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特走到牌桌旁邊的時候,馬蒂歐也側過頭來:「哎,你可以來這邊,反正你站我前面看也沒有影響。」
艾絲特挑著眉毛瞄了他一眼,但沒有拒絕馬蒂歐的好心,而是借著整群人里最嬌小的身高,擠到了牌桌邊上。
牌桌左側是個已經脫掉襯衫,正赤著上半身的金髮男人。他藍色的雙眼因為緊張而圓睜,眼角血絲繃得通紅,捏牌的手微微顫抖,很明顯已經全身心都陷入了這場賭局中。
「快點兒,你到底抽不抽?早跟你說了,心臟不夠強大就不要耍詐,運氣之神會不再青睞你的。」
牌桌右側的男人滿不客氣地用指節敲了敲桌面,嘴角叼著的煙完全不影響他說話。
他敲完動靜,還抬手撩了一把散在額前的細碎黑髮,沖四周圍觀賭局的眾人得意地揚了揚腦袋,墨藍色的眼睛裡透著得意。
這人穿著一套作工粗糙的黑色燕尾服,一條腿踩在椅子上撐起手肘,另一條腿斜搭在地面,那隻牛皮鋥亮的鞋子不斷抖動著,顯出一股囂張的不耐煩。
他雖然戴著一副灰色框架的眼鏡,但是只透出一股斯文敗類的浮誇。
黑髮男人的椅背上掛著一套魯恩風格的灰色正裝、格紋馬甲與白襯衫,一根手杖橫在地板上,那頂作工精細的半高禮帽已經他被坐扁了。
很明顯,這些都不是他的東西。
艾絲特看向牌桌,黑髮男人的手邊堆著能有過百枚的金霍恩,還有不少弗銀夾在裡面,另一人的桌角則空空蕩蕩。
兩人玩的撲克遊戲種類比三人或者四人都少,撲克牌的出現與推廣都是羅塞爾大帝的手筆,他保留了花色與數字的規制,也留下了五花八門的玩法。
這場賭局的牌面卻是最簡單的抓王八:一副牌取走小王和一張八,兩人輪流抽取手牌,點出成對的數字蓋在桌面,然後再從對方的手牌里互相抽取,先甩掉所有手牌的人便會獲勝。
知道了對賭的方法,反而讓艾絲特先前強烈的好奇心降低不少。
金髮男人的手上抓著有六張牌,而對面十分囂張的黑髮男人,手裡卻只剩三張了。
與他們牌數
艾絲特所站的角度偏向右邊,所以只能看到金髮男人的手牌。
當金髮男人試圖抽牌的時候,黑髮男人的目光並不在對面的人手上,而是在他的臉上。
艾絲特注意到了黑髮男人眼鏡上的反光,那反光在微微滑動,變得扭曲,反射出少許他的牌面。
艾絲特有種直覺,那反射出來的景象已經被改變過牌序。
她聞到了一絲奇特的味道,帶著一點酸辣,很刺激她的食慾。艾絲特下意識吸了吸鼻子,但是以她的身高,被擋在人群最內側時,根本看不到過道對面餐館的景象。
所以艾絲特的視線落在了那個黑髮男人身上。
她記得上次聞到類似的味道,是遇到了跟克萊恩同途徑的非凡者。
這人也是「占卜家」?不知道是序列幾。
不知道是艾絲特端詳的眼神太刻意,還是她在這群人中淡漠得過於顯眼,對面的黑髮男人抬眼也望向了她。
然後他另一隻沒有抓牌的手,迅速在桌面上連點了三下。
鏡片後,那雙藍眼睛很隱蔽地變得幽深而黑暗。
隨著男人的手指又連點三下,他的眼睛很快恢復常態,只是再也沒跟艾絲特對上視線。
還開了靈視觀察我的情況,他沒有表面上那麼囂張,其實相當謹慎啊……
很快,金髮男人抽出了一張能湊對的散牌,這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但是當黑髮男人抽出另一張的時候,他的對手臉上僅剩一片慘白。
一對A被甩在了桌上,黑髮男人直接翻過了手上的牌,那張大王牌上的小丑,正露出與他臉上同樣浮誇的笑容。]|I{•------» «------•}I|[
他的語氣十分和善:「你現在可以做選擇了。是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出了老千,還是脫了褲子滾出這裡?」
艾絲特拍了拍馬蒂歐的肩膀,低聲道:「我們走吧,結果已經出來了,我還有事需要你幫個忙。」
結果她沒想到自己會被喊住,那個黑髮男人突然側了側頭,大聲道:「嘿那位小個子的女士!別走啊,我們也可以來玩兩句。我很有紳士風度,不會欺負女士的!」
他臉上的笑容只有不懷好意,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看不出哪來的紳士風度。
艾絲特勾起嘴角:「用不著,我們不熟。」
然後她就壓著馬蒂歐的肩膀往人群外擠去,對那人的對局邀請感到不快。維卡意猶未盡地咂咂嘴,看了眼那個失魂落魄的金髮男人,就快步跟上了艾絲特與馬蒂歐。
那個囂張的黑髮男人皺起眉頭,很快又露出笑容,望向桌對面的對手:「怎麼樣,你也該承認了吧?你就是個卑劣的騙子。」
金髮男人默默站起身,咬著牙開始脫褲子。
旁觀湊熱鬧的人們一陣起鬨,大聲吹著口哨,用力拍起手來。
——
「你找我有什麼事?」馬蒂歐聽到身後的方向傳來喧鬧聲,倒是有些詫異,「那人真把褲子賠了?」
維卡也在頻繁地回頭:「承認出老千是挺嚴重的事情,不被人戳破那沒有證據,還能說是對方污衊。被人戳穿那跟脫光褲子也沒差別了,甚至連底褲都不留的那種。」
「聽起來你深有心得。」馬蒂歐瞄了維卡一眼。
維卡學著艾絲特慣用的表情呲了呲牙:「聽起來你還稚嫩,有空可以出去多走走,長點見識。」
馬蒂歐面無表情:「我的見識夠多,只是沒有賭這方面的經驗,因為非凡者能作弊的手段可多著呢。」
「我也要開始搜集非凡材料了!」維卡想用力在馬蒂歐肩膀上捶一拳,卻被人輕巧的側身閃過去了。
「很欣慰能看到你倆這樣友好相處。」艾絲特的聲音裡帶著點笑意。
馬蒂歐驚奇地瞪著她:「你管這叫友好相處?」
「誰跟他友好了!」維卡反應稍慢,但也惡狠狠地補上了一句。
「我需要你幫我占卜一件非凡物品的效果,因為我不能進行占卜。」
馬蒂歐疑惑地打量了艾絲特一眼:「你不會占卜?」
「謝謝,是不能,不是不會。我進行涉及靈界的占卜,會很容易招來異常,所以讓別人來做這件事會更方便。」艾絲特解釋過後,指了指旁邊的維卡,「等下你去他房間裡等我。」
「為什麼是我的房間?」維卡下意識反問道。
艾絲特總覺得維卡在放下恐懼與防備後,變得越來越隨性了:「因為可以讓你開開眼,順便我要看看你的神秘學知識了解得怎麼樣了。」
維卡很想給自己一巴掌,說這麼多話幹什麼,突然間就被人針對了。
馬蒂歐舉起了大拇指,將兩人沒幹正事、跑到樓下的源頭推了出來:「我沒意見,是這傢伙學不下去,主動提出要請我喝一杯的。」
幾人剛剛登上三樓,就聽到樓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艾絲特的臉先黑下去了,她的嫌棄從維卡身上轉移到了樓梯口,不出預料,她看到了那位戴著灰框眼鏡的男人,他手指間還夾著一枚銀幣。
對上艾絲特的眼神後,男人反而笑得更歡暢,他叼著那根散發出濃鬱氣味的捲菸,快步穿過走廊,直接衝著艾絲特伸出手:「巴那貝,有這個榮幸認識你嗎,女士?」
「你有什麼事?」艾絲特沒有去碰他伸出的右手。
巴那貝卻一直將手舉在艾絲特身前,態度過於坦然地承認:
「我正在拿斯尋找一些海上的消息,我覺得你或許能幫助我。」
艾絲特對這人莫名熱切的態度很疑惑:「你覺得?你看上去可不是那麼輕信的人,小心靈性直覺也會欺騙你。」
見艾絲特隨意地在另外兩人面前提及了非凡詞彙,巴那貝也不再顧忌:「我在尋找美人魚的蹤跡。」
「那你來晚了點,半個月前還能跟我的朋友拼一條船。」
「拼一條船?」巴那貝咀嚼了一下這個說法,沒能理解,但是艾絲特的話透露出了別的信息,「所以你確實知道在哪能找到美人魚,是嗎?」
見巴那貝的手還在那一直舉著,完全沒有收回去的意思,艾絲特不得不握上去隨意晃了兩下:「對,我不知道,你可以走了。」
「別、別啊!」
巴那貝剛收回手,還以為對方是有詳談的意思,結果就聽到這麼一個噩耗。
巴那貝趁著維卡插進鑰匙、推開客房門,直接將菸頭往屋裡用力一彈,然後下個瞬間,一陣火苗飛竄,他已經先所有人一步站在了屋裡。
維卡愣在了門邊,看看屋裡已經撿起菸頭,毫不嫌棄就重新叼在嘴邊的巴那貝,又看看門外滿臉嫌棄的艾絲特。
維卡滿心都是尷尬:「我不是故意的……」
馬蒂歐掩著嘴,但這不是適合笑的場合,他沒有出聲嘲諷維卡。
艾絲特只感覺麻煩,她想不通為什麼會被這人纏上,巴那貝要是開了靈視打量過自己,不更加該繞著自己走嗎?
「拜託了,我真的只是想問問美人魚的蹤跡,這年頭難道說真話都沒人信了嗎?」巴那貝靠在屋內的書桌邊,神色誠懇。
艾絲特走進維卡的房間:「我告訴你你就走?」
「當然。」
「行,蘇尼亞海最東面,那片金色海洋的神戰廢墟里就住著美人魚,你去吧。」
巴那貝倒吸一口冷氣:「神——」
艾絲特毫不客氣指著門口:「你該走了,巴那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