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沒繼續聽下去，她收回視線，專心等克萊恩完成儀式，與莎倫和馬里奇交接。

  在看著莎倫和馬里奇離開之後，克萊恩的目光轉到了愛麗絲身上。

  雖然答應莎倫和馬里奇時，就抱有了藉機消化魔藥的心思，但克萊恩確實沒想到，愛麗絲的存在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以至於，克萊恩方才甚至有點後悔，之前的「表演」沒有叫上愛麗絲。

  ——既能哄愛麗絲高興，又能幫他自己消化魔藥，多好啊！

  當然了，現在提上議程也來得及，克萊恩一邊計劃著晉升「詭法師」後嚇唬愛麗絲試試，一邊同愛麗絲說起這件事：

  「我的魔藥消化完了。」

  愛麗絲愣了一下，驚訝地看著他問道：

  「那你豈不是要準備晉升序列4了？」

  半神半人的存在對所有的非凡者來說都是一道門坎，愛麗絲起先以為克萊恩至少還要在魔藥消化上卡上幾個月的時間，又在儀式準備和材料收集上卡一段時間，雖然彼此有重迭，但也有幾個月時間的。

  現在，愛麗絲心中升起了一絲難得的緊迫感，她坐正身體，心中有些緊張。

  克萊恩見她這樣，稍微一想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了，他沒勸說愛麗絲，在他看來，愛麗絲稍微有點緊迫感是好事。

  畢竟，他一直覺得愛麗絲太散漫了。

  在點了點頭後，克萊恩看著愛麗絲笑道：

  「是的，除了搜集材料以外，我恐怕要開始考慮儀式的事情了。

  「我剛才在想……你說，如果有一個位格特別高的「觀眾」觀看我的演出，是不是能夠以質抵量？」

  愛麗絲微微一愣，想起莊園裡阿蒙分身回收特性後從序列3拔升到序列2的事情，若有所思地道：

  「唔……應該是沒問題的……等等，你指的是我？」

  愛麗絲忽然意識到克萊恩嘴裡的這個觀眾指的其實是自己，她驚訝地抬起頭，在看到克萊恩點頭後沉吟道：

  「……不，我覺得最好的觀眾另有其人。」

  「……誰？」克萊恩眉心一跳，覺得自己仿佛有了答案。

  愛麗絲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亞當。」

  果然……克萊恩呼出一口氣，捏了捏眉心道：

  「我沒辦法保證亞當一定在看著……我猜你也沒有。」

  愛麗絲皺起了眉。

  「詭法師」的晉升儀式是一場表演，而表演是有時間的，雖然在表演開始前喊一聲亞當，就能把亞當吸引過來看一眼，但亞當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離開視線，也許看完那一眼，祂就不會再繼續看下去，除非……

  愛麗絲一臉嚴肅地朝克萊恩問道：「你有沒有考慮過在進行演出的時候不停地喊亞當的名字？」

  這提議讓克萊恩瞠目結舌，他看著愛麗絲，認真地回答道：

  「我認為這可能會為我引來神罰。」

  愛麗絲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說道：

  「其實，我也不只能在你的儀式中充當觀眾，我還有另一個作用。

  「你別忘了，我也是半神。」

  「？」克萊恩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你認真的？」

  愛麗絲搖了搖頭。

  克萊恩嘴角抽動了一下，冷漠地回應道：「……那你說什麼？」

  愛麗絲攤了攤手，為自己辯解道：

  「就算我是認真的也沒有用吧？那種馬上就能復活的死法，我覺得儀式不會認的，而真正的死亡……

  「你要為了一個半神的儀式殺我？」

  ……起碼也得是真神的儀式？

  克萊恩下意識在腦子裡面接了一句話，隨後，考慮到自己現在有求於愛麗絲，他迅速把那句話按了下去，避免自己說出口。

  他冷靜地轉移了話題：「如果我需要的是那種隨便就能復活的死亡，你還真打算幫我不成？」

  愛麗絲皺起了眉。

  同克萊恩說起她可以是死去的那個半神，本意只是開玩笑，愛麗絲沒想過真的去當儀式材料——她倒也沒有那麼大方。

  但如果克萊恩真的有這種需求的話……

  愛麗絲抓了抓頭髮，回答道：

  「我想，也許我的答案和我讓你當我的『母親』時差不多。」

  也就是說，要是我真的有類似的種需求，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她還真會答應……

  克萊恩驚嘆地看了眼愛麗絲，一臉真誠地對她說道：

  「放心吧，我到時候不會客氣的。」

  愛麗絲下意識皺了下眉，她本能地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似乎剛才她說錯話了，有什麼東西在她克萊恩之間連了起來，但看了眼克萊恩後，愛麗絲又放棄了尋找這種感覺的源頭。

  ……克萊恩又不會害我。

  愛麗絲搖了搖頭，甩開那種古怪的感覺，嘗試將話題重新變得嚴肅起來：

  「你……算了，你有合適的對象嗎？我是說，需要殺死的半神。

  「也許我們……不，也許你現在就可以開始收集資料，以及策劃這場『表演』了。」

  「當然有，」克萊恩忽然露出一個極其燦爛的微笑來，「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他為了晉升半神將我殺死，我再為了晉升半神將他殺死……這將是個完美的閉環！」

  愛麗絲愣了一下，花了點時間才想起來克萊恩指的是誰，她呼出一口氣，報出了一個名字：

  「因斯·贊格威爾？」

  「沒錯。」克萊恩帶著極其燦爛的笑容回答道。

  愛麗絲抿住了唇。

  廷根市的經歷留給她的印象既深刻又淡薄，一切似乎已經在她離開後遠去，在隊長喊出那一聲「閣下」後，似乎終於畫上了句號。

  同克萊恩不一樣，愛麗絲最開始對因斯·贊格威爾就沒有多少激烈的恨意，她近乎把這人連帶廷根市忘得一乾二淨，許久之後再次想起，她第一反應卻是被冒犯的憤怒。

  她本就沒將因斯·贊格威爾和自己放在同等的位置上。

  但現在想來，愛麗絲覺得自己應該是恨他的，不是因為他殺了自己，而是因為他是後面一系列事情的開頭，也許如果沒有因斯·贊格威爾，她也不會一直待在廷根，她總會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死去然後離開，但現在，一切歸咎到因斯·贊格威爾身上，她或許應該恨他的。

  她朝克萊恩露出一個笑來，輕聲對他說：

  「……動手之前可以喊我。

  「我大概不會幫你——這對戰局的影響太大了，我不確定那樣的話，你還能不能算是主導者。

  「不過，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送你一份幸運——之後也行，總之，這是謝禮。」

  克萊恩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我還當你真快要把他忘了呢……」

  「也確實差不多了。」愛麗絲攤了攤手。

  克萊恩沒對此發表評價，顧及到時間，他沒再同愛麗絲多說，叮囑幾句後就離開了，愛麗絲同樣沒有久留，跟著消失在原地。

  ……

  周六，「魯恩慈善助學基金」內。

  儘管愛麗絲沒提起過報酬的事情，但近段時間，奧黛麗從日常行為的好運中感受到，她已經拿到了治療海柔爾的報酬。

  於是奧黛麗更加盡職盡責地治療海柔爾，在知曉海柔爾今天會來「魯恩慈善助學基金」後，奧黛麗就等在了這裡。

  對愛麗絲有一定了解的奧黛麗明白愛麗絲不會有耐心聽詳細的治療方案，因此奧黛麗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叮囑了幾個注意事項。

  事實上，初次治療里，奧黛麗在安撫了海柔爾的精神體後，就選擇了讓她遺忘這件事。

  奧黛麗計劃著在後續逐步讓海柔爾回憶起相關的事情，這需要長期的持續治療，在奧黛麗的計劃中，她最好能同海柔爾成為朋友。

  這對一名「心理醫生」來說並不困難，奧黛麗缺少的只是同海柔爾說話的機會，好在，「魯恩慈善助學基金」幫了大忙，為了凸顯自己的善意，每一位貴族都會來這裡看看。

  奧黛麗以「魯恩慈善助學基金」理事會理事的身份接見了海柔爾，她引導著海柔爾參觀「魯恩慈善助學基金」，一邊同她介紹，一邊運用談話技巧和非凡能力使彼此關係變得親近。

  到她們暫緩參觀開始享受下午茶時，彼此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她們相對而坐，海柔爾端起咖啡放在唇邊，醇厚的香氣融入鼻尖，這往常習慣了的氣味，今天卻引來了她的乾嘔。

  看著海柔爾的表情，奧黛麗忙詢問道：「怎麼了？這咖啡……」

  奧黛麗眸光掃過那杯咖啡。

  貴族講究體面和禮儀，哪怕咖啡真的難喝，他們也不會在現場表現得太明顯，更別說還沒入口就開始乾嘔——奧黛麗寧願相信咖啡有問題。

  想到這裡，奧黛麗端起咖啡聞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聞出來，她看向海柔爾，海柔爾虛弱地捂住小腹，低聲道：

  「我不太舒服……」

  奧黛麗愣了一下，目光匯聚在海柔爾手的位置上，忽然想起愛麗絲告訴過她的事情經過。

  印象中，一些婦人懷孕的時候，似乎確實會有反胃等症狀。

  奧黛麗目光凝固一瞬，很快便壓下了心底這個荒謬的猜測，認為這大概只是後遺症之類的情況——畢竟，阿蒙已經把孩子偷走了，海柔爾怎麼會出現孕期反應呢？

  ……

  陌生的街道上，阿蒙頗有些費解地自言自語道：

  「你們怎麼都會這一招？

  「不過也不太一樣，她和烏洛琉斯都是完全地放空思緒，而你……你的腦子裡，想法和想法混雜在一起，我甚至偷不出來一個完整的想法——它是很多個想法拼成的！」

  「烏洛琉斯那條蠢蛇和她走的都是歪門邪道……」威爾·昂賽汀毫不客氣地回答，「尤其是她……我到現在都想不通，命運怎麼會選中她的？」

  「咦？」阿蒙驚訝地挑眉，「這話聽起來……難道你已經認輸了？」

  威爾·昂賽汀沉默兩秒，倔強地回答道：

  「不，當然沒有。

  「但她……哈，如果你能成為『詭秘之主』，我說不定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阿蒙笑了起來，祂轉了下右眼處的單片眼鏡，聲音柔和道：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將那個克萊恩·莫雷蒂現在的身份告訴我呢？」

  威爾·昂賽汀直白地回答道：

  「我又不是她——我經歷過第四紀，你在第四紀非常活躍，非凡者當中有不少關於你的消息流傳，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我不相信你成為『詭秘之主』後會選擇幫助我，背信棄義，對你來說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

  「不，或者換種說法……你確實會幫助我，你可能會讓我成為你的眷者，你的分身，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說得對嗎？」

  「有一點不對，」阿蒙糾正道，「她其實也知道我的名聲有多差。」

  這一次，威爾·昂賽汀沉默了很久，祂遲疑地問道：

  「雖然她知道這些事沒什麼不對的，但是……

  「為什麼她知道了你的名聲還敢和你合作？那不是找死嗎？」

  阿蒙並不介意威爾·昂賽汀的實話實說，祂似乎對這種不痛不癢的語言攻擊很享受，笑吟吟地道：

  「也許這就是我的魅力。」

  「？」威爾·昂賽汀許久不曾說話，似乎對此感到無語。

  沉默並不是阿蒙想要得到的結果，他彎了彎唇，稍顯正色地問道：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合作的誠意呢？」

  威爾·昂賽汀毫不在意地回答道：「通常來說，向一個人表達誠意，最好的方法是幫助他解決最大的敵人，或者送上一份他渴望很久的禮物。」

  阿蒙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認真分析道：

  「我想，你最大的敵人應該就是烏洛琉斯和她了，而最渴望的東西，就是烏洛琉斯身上的兩個『水銀之蛇』非凡特性，以及她身上的『命運之輪』唯一性。

  「唔……

  「我明白了，我只要殺了烏洛琉斯，或者把烏洛琉斯身上的『水銀之蛇』非凡特性送給你就好了，對吧？」

  再次沉默了很久之後，威爾·昂賽汀才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你認真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