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判決

  這一次,艾絲特沒有再躲閃。

  靈性直覺被觸動的時候,艾絲特的身形仍然停在原地,金色霧氣中的巨劍虛影瞬間成形,直接當著她的正面劈了下來。

  但是下一刻,艾絲特的方位已經再度發生了改變,躲開了那團重新膨脹又消散的霧氣。

  艾絲特感覺後腦勺一痛,就好像有誰不耐煩地扯了一下她的頭髮,作為警告讓她不要胡來。

  她幾乎都能想像出來,黑眼睛淡漠中帶著嫌棄的眼神了。

  雖然烏鴉並沒有出現,但艾絲特很清楚就是祂乾的,不論是為了自保還是別的什麼,在這種無法溝通的情況下,艾絲特連解釋自己的意圖都做不到。

  偏偏這時候一點默契都沒有!

  艾絲特心裡的想法眾多,卻是一點都說不出口,在靈性再度出現反應的時候,這一次她主動轉變了方位,繼續密切關注著那片虛影的變化。

  似乎是終於不想再看下去了,腦海中的聲音響起,好笑地點破了讓艾絲特猶豫不決的局面:「我說你到底還是不是『寄生者』?想要拿頭去跟對方硬碰硬,不如考慮更穩妥的方法。」

  如果有選擇的話,你以為我想當「偷盜者」嗎!

  艾絲特在心裡默默抱怨了一句,但是行動卻一點也不慢,她的身影飛快扭曲糅合,匯聚成半實半虛的光團。

  而那金色霧氣間的存在,仍然機械式地重複著先前的舉動,並沒有意識到有任何不正常。無形的壓迫感再一次向著光團的位置籠罩過來,然而在那柄巨劍虛影成形之前,光團反而更加迅速地沖了上去,隨即崩散成星河般的光點。

  一隻純粹由光芒構成的雲雀從光團中撲出,如果仔細望去,還能看見在雲雀羽簇里有一條陰影般的小蟲子,它的爪子中另有一團泥濘的黑影。

  星芒錯落的軌跡間,雲雀融入那團無形的金色霧氣里,就像一粒落入水中的鹽。

  巨劍依然按照先前的規律,想要從金色霧氣中凝聚出來,然而這個過程遠比先前緩慢了數分鐘,在這片刻沉寂過後,那把原本模糊的巨劍,忽然瘋狂吸取起周圍的金色霧氣。

  它的形象逐漸化作實質,金色的劍柄上,卻纏繞上一段黑色的影子,隨著黑影不斷盤旋,在劍身留下帶凹槽的粗糙黑色花紋,這把巨劍也終於擺脫了半透明的質感。

  這個過程也並不平靜——這把金光璨璨的巨劍如同一根被擰緊了發條的指針,開始漫無目的在原地瘋狂打轉,不斷攪動起這片迷濛的金色迷霧,並大量地吸收著它們,促使它們緩緩轉起圈,在漩渦間被迫匯集。

  這樣的異變很快擴散到這處空間的每一處,帶來了艾絲特所期望的變化。

  先前那宣布「安靜」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只是這一次,發出聲音的源頭只傳來了沉悶、痛苦的嚎叫,在短短几秒後又歸於沉寂。

  雖然很短暫,但是這聲音確實指明了一個目標,在不見盡頭的迷霧中,只有它是清晰的。

  巨劍猛然停下了令人頭暈目眩的轉圈運動,然後徑直指向那聲痛苦吶喊傳來的方向。

  伴隨著一道柔和卻堅定的聲音,新的「律法」從巨劍前端繪製而出,在艾絲特聲音響起的同時,金黃色的流光從劍尖噴出,眨眼間就勾畫出一個完整的古弗薩克語單詞,與艾絲特重新發出的聲音相互重迭:

  「通行!」

  既然主人不歡迎客人,那客人當然要自己找到進門的辦法——這倒算是一件非常符合「偷盜者」風格的事。

  所以這巨劍能不能開出這裡啊,真想把它留下來,艾絲特在心裡這樣想道。

  通過「寄生」,居然真的控制住了那巨劍的靈體,她自己也對這件事感到很不可思議,但是鈍刀子划過的痛苦,也同時在刺激艾絲特的靈體,雖然並未觸及讓她難以忍受的閾值,但是艾絲特知道這種狀態最好不要一直持續下去。

  烏鴉沙啞的聲音又響起來:「我只是說一說,不過你比我想得還要……」

  在「愚蠢」與「偏執」之間,它最終選擇了一聲低笑,反而讓艾絲特心裡更加不舒服,不過在數次打交道後,她早就習慣了無視阿蒙們暗含貶損的態度。

  不論方向,至少這裡無形的隔閡已經在「律法」下消失,巨劍猛然竄出,向著上方金色雲霧一頭刺入。

  劍柄後方捲起大片金色雲霧的漩渦,它們化作一陣往外分割擴散的浪潮,隨即又淹沒巨劍留下的那圈細碎光點。

  這一次,巨劍的勢頭不再受任何變化的阻擋——它刺穿迷霧、刺穿數米厚的黑色堅土,最後又挑破一段金色的岩層,抵達了另一片狹窄的四方空間。

  雲雀的虛影從劍身上掙脫出來,嗡鳴聲中,巨劍徹底崩散,化作大片蓬勃的金色霧氣,融入了這裡的地面,一道碎成數段的黑色長槍從其間掉落,同樣化為一片潑墨般的黑點,灑在地上,很快也被吸收。

  雲雀重新舒展開來,艾絲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所有存在於上層的「律法」,在這裡都不復存在,所以她也同樣取回了說話的自由。

  這裡的空間比先前的數層都更為狹窄,上方是一道黑色無光的尖頂,金色的地面光滑平整,沒有任何一丁點凹凸或瑕疵——除了巨劍剛剛斬破的洞口。

  這裡空空蕩蕩的,僅在最中間,坐著一位石像般僵硬的男人,他似乎凝固在更遙遠的時光里,即使有人闖入,也沒有抬起頭來。

  按照所有的線索,艾絲特知道,眼前這人都應當是「國王」,但是他完全不符合艾絲特對這個詞的印象:

  男人衣衫襤褸,參差的鬍鬚覆蓋了他半邊的臉頰,另外半邊是一道猙獰泛紅的傷疤,露出裡面一排潰爛的牙床。

  貼在男人身上的黑色盔甲,看上去泡過數不清年份的泥污,上面滿是利刃劃破的裂口,下方的血肉並不完整,能透過縫隙看到直接露在外面的白骨。

  他沒有王座,而是蹲坐在一段被砍掉半截的石墩上,雙手搭在一把短劍的末端,撐在地面上。

  那柄看上去很是古老的石頭短劍,兩側沒有刃鋒,左面畫著黑線,右面畫著金線,一直從地面連到劍柄,被男人的手掌蓋在底下。

  這就是他們的「國王」?

  艾絲特安靜站了片刻,才向這人邁動腳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