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如何,這只是一次意外,羅德里格斯先生。」
克萊恩笑著說道,將手指遞給諾恩斯,讓它啄了好幾下,給雲雀發泄內心的不滿。
反正諾恩斯啄人也就那麼痛,克萊恩早就習慣了,總比拔人頭髮來得好。
畢竟一開始也是克萊恩讓諾恩斯尾隨對方的,但是沒想到,諾恩斯誤會了克萊恩的話,過於直白地「盯住」這人,結果最後就鬧出了這麼一番烏龍。
克萊恩的秘偶一直跟在暗處觀察,在火焰燃起的時候差點都動手,直接把住對方的靈體之線了。但是見那位陌生的男性用風衣斗住了諾恩斯,這才決定繼續觀察下去。
最後聽到「惡魔」的禱告,克萊恩給完回應後,這才回到現實世界,將自身與秘偶替換位置,趕到這座旅館。
雲雀又委屈地叫了兩聲,這才安心在克萊恩肩頭趴下來,並且倔強地將頭撇向旁邊,完全不再看「道恩」或者「帕斯卡」,明顯對兩人都是一肚子氣。
「沒關係,不過我對它的跟蹤採取了一點應對手段,希望你不要介意。」
巴那貝虛著眼,即使他是被跟蹤的那人,現在有了同為「愚者」信徒這種聯繫,他也沒有心思,更沒什麼膽量向對方討要什麼「精神損失」的賠償。
這自然也是羅塞爾大帝發明的奇怪詞彙。
這位「道恩·唐泰斯」先生,是塔羅會上「愚者」眷者公用的某個身份,「惡魔」也是參與過那次會議的,甚至有些懷疑,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那位聲名在外的「海盜殺手」。
巴那貝並不了解「詭法師」的配方,而他加入的時間又在克萊恩晉升「秘偶大師」之後,對「世界」的序列也只是有所猜測,不清楚對方跟自己一樣,同為「占卜家」。
克萊恩點點頭:「我得感謝你沒有進一步傷害諾恩斯,這孩子的脾氣不怎麼好。」
你也知道它脾氣不怎麼好嗎?難道不就是你驕縱放任出來的嗎?
巴那貝在心裡腹誹的時候,表面上卻很客氣地笑笑:「活潑,挺好的。它似乎不是普通的麻雀。」
「是雲雀,它與那一位有些關係。」
巴那貝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諾恩斯,雲雀正偷偷地瞪著他,似乎還充滿攻擊他的念頭:「這樣的話,六號也是那一位的眷者?這隻雲雀似乎跟她有些聯繫。」
六號塔羅牌就是「戀人」。
克萊恩有一點詫異,沒想到「惡魔」會輕易聯想到諾恩斯與艾絲特有關:「你很敏銳,不過這件事很複雜,如果有機會,你可以自己問問她。」
巴那貝撓了撓下巴,覺得眼前這人並不一定是「世界」,因為每次都準時參與會議的「世界」,必然該知道「戀人」連續缺席了兩周的塔羅會。
與巴那貝現在外貌一模一樣的秘偶,已經泡好了兩杯紅茶,放在他們的手邊,巴那貝端起茶杯:「我很久沒見到她了,包括我們的會議上,那個滿腦子漿糊的『偷盜者』,甚至連個聯繫的方式都沒留下。」
克萊恩不太贊成巴那貝的形容,但他只是嘆了口氣:「她的信使甚至也斷了聯繫,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最好不要見到她……」
想到艾絲特與卓婭的狀態,克萊恩的聲音低下去,然後果斷轉移了話題:「關於你到貝克蘭德的目標,我倒是有所耳聞。」
「……看來『世界』也跟你們分享了不少消息?真看不出來,那位冰冷的先生會如此八卦。」
克萊恩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用微笑將這試探話搪塞過去。
「惡魔」相當惡劣的性格,除了新加入的「月亮」與「審判」,塔羅會其餘成員都很清楚,克萊恩當然不會放在心上。
被嘲諷的是「世界」,與我道恩·唐泰斯有關係嗎?
巴那貝又沖對方舉了舉茶杯:「所以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帶走你的小眼線嗎?」
在諾恩斯過激的反應之前,克萊恩點了點它的腦袋:「不用生氣,我會在回去的路上給你買補償的,迪西的水果餡餅怎麼樣?」
雲雀的嘴開開合合,然後終於閉上了,它高高地沖巴那貝抬起頭,一副不屑於跟他計較的樣子。
巴那貝沖對面的男人吹了個口哨:「我敢打賭你很會哄孩子。」
「是我家的小朋友比較聽話,如果她信任某人的話。」克萊恩漫不經心地回道,「我來找你,當然是因為有目的。尤其是在確認了你的身份之後,我覺得我們有不少能合作的地方。」
「哦?可是按照另一位女士所透露的,唐泰斯先生不是貝克蘭德的新晉貴族嗎?」巴那貝將手臂後翻,吊兒郎當地搭在椅背上,「那跟我這樣一位流浪海上的僱傭兵,好像扯不上什麼關係。」
「實不相瞞,我也有一點在南大陸打拼的『歷史』。」克萊恩回答間的重音,倒是刻意強調出,自己同樣用的是「虛假身份」,他相信以「惡魔」先生的多疑又多慮的思考方式,不會放過這一點。
巴那貝點點頭:「那你幫一位曾經友好合作的老朋友,在一座新城市落腳,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說到這裡,巴那貝不禁勾起嘴角,但是在他能厚著臉皮口吐狂言之前,克萊恩的靈性一動。
這讓克萊恩趕緊搶在對方之前開口了:「我也沒有太多能幫你的地方,只是互相交流下消息而已。遇到了棘手的狀況,你最好還是向那一位尋求幫助。」
巴那貝右側的眉毛高高挑了起來,很是失望地「嘁」了一聲:「唐泰斯先生,你對老朋友的情義竟然這麼淡薄嗎?真是冷漠。」
克萊恩對「惡魔」的厚顏無恥程度有了新的認知——「惡魔」居然很不客氣地進入了角色,怎麼就開始扯老朋友的情義啊,三十秒前才假定關係的老朋友?
演戲而已,克萊恩對自己「無面人」的能力,還是很自信的,所以他滿臉痛心地看向對面,深沉地嘆了口氣:
「唉,以我們的關係,喊我道恩就好了。我當然不願意看著老朋友窮困潦倒、流浪街頭,但是有人在宅邸頻繁出入,那就太惹眼了,我畢竟有任務在身。」
巴那貝晃動著手上的茶杯,知道對方是在拿「愚者」先生來壓自己,但是他又不能反駁回去。
沉默幾秒,巴那貝不耐煩地點點頭:「算了,有好過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這是『格爾曼·斯帕羅』信使的召喚方式,只是保持隱秘溝通而已,至於我在貝克蘭德的住址,你應該不難打聽到。如果是緊急消息,你可以直接交由那一位轉達。」
克萊恩一邊說著,一邊從胸口抽出一張寫了召喚口令的紙片,他輕輕抖動手腕,然後將化為紙刀的方片甩飛出去。
巴那貝精準地抓住飛來的紙片,低頭掃了兩眼上面的文字,將重新軟化下來的紙片塞到口袋裡:「那你可別因為貴族圈子惹上麻煩,連累到你可憐巴巴的老朋友。」
「你關心人的方式很特別,帕斯卡。」克萊恩笑著說道。
巴那貝聳了聳肩,然後將衝著門邊揚了揚下巴:「那我就不送了。」
克萊恩有意「引用」了剛才「惡魔」說的那句話:「真是冷漠的老朋友啊。」
秘偶將房門合上後,巴那貝一直眉頭緊皺盯住門邊,這位道恩·唐泰斯先生的拜訪,倒是預料之外的平和。
他似乎忘記用靈視觀察一下那位唐泰斯先生了。這件事是好是壞,或許應該占卜一下?
巴那貝的「幸運硬幣」在手指間轉了幾圈,最終卻又被他收了起來,這件事牽涉到「愚者」的態度,還是保持低調比較好。
願好運保佑吧。
——
克萊恩順著這段路悠閒地往回走著,在街上路過的麵包房買了幾個餡餅,還有更加正宗的甜冰茶,一同打包帶回了旅店的客房。
克萊恩一將水果夾心的餡餅倒到盤子裡,諾恩斯就迫不及待地飛到了旁邊,高興地在桌面上連蹦帶跳,徘徊在盤子周圍等待著克萊恩把餡餅切塊。
在給諾恩斯準備好它的「報酬」後,克萊恩看著雲雀高興地叨著碎塊,不禁笑了起來。
他也拿起一塊正宗的迪西水果餡餅,熱乎乎的果肉經過烹飪後,散發出甜甜的香氣,被口感酥軟的餅皮裹在裡面,這種東西更像是甜品,而不是用於填飽肚子的主食。
克萊恩又拿起另一塊,這是更合他口味的「豬肉蘋果」餡餅,只有來到迪西海灣後,他才發現所謂的「迪西餡餅」,餡料的種類其實豐富到驚人,只是鹹甜混合、帶有肉香的那種流傳最廣。
「惡魔」先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雖然表現出來的很是狂妄不羈,但克萊恩又能清晰地感受到某種偽裝,就像是他自己一樣——「無面人」的千變萬化,將「惡魔」真實的自我藏在內側。
相比讓別人喜歡,「惡魔」更熱衷於讓別人討厭的表象。
克萊恩緩緩咀嚼迪西餡餅,看著諾恩斯一口又一口叨起食物,每次克萊恩都會產生疑惑,這隻鳥究竟把東西都吃到什麼地方去了。
希望回到貝克蘭德之後,事情都能順利……
諾恩斯抬起頭,衝著克萊恩鳴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