都是早早就起床的,女士!」
雖然覺得在這方面拿人跟植物做比較有點離譜,但艾絲特仍然笑了起來:「植物們總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特質。您喊我是有什麼事嗎?」
「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花草之類的東西,我會種一點在這。每當有新客戶搬進來,我都會多種點什麼。」
「這樣當他們看到這些植物,就會感到開心,有了歸屬感嗎?」
羅曼諾太太手上的噴壺一提,灑下的水珠串就斷了,她惱火地瞪了一眼艾絲特:「說什麼呢!?老年人問問題要知道回答!」
艾絲特連連點頭:「好的好的,要說喜歡的植物,我比較喜歡向日葵。」
「嗯,我知道了。」
艾絲特站在原地,羅曼諾太太卻沒再看她一眼,開始給花盆翻土,就這樣過了好幾秒,艾絲特遲疑地開口道:「還有別的事情嗎?」
羅曼諾太太挑著眉毛瞟了她一眼:「你怎麼還在這兒?該幹嘛幹嘛去!我不會給你澆水的!」
羅曼諾太太你真的好彆扭啊!艾絲特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立刻往街道另一頭走去。除了去看看有哪些崗位空缺,艾絲特也會去月季花街找找,她還有些話想問烏特拉夫斯基神父。
這棟公寓的背後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在搞清楚之前,艾絲特決定暫且保持距離,免得再度牽扯進非凡者的事件。要是到時候發現這棟蒸汽與機械教會支援貧困生的公寓,一半都是非凡者在住,那這裡就是個隨時可能被引爆的不定時炸彈……
至少得問清楚羅曼諾太太是序列幾,如果她遇到沒辦法應對的危機,艾絲特很難不去出手相助,結果自然就是暴露自己。
月季花街上的行人總是不多,豐收教堂依然冷清得看不到有人影,在以黑夜女神、風暴之主、蒸汽與機械之神為大流的魯恩王國,其它教會的信徒寥寥無幾。即使獲得了傳教的許可,幾乎也沒有多少人會願意背棄自己先前信仰的神祇。
烏特拉夫斯基神父還是那樣平和的面容,他正坐在祈禱廳的第一排,雙手十指交觸掌心虛含擺在嘴鼻前,眼底混濁的波動甚至看上去比昨天還要平靜不少:「早安,艾絲特,母神的慈悲是否打動你了?」
「呃……早安,烏特拉夫斯基神父。我是想問問有關鈴蘭花街那棟公寓的事情。」
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稍微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羅曼諾女士沒有允許你住下嗎?」
艾絲特趕緊擺手:「不,她是個很熱心的好人,雖然有點急性子,她以非常低廉的價格租了一間屋子給我。💜😲 69Ŝђ𝐔乂.cᵒ爪 🍧😎不過那棟公寓其他的住戶有點奇怪,我很好奇羅曼諾太太自己也是非凡者嗎?」
「她就是豐收教堂的前主教。我記得是『母親』途徑的『豐收祭司』。因為個人意願,中年時候她便不願意再晉升,始終停留在了序列七。」
序列七在這個時代更傾向於那句老話「高不成低不就」,能晉升到這個層次說明羅曼諾太太是有天賦的。艾絲特繼續問道:「她為什麼沒有尋求進一步呢?」
「因為一些家事。」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用一句話堵死了艾絲特的好奇心。
「事實上,我昨晚遇到了一點事情。這棟公寓裡還有其他的非凡者嗎?我不方便直接去問羅曼諾太太。」主要是不方便去找她挨罵,艾絲特默默腹誹,羅曼諾太太的態度實在是太兇了。
「據我所知,除了羅曼諾女士和你,最起碼還有兩位非凡者,如果有更多人,我就不清楚是誰了。」
艾絲特感覺自己的老底又被揭了:「您知道我是非凡者?我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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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特拉夫斯基神父搖搖頭:「直到你給予我的祝福之前,我都無法確認。」
艾絲特沉默了兩秒,看來以後還是不要亂說話了,沒想到只是隨口祝福別人兩句,都會有自爆底細的威脅。總不至於哪天她說一句「開心死了」,真的就倒霉吧……
「謝謝您願意告訴我,我以前從不知道這點。」
烏特拉夫斯基抬頭望向教堂最前端的生命聖徽,他的目光充滿溫情與虔誠,跟那壯實而充滿力量的高大身軀截然相反:「如果不是因為母神恩眷,我是察覺不到這點的。」
艾絲特沉默地點點頭,跟烏特拉夫斯基神父道別後便飛快離開了教堂,下定決心以後能不來這就不來這。雖然她很感激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給予的援助,但艾絲特實在不想跟什麼神眷者產生聯繫了,把自己放到真神的眼皮子底下,對身上藏著光點的她來說就是最危險的事情!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銀色的黑夜聖徽,小七和小五都曾經讓她把這東西扔掉,艾絲特也知道她不該再帶著來自黑夜教會的東西,但是她很捨不得。
註定與所有人割裂的命運,讓她總想從過去的生活里抓住點什麼。
——
諾恩·墨菲在前往東區埃斯佩里公立初等學校,開始他新一天的授課前,先踏進了學校附近一間斑駁的鐵板房。
這間鐵板房與附近同樣廉價的其它平房沒有任何區別,唯獨它的門板被完全刷成了紅色,毫不在意浪費的油漆錢。這對東區艱難生活的居民來說,已經是極奢侈的行為。但是東區的人們太疲於奔命,沒人會有閒情去管別人怎麼過活,如果賺不到足夠的工錢,就沒有人會把屋子分給他們遮風擋雨。
犯罪成了最頻繁的捷徑,而許諾虛妄的神靈更容易趁虛而入。
諾恩敲了敲門,裡面很快傳出來三短一長的咳嗽聲,於是他壓低了聲音:「主與世人同在,羔羊而眾,於主永信。」
那扇紅色的門後傳出門閂的摩擦聲,緊接著才打開,露出後面鬢角蒼白、穿著一身破爛工服的中年人。常年在碼頭區勞累的生活使得中年人臉上的皺紋比六十來歲還要多,他閃開身子讓諾恩走進屋子,然後飛快地關上了門並反鎖:「你總是來得如此早,諾恩。」
門內一片昏暗,所有的窗戶都用鐵皮釘死了,只有牆頂的邊緣處鑽進幾絲陽光。屋中的光源只有桌上那根赤色的蠟燭,除了一張桌子和迭在角落的十幾張板凳,兩個櫃門都搖搖欲墜的儲物架,屋內甚至沒有多餘的陳設。除此之外,還有一處印著紅色倒十字架的布簾,勉強與隔壁的房間做出了分隔,屋內的所有東西都乾淨得出奇,中年男人的手上還攢著一塊打濕的布簾,看上去是從什麼東西上面撕下來的,被他當做抹布使用。
諾恩抬手,在心口劃下一個倒十字的形狀,他臉上仍然是那儒雅而充滿魅力的微笑,目光誠摯:「我的公寓並不方便禱告,我也不願因此而動搖對主的虔誠。」
「這是應當的。你要知道,A先生很看好你。」中年男人的臉上是瘋狂的狂熱,他的瞳孔因為激動而放大,崇敬的眼神在蠟燭光的映照下透出一點血紅的亮色。
「A先生前兩天來過了?」諾恩顯得有點緊張。
中年男人搖搖頭:「他只是差遣人給我送了口信,廷根那邊似乎有主的力量短暫出現,讓我們提高警惕,留意任何來自廷根的人。」
「來自廷根,但是東區太多流動人員了,」諾恩舔了舔嘴唇,他輕聲嘆息,「即使任務困難,我們也當為聆聽主的福音而竭盡所能。」
中年人也在心口劃出了一個倒十字:「原先我還質疑過你對主的虔誠,現在看來A先生早就看透了我們,什麼都瞞不過主的眼睛。你應當能走得更遠。快去吧,做完晨間禱告你還得去給幼小的羔羊們上課。」
諾恩微笑著掀開通往隔間的布簾:「願主與你我同在,每一處眾生同在。」
隔間比外面更加陰暗,如若是不熟悉這裡布局的人進來,恐怕要花好幾秒適應環境,才能勉強看清這裡的東西:
簡陋卻一塵不染的神龕放置在狹小的半間屋子最深處,上面供奉著一個倒立的十字架,懸掛著一個頭下腳上的獨眼男子。雕塑整體不過成年男性的手臂長短,但它的材質卻仿佛由深紅的臟器構成,倒吊者身軀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微凸的血管,裡面有不斷循環的血液在緩緩流動。
諾恩跪坐在神龕的下方,垂下頭緊緊閉上了眼睛,輕聲念誦起他所信仰的主的名。在無盡瘋狂的囈語湧進諾恩腦海中的同時,那座邪異的雕塑忽然睜開了緊閉的眼睛。
一個稍微清晰些的名字,逐漸凝聚到諾恩的舌尖上。直到禱告結束,因為痛苦而滿頭冷汗、眼睛血紅的諾恩,才有時間將這個被主呼喚的名字清晰地念出來:
「卓婭?」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