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循環之旅（本章免費，第二更）
「好餓……」
近乎夢囈的話語裡，小男孩傑克抬高腦袋，望向戴著赤紅手套的約書亞。
「好餓！」
他嘴巴一下咧開，一直咧到了耳根位置，白森森的牙齒整整齊齊，略顯粘稠的唾液不斷外涌。
與此同時，他撲了出去，撲向了前方的約書亞，快得原地還留有殘破的影像。
約書亞雖高度戒備，此時也有點反應不及。
他甚至還沒看清楚過程，小男孩傑克就撲到了他的面前。
咚！
淡黃頭髮的身影似乎撞中了一堵無形的牆壁，停頓在了距離約書亞只有一步的地方。
小男孩傑克貼於半空，身上霍地湧現出黑中泛紅的光芒，滋滋腐蝕起阻擋自身的透明障礙。
約書亞和戴里克的身後，「獵魔者」科林不知什麼時候已單膝跪地，將手中塗抹著銀灰油膏的直劍插入了地面。
緊接著，整個祭壇所在的區域瞬間變亮，像是灑滿了最純粹的晨曦。
科林猛然拔劍，身影詭異分裂，化成重重迭迭的殘像分布於祭壇四周。
那每一道身影同時抬起了手中的劍，與附近的晨曦結合，綻放出明亮的光輝。
嗖嗖嗖！
一柄柄直劍刺出，晨曦的光芒蜂擁匯聚，從四面八方將小男孩傑克圍在了中間。
太陽升起般的燦爛中，透著黑與紅的身影迅速蒸發，泯滅在了風暴似的攻擊里。
祭壇所在的地下大廳內，光彩變得異常明亮，照得伊格納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他猛地晃了個神，從沉睡里醒來，看見了面前靜靜燃燒的火堆和盡職守衛著營地的隊員。
盤腿坐在一根石柱旁的「獵魔者」科林睜開眼睛，沉聲說道：
「50次閃電後出發。」（注1）
伊格納怔了怔，覺得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他望向了身邊的米歇爾。
米歇爾微微頷首，沒做解釋。
於是，在閃電頻率還未恢復的深暗裡，伊格納跟著白銀城的探索小隊第五次抵達了那座半廢棄神廟的外圍。前五次隊伍里的行為大同小異。
深處夢境中作為旁觀者的伊格納只覺得毛骨悚然。
這是「循環」。
但是問題不知道出在哪裡。
這些白銀城的探險者，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經歷了五次循環。
完全無知無覺。
即使知道這個事件最後肯定被完美解決，伊格納也不由得為他們捏了一把冷汗。而且，他設身處地的去想，如果自己不是旁觀者，而是參與者。在隊伍之中，他能夠發現「循環」嗎？
第六次「出發」。
戴里克·伯格的動作有些變化，這一次，在進入神殿後，戴里克·伯格一改之前的行為，主動積極的爭取到了那副壁畫所在的區域。
這是與平時沉默寡言的戴里克·伯格不同的表現。
看到這一點之後，伊格納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戴里克·伯格似乎意識到了這是「循環」。
為什麼是戴里克·伯格，而不是見多識廣的首席，原因顯而易見。
伊格納在心口畫了一個愚者教會的祈禱手勢。
「讚美愚者。」
這一次，伊格納依舊跟在戴里克·伯格身後，從他的視角去經歷這場冒險。
他們經過一面面或斑駁或坍塌的牆壁，抵達了目的地。
隨著獸皮燈籠的光芒由遠及近，牆上的那副壁畫逐漸清晰。
伊格納順著戴里克伯格的視線望去，發現了一行單詞。
「救贖薔薇。」
「救贖薔薇。」伊格納默念這個名稱。
他對於這個名稱沒有什麼印象，而戴里克卻舉高獸皮燈籠，讓昏暗的燈光照亮壁畫，讓人更容易閱讀其中的細節。
斑駁的牆上，最高處是模糊的，巨大的漆黑十字架，上面倒掛著一道難以看清具體形貌的影子。
在這樣的背景下，有一片荒蕪死寂的平原。
平原中，行走著一列長長的隊伍，他們的目標正是遠處的高山，和高山頂部的十字架與倒掛之人。
這列隊伍內，有的成員還跪在地面，虔誠祈禱，有的則已站起身體，迎著狂風，往前行走。
他們的面目都只是簡單勾勒，似乎在突出衣物的破爛，唯有最前方的領頭者頗為清晰。
那是一個身材瘦高，銀色頭髮長至背心的男子。
這男子五官柔和，腦袋低垂，眼睛緊閉，背後有著層層迭迭的光芒羽翼。祂面容溫柔裡帶著些許淡漠，就像在俯視河流，俯視命運。
「吞尾者，烏洛琉斯！」
伊格納一下就認出了這位天使。
他是小周前輩筆記中提到的「命運天使」，命運途徑序列1，水銀之蛇。效忠於真實造物主。
也是見到了，一定要小心的對象！
「水銀之蛇，首尾相接，象徵永恆不斷的循環。難道就是祂使得白銀城小隊，陷入了循環嗎？」
伊格納仔細審查的壁畫，烏洛琉斯的腳下，有一道蜿蜒的，閃爍著波光的河流。
河流不斷拐彎，繞了回來，注入自己，成為了源頭。
伊格納正認真的看著壁畫，卻錯愕的發現，戴里克舉起「颶風之斧」，狠狠劈向了壁畫上的那道河流。
剛好閃過的電光被引動，銀白落到了斧上。
砰！
戴里克的斧頭，纏繞著道道銀芒，劈中了壁畫上的河流，劈得牆體凹陷，石屑橫飛。
他一擊之下，那條首尾相接的河流徹底從中斷開。
伊格納下了一跳。
「獵魔者」則是科林身影一閃，來到他的面前，沉著臉孔道：「你在做什麼？」
這位半神的劍尖依舊垂往下方，但握住柄把的手卻明顯比剛才用力。
戴里克又是疑惑，又是恐懼地開口道：「剛才有道黑影從這裡閃過，首席閣下，真的像是小孩的身影！」
「？」伊格納有些疑惑，他一直跟著戴里克·伯格，並沒有看到小孩兒的身影。
科林伊利亞特目光沒有移開地問著另一位隊員：「海因姆，你看到了嗎？」
叫做海因姆的探索小隊隊員下意識往首席的方向靠攏，堅定搖頭道：「沒有，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科林淺藍色的眼眸頓時有微光在盪開，凸顯出兩個墨綠色的複雜符號，靜靜地注視了戴里克四五秒鐘。
終於，他收回視線，沒有異常地對戴里克說道：「這是你的第一次探索任務，因緊張出現幻覺是很正常的事情。接下來，你跟隨在我的身邊，我想這樣你會平靜一些。」
「是，首席閣下。」戴里克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然後，之後的事情卻與伊格納記憶里的幾次探索行動沒有太大的區別。
眾人重複著過往，第六次抵達了布置有祭壇的最終大廳，發現了蜷縮在陰影里的黃髮小男孩傑克。
聽到「救救我，救救我」這句話，看見明顯的小孩身影后，「獵魔者」科林微不可見點頭，將投注在戴里克伯格身上的注意力收回了大半。
就在科林和以往一樣，斟酌語言，準備開口的時候，戴里克卻突然問道：「該怎麼救你
小男孩傑克露出激動的表情：「救我，救我，送我回家送我回家」
「你家在哪裡」戴里克又好奇又害怕地問著。
見此情狀，科林閉上嘴巴，緊了緊手掌。
小男孩傑克虛弱地抬手道：「我家，我家在恩馬特港！」
恩馬特港！
白銀城的眾人沒有什麼反應，但是伊格納卻倍感震驚。
是了，這個男孩兒來自於恩馬特港，在一開始米歇爾先生就提到過。
這個時候，伊格納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來自於魯恩王國港口的小男孩兒，在交談之中，一直使用的是巨人語。
見鬼！
一個魯恩王國的小男孩兒怎麼能夠熟練掌握巨人語，並和白銀城的人交流？
伊格納的背後再次起了一層毛汗。他居然在第六次見到小男孩兒時才意識到這件事。
神秘學和非凡力量真是恐怖啊。在將一個小孩兒異變成怪物的前提下，除了非凡力量之外，到底還給予了多少東西？
伊格納在這裡震驚。但是，另一側，在陌生男孩嘴裡吐出的「恩馬特港」的時候，在科林面前仿佛展開了一副新世界的畫卷，這讓苦苦尋覓著白銀城未來的他瞬間忘記了別的事情，脫口而出道：
「你，或者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小男孩傑克露出回憶的表情：「我和我的父親先是乘船，接著與他的同伴會合，繼續乘船，一場很大很大的風暴之後，剩下的人登上陸地，循著主目光所視的方向前行，一直走到了這裡。」
循著主目光所視的方向前行「獵魔者」科林和戴里克等人同時望向了祭壇上的神像，分辨他注視著哪裡。
「巨人王庭的廢墟。」米歇爾直接告訴了伊格納答案。
「那是曾經居住著古神『巨人王』奧爾米爾的神靈宮殿，距離白銀城並不遙遠。」
「長期被巨人一族統治的白銀之國後裔們，都明確地知道它的廢墟位於哪個位置，但始終無法完成探索，因為那裡極為危險，比沒有光芒的純粹黑暗還要危險。」米歇爾道。
巨人王……奧爾米爾……沒聽說過……
伊格納此時再次深刻感受到自己歷史知識的貧乏。
「救贖薔薇」沒聽說過，「巨人王『奧爾米爾』」也沒有聽說過。雖然聽說過「八大天使之王」但是也從來沒有去深究過祂們與歷史的聯繫，與現實的聯繫。
要努力的補補課了。
……在安全的前提下。
「那麼『巨人王庭』的廢墟，是正確的位置嗎？」伊格納想了想後，問道。
「是的。」米歇爾頷首，他也循著科林和戴里克的目光向「巨人王庭」的方向看去。
「這次探索為我們帶來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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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傷了嗎？」這時，戴里克忽然出聲。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伊格納這時也才發現小男孩傑克胸腹間的衣物染著暗紅，似乎有液體在緩慢滲出。
傑克垂下腦袋，語氣飄忽地回答：「長了些不好看的東西」
說話間，他拉開衣物，露出赤裸的胸腹。
在那裡，鑲嵌著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
那不是畫上去的，也不是寶石拼湊出來的，純粹由真正的眼睛、真正的鼻子和真正的嘴巴構成，並且彼此不像一組，仿佛分屬於三個人。
那人臉溫柔淡漠，讓伊格納莫名感覺眼熟。
只是一兩秒的工夫，伊格納就弄清楚了熟悉的原因：這張人臉很像上方壁畫內的那個天使，腳踩循環河流的命運天使「烏洛琉斯」。
「救贖薔薇！」戴里克·伯格忽然鄭重地說道。（注2）
小男孩則是傑克抬起腦袋，嘴巴一點點咧開，咧到了耳根位置：
「我好餓……」
「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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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第二卷，第二百四十五章，一位古老的血族。
注2：第二卷，第二百五十二章，埃姆林的堅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