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小知更鳥
一時之間，伊格納不知道應該如何用語言來描述眼前的情況。
誠然，在他眼前的是四樓的一間病房。
但是，在這間病房之中卻沒有任何的病患。
取而代之，在這裡的是滿地的癱軟的、布滿血色的亞麻「布腦袋」。
他們層層迭迭的堆迭在一起。像是什麼廢棄的衣物被丟棄在布滿塵埃的房間。
然而，在場的眾人都知道，這些不是「衣物」, 更不是什麼廢棄的布料。
他們都是「頭」。
那些無頭病患「頭」。
大部分的布腦袋都像是廢棄的布料一樣癱軟在地上，但也有少部分的布料在病床上蠕動著、隆起著、用人類的嘶啞的聲線，發出如同模仿水滴滴落般的聲音。
「噗嚕噗嚕——」
「滴答滴答——」
「窸窸窣窣——」
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的東西發出的聲音，如今見到了它們的真實面貌，卻依舊讓伊格納感覺脊背發涼。
這些不是那些病患的「頭」嗎？
為什麼……為什麼……
它們離開了自己的身體，還能夠發出這樣的聲音？
伊格納的表情並不好看。
看見房間之內具體情景的正義、魔術師也陷入了一瞬之間的沉默。
就連星星先生也沒有說話。
過了好半晌, 星星先生才開口道。
「這裡有許多能夠『做夢』的『人』。」星星先生笑道。
他的聲音有些戲謔和調笑，如果忽略其中的幾分詫異，或許還會給人一種胸有成竹的錯覺。
「或許，有人想要知道，他們都在做些什麼夢？」
伊格納的眼睛稍微瞪大了一些。
星星先生是在開玩笑嗎？
雖然，伊格納對於這些「腦袋」是否會做夢。又會「夢見」一些什麼事物感到好奇。
但是，這是能夠隨意去探索的東西麼？
伊格納永遠不會忘記那些大頭病患詭異的能力。
還有他們口中那不斷地嘟嘟囔囔的完全無法明晰，又難以解釋的語言。
以及那些從這些布滿血污的麻布腦袋裡面爆出來的、會讓人感到眩暈的漿液。
還是說，身為半神的守夜人有辦法在不被污染的情況下，知道夢境的內容？
「所以，星星先生您知道那些『腦袋』有著什麼樣的夢境？」正義微笑著問道。
「我不知道。」星星攤了攤手，同時也朝伊格納笑了笑，「但是，我想也許有人可能有辦法知道。」
伊格納見到星星將視線投向了自己。
這是什麼意思？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伊格納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也不敢探究。」
「或許您有辦法在不被污染的情況下，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夢？」
星星揚了揚眉，再次攤了攤手。
他的動作好像是在說「你覺得有可能嗎？」
「瑪麗安娜女士，是你嗎？」
然而，一道細小的聲音打斷了星星先生接下來的話語。
而這細小的、仿佛屬於小女孩兒的聲音也讓在場的所有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是的，他們是在交談。但是, 在場的，可沒有一個新手。
然而，在那「小女孩兒」發出聲音前，在場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意識到，在這一片他們所處的狹小房間裡，還存在能夠打斷他們交談的「生物」。
或許，對於是否是「生物」，這一點還需要存疑？
魔術師、正義在第一時間將視線投向了聲源。
而伊格納和星星則是看向了相反的方向。
在確認四周安全，並不是什麼怪物在聲東擊西後，星星給正義做了一個手勢。
而穿著便於行動的騎士服、帶著面具的正義小姐緩慢地向前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
走近那個在房間較深處，落在地板之上，但又似乎「立著」著而非「攤著」，或者更貼切的說「蠕動著」、「呼吸著」的亞麻布腦袋。
「瑪麗安娜女士，是你嗎？」那細小的，像是小女孩兒的聲音再次問道。
正義沒有說話。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這位「觀眾」的什麼行為，讓「小女孩兒」感受到了環境的變化。她的語句便換了。
她的語氣顯得有些歡欣鼓舞：「瑪麗安娜女士，你看，我現在是一隻小知更鳥。」
布腦袋似乎是為了說話，又或是表達自己的快樂，蠕動的頻率、幅度都變得更大了一些。她說話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似乎在某個封閉的容器裡面晃晃蕩盪。
正義聽見小女孩兒的話語，竟然覺得有些頭暈。
但是，她是資深的觀眾，在靠近小女孩兒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她先是在自己的心靈島嶼上創造了一個只擁有機械心智的虛擬人格，讓這個虛擬人格聆聽小女孩兒的話語。
同時，自己則是蒙著雙眼，從心靈的層次上，「監控」心靈島嶼的情況。從根源上防備污染的產生。
而正義發現，在聽到小女孩兒話語的時候，她的心靈島嶼似乎受到了一絲輕微的影響。
那並不是污染。
更具體的進行描述，應當將其稱為「共振」。
「小女孩兒」，或者說，這個充滿血漬的、離開了身體依舊能夠存活、能夠說話的「布腦袋」掌握著某種特殊的能力。
除了能夠讓自己的意識在「布腦袋」中保持存活之外，在語言方面，似乎也具有了些微神性的力量。
有點類似於「治安官」那讓人信服的「魅力」得到了強化。
為什麼這個「小女孩兒」會有這樣的能力？
在她成為這個樣子之前就具備了半神以上的類似能力？還是，在她變成「這樣」之後，才擁有的特殊技能？
僅憑現在僅有的信息，「正義」無從判斷。
因為這片空間是第四紀的一個截面。在第四紀，或許天使家族的孩子能夠擁有在幼小時，就能夠展現足夠的能力。
不過，正義更傾向於後一種猜測。
在這片空間之中，因為「實驗」而獲得奇詭能力的例子比比皆是。一開始，小伊格納·亞伯拉罕提出的測試就能夠作為一個小小的例子。
「知更鳥？」「正義」問道。
「您覺得呢？瑪麗安娜女士。」那一顆布制的腦袋蠕動著說道，「我可以蜷起來變成一顆蛋嗎？」
在自己心靈島嶼上方的「正義」聽到「女孩兒」的話語的時候，再次感覺到了心靈島嶼的震動。
那震動像是煙波微盪。
「你認為呢？」正義想了想後，將問題返回了給那一顆布腦袋，「你覺得可以嗎？」
布腦袋沉默了一陣。
「瑪麗安娜女士，是你嗎？」她再次問道。「瑪麗安娜女士，你看，我現在是一隻小知更鳥。」
這個腦袋不是存在的事物。
——是記憶的重複。
作為觀眾，正義能夠很快的判斷出來。
這「腦袋」說話的語調與先前完全一致。並且，她也記得小亞伯拉罕確實和她說過這樣的情況。
但是，這樣的情況卻更讓她覺得這個夢境，或者說「空間」非常深不可測。
連一個從記憶之中拉出來的，並非現實存在的記憶投影都有這樣的能量。
這個空間的主人，或者說賦予這些個頭顱能量的存在，究竟是多麼可怖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