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倫回答之後，克萊恩又問了幾件事情，愛麗絲絞盡腦汁也沒想通這幾件事間的聯繫，只好撐著下巴了克萊恩，聽他分析問題。

  讓愛麗絲失望的是，克萊恩沒有做出任何分析，在確立了自己的主導地位以後，他就直接說道：

  「具體怎麼做，結合現場再告訴你們。」

  「？」愛麗絲拿眼睛去瞪賣關子的克萊恩，直到莎倫和馬里奇應好後也不曾收回視線。

  克萊恩於是轉過頭對她說道：

  「小孩子要早睡早起。」

  愛麗絲咬了咬牙，瞪了克萊恩一眼，回去睡覺了。

  望著愛麗絲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克萊恩回過頭要與莎倫道別，莎倫卻突然問道：

  「祂為什麼沒問你要錢？」

  「什麼？」克萊恩愣了一下。

  馬里奇初次聽聞這話也愣了一下，「命運」途徑的非凡者少與人結伴行動或者相交過密，他與莎倫並沒有親密的「命運」途徑非凡者，但簡單的接觸交流乃至交易都是有的。

  這位命運小姐在傳言裡的序列並不清晰，他們只能肯定這是個天使，但祂歸屬「命運」途徑這一點，卻無人有異議。

  而愛麗絲剛才索要金幣的行為也恰恰說明了這一點——她需要「交換」。

  同「命運」途徑打過交道的非凡者大多清楚「等價交換」這一點，相比只偶然見過的其他非凡者，莎倫和馬里奇知道的更多些——他們知道，這種「等價」其實十分隨心所欲。

  但即使再隨心所欲，也斷沒有什麼都不給的道理，哪怕從路邊拔根草交過去，也總該付出點什麼。

  但，夏洛克·莫里亞蒂……好像真的什麼都沒給？

  馬里奇同莎倫一起看向克萊恩，皺起眉問道：

  「祂幫助你，有向你索取過報酬嗎？」

  ……有嗎？

  克萊恩覺得是有的，儘管他同愛麗絲間的帳已經是一筆爛帳了，但大體上卻也還是有來有往的關係，只是往的可能比較少……

  克萊恩背後忽然爬起一身冷汗，他想起自己最常告戒自己的話——他一直堅信，命運的每一分饋贈，都在背後標好了籌碼。

  但是，但是……

  愛麗絲的饋贈，標註的籌碼到底是什麼呢？

  克萊恩呆滯兩秒，忽然回憶起了愛麗絲的那聲「媽媽」。

  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知道籌碼是什麼了，他咽了咽口水，艱難道：

  「我想是有的。」

  這表情實在不太樂觀，馬里奇轉向莎倫，莎倫靜默一瞬後道：

  「那就好。」

  之後便是沉默，莎倫和馬里奇都不是話多的性格，克萊恩和他們一起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覺得這樣實在有點奇怪，他出聲告辭，隨後消失在原地。

  看著夏洛克·莫里亞蒂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最後消失在原地，馬里奇才收回視線，望向莎倫，猶豫著問道：

  「你說，我需不需要補上一枚金幣？」

  莎倫轉向馬里奇，視線在他身上凝固兩秒後才道：

  「那是我們共同的報酬。」

  ……

  愛麗絲回到家才想起來自己忘記把倫納德的地址交給克萊恩了，她又通過祈禱轉述了這一點，才繼續睡覺。

  無所事事地度過了兩個白天后，時間來到了周五晚上，這正是那個名字很長的木乃伊靠岸的時間。

  愛麗絲沒費那個功夫去普利茲港，那樣看到的熱鬧不夠全面，她把視野集中在普利茲港，這樣看到的就是全景版了。

  克萊恩與另外兩人出現在一處倉庫的頂層，在一番準備工作後，克萊恩開始了布置任務，當看到那個裝著阿茲克銅哨的鐵製捲菸盒時，愛麗絲忽然明白了什麼——他準備讓那個木乃伊自己跑過來！

  愛麗絲拍了拍腦袋，認為自己還有許多要學的東西。

  她接著看下來，克萊恩帶頭戴上了面具，愛麗絲愣了一下，她是知道「無面人」的偽裝能力的，克萊恩如果不想暴露自己大可以變換出一張莫名其妙的臉來，比如說眼睛的位置是兩個鼻孔，兩隻眼睛分布在臉頰上，嘴巴則長在額頭上……

  如果這樣太具有標誌性，他也可以隨便變一張很大眾的臉孔出來，總之，面具在這裡是沒有什麼出場價值的。

  愛麗絲意識到這是一種逆向思維，戴上面具之後，別人就不會考慮他面具下的臉其實是假的的可能性，他再穿上一張假臉，那就是雙重偽裝。

  愛麗絲驚訝不已，感覺又學會了新的知識。

  緊隨其後的是混戰，儘管知道愛麗絲實際上在關注著這邊，克萊恩的行為也稱得上是謹慎，他並沒有貿然去挑釁半神，畢竟愛麗絲提醒過，這裡面有天使和「0」級封印物的存在，而在克萊恩的印象里，在天使這個層次，愛麗絲實在算不上能打的那個。

  她可能更擅長喊幫手。

  這晚的主角大概不是克萊恩，愛麗絲看到魯恩軍方和玫瑰學派混戰了起來，忽然意識到他們要做的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他們要在兩個有天使的勢力眼皮子底下偷走木乃伊！

  反應過來這件事後愛麗絲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了個新主意。

  她一直將「光之鑰」視為自己必將解決的敵人，但其實，其實……

  「光之鑰」會不會有其他的、同位格的敵人？

  她未必要贏得真正意義上的勝利，只要在成神後果斷「重啟」，然後直接陷入漫長的沉睡，在克萊恩晉升「詭秘之主」後再醒來……

  這其實是很輕鬆的。

  真正的難點實際上在成神這一步，「命運之輪」像是一個巨大的魚餌擺在那裡，愛麗絲確信每一個咬上去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否則「光之鑰」犯不著逼著她去咬鉤。

  而她先前的思路，正是讓阿蒙偷走她的儀式，然後她趁機成神，或者，更準確的來說——她需要在成神的那個剎那，「光之鑰」顧不上她！

  但，一個阿蒙，真的足夠嗎？

  愛麗絲沉凝的目光落在克萊恩身上，又笑了起來。

  一個阿蒙當然不夠，但祂是天生神話生物，祂是「錯誤」唯一性融合了人性的產物，祂是「詭秘之主」留在過去的「上帝」的復活後手身邊的……

  ——在打亂「上帝」的復甦之外，阿蒙有沒有可能有第二個功能呢？

  譬如，成為「詭秘之主」某個復活後手的一部分……

  ……但這聽起來也太不靠譜了，這麼看的話我被「詭秘之主」綁架了啊！祂不是都和我融為一體了嗎！怎麼會這樣的！

  愛麗絲想起阿蒙的分身和克萊恩的密偶，想起和克萊恩關於手辦的討論，忽然陷入了沉默。

  ……「光之鑰」你以前不會真的在給「詭秘之主」當手辦吧？！

  不，不行，我需要確定「光之鑰」和過去的「詭秘之主」之間的關係……這我去問誰？

  愛麗絲忽地沉默下來。

  她認識的人里顯然沒有誰是從那兩位存在的時期活到現在的，連死了的都沒有，這是個一聽她就做不到的事情。

  愛麗絲嘆了口氣，又自我寬慰起來。

  沒關係，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直的話那就到時候再說……而且，而且，實在不行，我就……也賭一把？

  不，也許我根本沒必要賭……

  她皺了下眉又鬆開，忽然意識到一個她和阿蒙、和克萊恩在此前都未曾想過的問題。

  不管「光之鑰」現在是什麼情況，祂的位格是實打實的，阿蒙，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自己能偷走成神儀式呢？

  倘若這真是一場賭局，也許在阿蒙偷走儀式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至於現在……看起來，雙方準備好的籌碼還在一個一個地進入局中？

  愛麗絲捏了捏眉心，認為動腦子實在不適合她，她決定專心看戲。

  她把注意力從雙方的半神爭奪上移開，專心看起克萊恩的表演來。

  於是愛麗絲注意到了，在激戰的關鍵時刻，一隻戴著透明手套的手，從圖坦西斯二世黃金棺柩附近的虛空里伸了出來，抓住了一團浸泡滿暗紅液體的泥土。

  那些夜體是圖坦西斯二世腦漿與體液混合的事物，是保持靈性的儀式材料，而後者包括血漿！

  愛麗絲眼睛微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緊盯著那裡，果不其然，一道穿正裝戴禮帽的身影勾勒了出來，那正是克萊恩！

  愛麗絲看見克萊恩的右手正按著左邊胸口，仿佛在對幾位半神行禮，然後保持著姿態，抬頭露出一張戴著灰鐵色面具的臉孔，並迅速淡化透明，消失不見。

  到此為止，愛麗絲已經看明白了克萊恩要做什麼——她知道《格羅賽爾遊記》的存在。

  這是場堪稱驚艷的魔術表演，剛剛被迫使用了大腦的愛麗絲眼眸瞬間亮起，決定給這個魔術取個名字作為放鬆。

  ……大變木乃伊？

  不，也許我應該先去給這場表演的最佳演員和編劇喝個彩……

  當克萊恩帶著莎倫小姐和馬里奇回到他們提前於貝克蘭德東區租下的二居室房間時，愛麗絲已經等候在那裡。

  她驚奇地看著克萊恩，為他送上了一份讚美：

  「我都看見了……真是場精彩的魔術表演——我猜你行禮的那兩個半神肯定要氣死了！」

  莎倫和馬里奇沒明白這番話的意圖，他們本以為事情已經失敗，但愛麗絲的表情實在不像是諷刺，他們能感受到那振奮的喜悅，而愛麗絲的用詞也充斥著讚賞。

  她似乎真的認為自己觀看了一場精彩的魔術表演。

  但失敗的魔術怎麼可能稱之為精彩呢？莎倫和馬里奇心中忽然有了一絲希望，他們看見克萊恩，而克萊恩……他剛剛睜開眼睛。

  這不能怪他，儘管早在「魔術師」階段，克萊恩就知道觀眾的反饋能為自己的消化進度提供加成，但天使層次的觀眾帶來的影響似乎是巨大的——他剛剛消化完了「秘偶大師」的魔藥。

  當然，也許並不是所有的天使都能做到這一點，愛麗絲的情況非常特殊……

  克萊恩呼出一口氣，臉上沒怎麼掩飾地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他歡欣地看向莎倫和馬里奇，朝他們說道：

  「兩位，麻煩去外面那個房間等待，再給我五分鐘的時間。」

  與此同時，他伸出了手。

  莎倫和馬里奇心中立刻有了答案，即使充滿了疑惑，但他們誰也沒提問，莎倫遞上那枚銅哨，隨後飄出了房門，馬里奇跟著她後面打開房門離去，沒忘記順手帶上門。

  愛麗絲於是扭頭問道：「我也要走嗎？」

  「你隨便。」克萊恩這麼說著，掏出了那本《格羅塞爾遊記》。

  那本書籍的封皮已經塗抹上了暗紅色的污泥，痕跡還未乾涸，克萊恩並不理會愛麗絲，他放下遊記後就布置起儀式，愛麗絲看了幾秒後，忽然問道：

  「這本書裡面的世界，我能進去嗎？」

  正在布置儀式的克萊恩愣了一下，皺起眉道：「說實話，我不知道。」

  這倒不是敷衍愛麗絲，許多事情到了天使以後就不能一概而論，克萊恩確實不知道愛麗絲能不能進去，這一切只有嘗試過才能知曉。

  擔心愛麗絲想不開要現在試試，克萊恩沒主動提，好在愛麗絲聽完了這個回答後皺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在布置儀式的克萊恩，隨後就說道：

  「唔……也許我應該先等你把事情辦完？」

  克萊恩贊成地點了點頭，愛麗絲只得待在原地看著克萊恩忙碌，半分鐘後，愛麗絲認為這有些無聊，決定去欣賞一下那兩個半神的表情。

  玫瑰學派的兩位半神儘管憤怒，但在木乃伊消失後已經離開了現場，愛麗絲看過去時，只看到了留下的兩位軍方半神。

  她趕的時間剛好，這兩位半神正在探討調查結果，愛麗絲聽見當中的女士分析道：

  「也許，拿走包含圖坦西斯二世木乃伊體液的泥土是一個儀式……

  「這是一個非常狡詐擅於欺騙的傢伙！」

  非常狡詐且善於欺騙的傢伙……愛麗絲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了被阿蒙偷走的風暴教會捐款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