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因蒂斯的美酒」

  艾絲特還記得她上次遇到「告死號」的事情,她使用那條項鍊打開靈界通道,「四葉草號」狼狽地逃竄離開。

  艾絲特只是心裡稍一衡量,就有了定論,「未來號」的戰力恐怕也難以抵擋。

  兩艘船擦肩而過,雙方都沉默下來,艾絲特與克萊恩都能清楚看到對面船舷邊的海盜,他們安靜地抓著各自的武器,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而「未來號」的眾人也緊張得不敢出聲。

  然而「告死號」沒有任何動靜,直到兩艘船完全交錯,往各自的方向繼續行駛,「未來號」上的人們心底的忐忑才稍微落下。

  即使克萊恩表面淡漠,那也多是出于格爾曼·斯帕羅的人設,跟其他人一樣,他也一直保持著最高程度的警惕,擔心那艘巨大的黑色帆船會突然發出炮擊。

  弗蘭克·李長舒一口氣,正當他想說什麼的時候,已經與「未來號」相距百米的「告死號」忽然側身,轉動了風帆折返而來。

  尖銳刺耳的笑聲忽然間籠罩了「未來號」,充滿可怕力量的聲音不斷重複,充斥每個人的耳畔。

  這樣嘶啞又混亂的聲音高低起伏,不受阻擋地鑽進每個人耳朵里,劇烈影響著他們。

  甲板上的水手們不斷翻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耳朵試圖迴避那聲音,有的非凡者身上已經長出了一片片魚鱗,弗蘭克的臉上也浮現了少許棕毛,用力地喘著粗氣。

  即使克萊恩也不例外,皮膚底下有肉芽在蠕動,但卻還在他的忍受範圍內。

  艾絲特落到船舷上,向兩側展開並不寬大的翅膀,冷冷的海風似乎隨時都能將她襯托得往上飛起,她用自己的方式做出了應對——

  艾絲特獻上了一首歌。

  這首歌從一陣吆喝聲開始:「喲嚯嚯嚯~喲嚯嚯嚯!」

  淡淡的嗡鳴聲浮現,那笑聲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盪開瞬間,忽然變得縹緲起來。

  雲雀高昂著頭,在一陣略顛簸的浪頭中,這突兀又違和的歌聲不斷在「未來號」上迴蕩:

  「將因蒂斯的美酒,送到你身旁,

  海風一般隨心所欲,乘風又破浪,

  浪花彼岸,夕陽喧囂,

  鳥兒的歌聲,在空中畫出圓圈~」

  克萊恩感覺眼前有一片煙花炸開,那光芒並不刺眼,柔和地滋養著他的靈性,使得他面部失控的徵兆迅速平息。💜😲 69Ŝђ𝐔乂.cᵒ爪 🍧😎

  光點紛紛揚揚灑落,在空中繪出一道又一道轉輪般的圓環,平息著「未來號」上船員們的狀態。光芒鋪散,夾雜著奇怪的嗡鳴聲,來自「告死號」狂亂而充滿惡意的笑聲不斷被排斥,兩種聲音像是在互相對抗。

  雲雀的嘴一開一合,聲音婉轉悠揚:

  「再見了港灣,蒸汽之鄉,

  來唱首歌吧,啟航奏曲!

  金波銀浪,化作水花激盪,

  我們離去,只因遼闊海洋~」

  雲雀抬頭望向窗口,剛好對上嘉德麗雅投下來的視線,這位「星之上將」臉上的黑色縫隙逐漸收縮恢復肉色。

  嘉德麗雅沖艾絲特點點頭,艾絲特當即也點點腦袋,讓嘉德麗雅儘管採取脫離這裡的手段,既然能成為海上將軍的一員,這位女士應該也有某種獨特的法術。

  船身上那些神秘學符號總不可能只是為了美觀而雕刻的裝飾。

  「將因蒂斯的美酒,送到你身旁,

  我們海盜,劈開海浪,

  枕著波濤,以船為家,

  帆旗高掛迎風飛揚~」

  嗡鳴聲不斷迴蕩,那些出現失控跡象的非凡者們逐漸恢復原貌,而其餘的普通人的神情逐漸平和,不斷沉浸在歌聲中。

  克萊恩當然也注意到了這怪異的一幕,他已經是在場「人類」中狀態最好的一位了。

  嘉德麗雅的雙掌按在窗台上,身邊泛起點點星芒,同樣的光芒迅速散布到整艘「未來號」之上,船身變得璀璨光亮。

  一陣狂風在它周圍捲起,船帆無人操控便自動調整,「未來號」在嘉德麗雅的驅使下飛快加速,幾乎是在飛翔般掠過海面,迅速甩開了正返身接近的「告死號」。🎉✌ 69𝐒ʰⓤⓍ.ⓒόM 👣♔

  艾絲特的歌聲還在繼續:

  「無垠晴空下,狂風大作,

  波浪起舞鼓聲響,

  心驚膽顫,就會完蛋,

  並非沒有明日的朝陽!」

  在接下來一陣吆喝聲里,落在船上的尖聲大笑已經越來越淡。

  被注視的感覺猛然增強,克萊恩的目光望向曾經感到有神秘眼睛注視下來的窗口,敞開的窗戶在狂風中來回碰撞,卻沒有任何人出現,也沒有任何異動。

  星光受到感召,在嘉德麗雅的法術下展現匯集,凝結出一片懸在空中的浮橋,穩定地托起「未來號」。

  在風力加速的迅疾飛行中,「告死號」的陰影越來越遠,直到終於看不見。

  那會引發人內心瘋狂的古怪笑聲越來越遠,直至完全消失,只余雲雀嘹亮輕快的歌聲,充滿朝氣地唱著那首被改過歌詞的曲子。

  →

  克萊恩看到有幾個船員從地上爬起來時,嘴角甚至無意識地掛上了微笑。

  「將因蒂斯的美酒,送到你身旁,

  日復一日,在夢中的黃昏,

  揮手告別的身影,再無相見的日頭,

  為何愁眉不展?明晚月光依舊~」

  艾絲特的聲音不復之前那麼高亢,歌聲逐漸柔和放低,那些光點倒飛回她的身上,融入她的羽毛間,像是歸巢的倦鳥不斷落向它們棲息的地方。

  「將因蒂斯的美酒,送到你身旁,來唱首歌吧,大海之歌……」

  雲雀緩緩收攏回一直張開的翅膀,淡色的眼睛裡閃爍著同樣溫和的光芒,但是那裡面的情緒卻在不斷翻湧,最終停滯在空白的迷茫。

  克萊恩沒能看懂,但是他注意到雲雀虛弱地搖晃起來,立刻一個閃身上前,接住了從船舷掉下來的小鳥。

  雲雀掙扎著抬起頭,努力去注視克萊恩的眼睛,用他難以理解的執拗,聲音極低地念出了最後幾句歌詞:「不管是誰,終歸枯骨……永無止境,永無目的,只是笑談……」

  然後它的頭無力地垂下去,在克萊恩的掌心縮成了一團。

  已經站穩身子,從歌聲中回過神的弗蘭克剛好看到這一幕:「諾恩斯?諾恩斯它沒事吧!?」

  雲雀的眼睛仍然閉合著,用力將自己蜷縮得更緊,很明顯在忍耐痛苦。

  雀鳥微弱的聲音聽上去也在顫抖:「沒事,消耗過度。」

  艾絲特又在撒謊。克萊恩這麼想道,他能敏銳地聽出來這點。

  克萊恩摘下禮帽,將軟綿綿的雀鳥放在裡面安置好,抱著帽子一步步回到船艙。

  「我可以幫它準備些吃的!等它好點了你一定來找我,我那有很多帶草藥效果的作物!」弗蘭克忍不住喊了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格爾曼,尤其是那頂朝上的禮帽。

  他們都知道那裡面裝著一首前所未聞的船歌。

  曾經讓克萊恩察覺窺視感的房間,之前一直敞開的窗戶忽然自己移動起來,仿佛有無形的手拽在上面,它緩緩往內合攏,直到徹底關上。

  嘉德麗雅喊了好幾聲弗蘭克,才讓這個面露迷茫的男人回過神來,她吩咐道:「查看人員狀況,讓所有人安靜下來休養,直到恢復精力。」

  然後嘉德麗雅也往後縮回身體,用力合攏了窗戶。

  ——

  克萊恩將禮帽放到書桌上,裡面那隻雲雀掙扎著想要爬出來,被他用一根手指按了下去。

  克萊恩布置好靈性之牆,隔絕了外界的窺探後,才坐到桌邊,皺眉看著那只可憐巴巴的雲雀:「你現在很虛弱。」

  「我、我不是虛弱……」

  克萊恩望著身子不斷顫抖的小鳥,對她的倔強感到頭疼:「我看得出來,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出來。」

  他的語氣不怎麼好,這讓艾絲特又往禮帽底端縮了縮,不再亂動:「嗯。」

  克萊恩聽著艾絲特身上偶爾就會傳出來的嗡鳴聲,沉重地嘆了口氣:「你這種情況,我們一般叫『聖母』。」

  這個詞在魯恩語裡聽上去更像是「神聖的母親」,但艾絲特知道克萊恩指的是什麼,乖乖垂著頭聽訓。

  「在你出手之前,總應該確保自身的狀況,考慮能否安穩脫身。不要總是一味忽略自己,不要總想著去先犧牲自己,尤其是在你並不能完全掌控能力的情況下。」

  克萊恩說這些的時候,有那麼一丁點心虛,但剛才的場面遠沒有危急到需要艾絲特幫忙的地步,嘉德麗雅發動的飛行能力才是擺脫「告死號」的關鍵。

  即使艾絲特不出聲,眾人的狀況也不會到難以挽回的地步。

  雲雀抬起頭,淡色的眼睛裡滿是困惑:「事實上,我似乎也受到了『告死號』的影響,但是起初我並沒有感覺。」

  「直到你開始唱歌安撫我們。」克萊恩的身體往椅子後方靠了靠,他當然注意到艾絲特的異常是在唱了大半首歌后才出現的。

  「然後我感受到一些東西,」雲雀用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但是很快又軟綿綿地趴下去,「我不太確信,那可能是幻覺,不,一定是幻覺……」

  克萊恩卻沒有說話。

  從神秘學上來講,沒有徹底的「幻覺」這一說,艾絲特當時動用的並不像「偷盜者」的任何非凡能力,只能是屬於「卓婭」的古怪力量。

  而「怪物」途徑擁有某種可預見的特殊靈感。

  克萊恩將禮帽拉得更近些:「你看到了什麼?」

  雲雀望著他,在滿眼茫然的背後,是充滿自我懷疑的驚恐。

  艾絲特的聲音仍在顫抖:

  「我好像已經死了,克萊恩。」

  *歌詞改自個人非常非常喜歡的海賊王名曲目,《賓克斯的美酒》。

  悲歌歡唱,生活本相。

  從選擇「布魯克」作為「哈梅爾」這名字的姓氏時,我就在等待寫下這一章的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