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艾倫照常前往醫院工作。

  他工作的醫院很大，除了各種各樣的功能性建築以外，還有一片供病人們放鬆身心的廣場，裡面甚至還做了些綠化。

  在維爾瑪出事以前，艾倫每天上班經過這片廣場時，都會欣賞一下周圍的風景，順便問候一下認識的病人。

  然而，對維爾瑪的擔憂讓艾倫無心做這些事情，他步履匆匆地穿越廣場，卻在半途被一道急切的女聲喊住：

  「艾倫醫生！」

  艾倫扭頭望去，酒紅色長髮的賽琳娜正努力搖動輪椅往這邊來，她並不怎麼擅長駕駛輪椅，艾倫看到輪椅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皺起了眉。

  出於職業素養，艾倫走上前去推動輪椅，同時問道：

  「你找我有事情？」

  這是他惟一能想到的答案。

  賽琳娜匆匆點了下頭，隨後環顧一圈，在看到四周還算安靜後，低聲道：

  「艾倫醫生，前兩天，周五的時候……」

  ——在思考了兩天後，賽琳娜最終決定將維爾瑪的異常轉告給艾倫。

  她如實講述了那天發生的事情，末了又低聲對艾倫道：

  「艾倫醫生，您最近最好多注意點維爾瑪女士……」

  艾倫一言未發，他全程保持著安靜，這會兒已經推著賽琳娜進了住院樓，他看了眼樓梯，用聽不出來情緒的聲音對賽琳娜說道：

  「我去找護工送你回病房。」

  賽琳娜下意識回頭去看艾倫的表情，但艾倫的臉上竟也沒有多少情緒，他只是安靜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就轉身去叫護工。

  賽琳娜張了張口，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呆愣在原地，被護工抱上了樓。

  ……

  艾倫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辦公室，作為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他有一間屬於自己的辦公室——雖然不算大。

  他關上門，隨後鵝黃手捂住臉，靠著門一點一點滑落下來，跌坐在地上，腦袋埋在膝蓋間。

  不大的辦公室內，嗚咽聲一點一點響起，最後變成喑啞的嘶吼，艾倫的拳頭宛如發泄情緒般砸在了地上，隨後，他站了起來，低喃道：

  「尊名……」

  他對愛麗絲會保護自己的妻子沒有任何信心，至於維爾瑪肚子裡的威爾·昂賽汀……說實話，看起來有點自身難保的味道。

  事到如今，艾倫已經明白，至少當初夢境中出現的三個人里，最強壯的那條白蛇，現在是唯一有可能幫助他的。

  如果說別的思路的話，艾倫也不是完全沒有，比如說，他可以去教會求助，期待一下他信仰的神會在這場爭鬥中保住他和他的妻子。

  也許會呢？

  艾倫嘆息一聲，心知這不是個好主意——這種事情絕對會激怒愛麗絲和威爾·昂賽汀。

  毫無思路……艾倫痛苦地閉上眼睛，又想起賽琳娜的魔鏡占卜。

  他在這段時間努力尋找過對神秘學有了解的人和相關的事跡，還去過不少類似占卜俱樂部的地方，但事情總是不盡如人意，他什麼都沒發現。

  到頭來，賽琳娜沒詳細介紹過的那次魔鏡占卜，竟然成了他唯一的希望，除此之外，他的收穫可能只有在上流社會的名聲了。

  ——現在有不少人都知道了艾倫醫生為了自己懷孕的妻子四處尋求神秘學幫助的事情。

  ……

  愛麗絲這兩天過得很無聊，因為她又陷入了和之前類似的狀態——她不知道自己該幹嘛。

  她無所事事地混到了周一下午三點，聽完了「正義」小姐的問候聲，「隱者」嘉德麗雅當仁不讓地第一個開口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這次有兩頁羅塞爾日記。」

  怎麼還不是一本……愛麗絲瞄了嘉德麗雅一眼，又低下了頭。

  克萊恩倒是沒什麼意見，他點了下頭，輕笑一聲道：

  「很好。」

  愛麗絲看了眼克萊恩，忍了又忍，才沒當場問出來他是不是只會說這句話。

  短暫的靜默後，「隱者」嘉德麗雅具現出了兩頁黃褐色紙張，看著它們以靈界穿梭般的姿態跳躍至愚者先生的掌心。

  她看著克萊恩讀完日記後讓手裡的日記消失，隨後側頭問道：「你有什麼想問的？」

  「隱者」嘉德麗雅推了推架於鼻樑的厚重眼鏡，恭敬地低下腦袋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想知道羅塞爾大帝是否有可能還活著？」

  愛麗絲頓了一下，難以遮掩地看向了「隱者」嘉德麗雅。

  有關這個問題，她和克萊恩私底下做過不少推測，目前的版本是，羅塞爾大帝可能在月亮上生孩子。

  其他人也難掩好奇地看向了青銅長桌首位的愚者先生，只有「太陽」戴里克不是——他唯一聽說羅塞爾大帝的機會就是在塔羅會，實際上根本不了解這個人，只是大家都看了，他也跟著看。

  嘉德麗雅克制著沒去看向愛麗絲，而坐在首位的克萊恩輕笑一聲，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也許。」

  ……奸商。

  愛麗絲瞄了克萊恩一眼，沒再次去吐槽他是奸商，而是朝「隱者」嘉德麗雅勸慰道：

  「這取決於月亮上的婦產醫院夠不夠靠譜。」

  「……啊？」嘉德麗雅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月亮上的……婦產醫院？」「正義」奧黛麗也表達了自己的困惑。

  「倒吊人」阿爾傑的同樣不理解這件事，但他沒發出聲音，只是用眼神表達了情緒。

  「魔術師」佛爾思看向愛麗絲，想起了命運小姐為自己尋找「母親」的委託，並且通過一個暢銷書作家的聯想力冒出了一個極為不靠譜的猜測。

  羅塞爾大帝莫非是這位小姐曾經的「母親」……？

  不用其他人說什麼，「魔術師」佛爾思就率先否定了這個想法。

  「月亮」埃姆林也張大了嘴巴，但他什麼也沒說，而是認真考慮這句話有沒有可能有別的深意。

  比如說她指的月亮和我理解的月亮其實不是同一個……？

  至於「太陽」戴里克，他看向了「月亮」埃姆林，表情遲疑。

  幾秒鐘之後，「月亮」埃姆林炸毛一般喊道：

  「你看我幹什麼！」

  「太陽」戴里克誠懇地道歉：「抱歉，我沒有見過真正的月亮，我只見過您……」

  「月亮」埃姆林被這話噎得好像說什麼都不是，最後，他乾巴巴地回應道：

  「沒，沒關係。」

  其他人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

  古怪的氣氛中，「隱者」嘉德麗雅試探性地開口詢問道：

  「命運小姐，能詳細解釋一下您剛才的話嗎？」

  「唔，」愛麗絲笑吟吟地搖了搖頭，「不行哦。」

  她頓了頓，看著還想開口的「隱者」嘉德麗雅解釋道：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

  「這裡面涉及到了一點只有天使才能知道的秘密。」

  嘉德麗雅望向愛麗絲含笑的神情，把未說出口的問題咽了回去，不再詢問。

  ——作為一個資深的「窺秘人」，她對知識有毒的事情並不陌生。

  倒是「正義」奧黛麗略顯激動，她望向愛麗絲的眼神期待又充滿克制，似乎對這樣高層次的知識十分好奇。

  「倒吊人」阿爾傑的眼睛裡也泛起一絲隱晦的狂熱，他的情緒比奧黛麗壓得還要深，卻也更熱烈。

  愛麗絲被這兩道視線吸引，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表情少見地嚴肅起來，鄭重地警告道：

  「不要去探究類似事情！」

  她為數不多的嚴肅讓「倒吊人」阿爾傑心生警惕，立刻將好奇心暫且壓制，語氣沉凝道：

  「我會記住您的警告。」

  愛麗絲沒理他，視線依次掃過其他人，直到所有人都表示記住了才靠回椅背上。

  灰霧之內，克萊恩若有所思的看著愛麗絲，神情難掩困惑。

  他注意到愛麗絲有些時候似乎比他想的要更在乎塔羅會的成員一點，比如說現在，但有些時候又……

  克萊恩困惑地收回了視線，嘗試著理解可能的原因。

  命運小姐剛才好嚴肅……這麼看起來，這件事真的很危險……不過，說起來，命運小姐有些時候其實好像還挺好心的……

  「正義」奧黛麗的視線悄無聲息地從愛麗絲身上收回，低頭沉思起來。

  她嘗試著將愛麗絲的性格同孩子對比，果然從中找出了類似的現象——對玩具肆意破壞的孩子，也會在有人來索取玩具的時候做出抗拒的行為。

  在發現這個現象時，奧黛麗一時間說不上來自己的情緒，她不確定自己該不該高興，畢竟，把自己比作玩具聽起來真的很奇怪。

  她沉默地放棄了繼續分析愛麗絲。

  周圍又靜了下來，「魔術師」佛爾思想要藉機開口，沒想到「隱者」嘉德麗雅又領了先：

  「對了，命運小姐，神話生物的血液……」

  「啊！」愛麗絲想起來了這件事，「你很急嗎？我……唔，不行，我最近不方便給你抽血……」

  她皺了下眉，隨後搖了搖頭道：

  「恐怕你還是得等威爾·昂賽汀的出生，具體時間我不太確定，不過，按照懷上的時間來算，應該差不多是預產期了……？

  「六七月份吧，我儘量讓祂早點出生。」

  「隱者」嘉德麗雅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時間，又放下心來，點了點頭道：

  「好的。」

  這一次，「魔術師」佛爾思終於找到了機會，她匆忙開口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請求和『世界』先生單獨交流，很快就能結束。」

  和格爾曼·斯帕羅交流什麼?？X先生的事情不是結束了嗎？克萊恩一邊疑惑地想著，一邊輕輕領首道：

  「可以。」

  愛麗絲困惑地看了眼「魔術師」佛爾思，隨後又暗戳戳地看向克萊恩。

  克萊恩屏蔽了其他成員的感官，但這對愛麗絲是徒勞的，她看著「世界」低啞笑道：

  「還有什麼事情？」

  佛爾思斟酌了兩秒道：

  「是這樣的，X先生的腦袋讓我得到了不菲的獎勵，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我支付的報酬不足以匹配任務的難度，所以，想補償您一筆現金。

  「您希望拿到多少？」

  愛麗絲吃驚地睜圓了眼睛，她覺得自己從來沒聽說過這麼離譜的事情，抽了一口氣道：

  「這錢能給我嗎？」

  「世界」和「魔術師」佛爾思紛紛看向了她。

  愛麗絲眨了眨眼睛，理直氣壯的說道：

  「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討論一下你之前請我幫忙的時候應該付出的代價，『世界』先生。」

  「魔術師」佛爾思復又遲疑地看向了「世界」，「世界」的視線從愛麗絲身上移開，轉向「魔術師」佛爾思說道：

  「不用理她。

  「你能支付多少？」

  愛麗絲憤怒的睜圓了眼睛，到底顧忌到這是灰霧之上，她只嘗試著用眼神表達自己的不滿，沒有嘗試著去踹一腳尊敬的愚者先生。

  假人「世界」對這種眼神接受良好，畢竟這眼神又不是看向克萊恩本體的，倒是「魔術師」佛爾思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語氣頗有些艱難地回答道：

  「5000鎊。」

  「可以。」「世界」點頭應允了這個要求。

  「魔術師」佛爾思對此當然不會有任何意見，她接著問道：

  「『世界』先生，您什麼時候需要使用『萊曼諾的旅行筆記』？我打算在此之前或之後，把它租出去，賺些金錢和非凡能力。」

  租出去？把神奇物品租出去？克萊恩聽得都愣了一下，沒想到「魔術師」小姐竟然有這樣的商業頭腦！

  愛麗絲也滿是驚訝地看了過去，她對這種經濟形勢並不陌生，但在這個時代，顯然少有類似的東西。

  這無疑說明了佛爾思的商業頭腦，於是愛麗絲產生了新的問題，她困惑地詢問道：

  「你之前為什麼那麼窮？」

  這是愛麗絲在佛爾思在塔羅會上問出如何賺錢之後對她最深刻的印象。

  「魔術師」佛爾思噎了一下，這問題格外扎心，她乾巴巴地回答道：

  「呃，我不知道。」

  噗，真有她的……克萊恩忍住笑，無奈地瞥了眼愛麗絲，操控著假人「世界」回答道：

  「這周末和下一周都可能需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