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首席面前無所事事撒潑打滾的愛麗絲，這幫來自白銀城的探索小隊成員們各司其職，初見時只有兩個獸皮燈籠的營地，現在已經大變樣了。

  進度很快嘛……愛麗絲收回視線，看向下午鎮的方向，好奇道：「你是想探索『巨人王庭』嗎？」

  幾秒鐘後，愛麗絲聽到了首席的回答：「……是。」

  首席的聲音略顯低沉，愛麗絲回過頭看向首席，他的表情看不出多少情緒，但混身的肌肉都是緊繃的，如果給他一把劍，這大概就是備戰姿態了。

  他為什麼……哦，是因為我那句話！

  愛麗絲恍然大悟，她皺起眉，斟酌著道：「我沒打算做什麼……我，我只是隨口一說。」

  要說沒動過拿白銀城測試扮演法的念頭，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但說到底，她有太多選擇了，完全沒必要去戳小「太陽」的肺管子。

  她又不急。

  ……不，她好像有點太不急了。

  愛麗絲終於又想起了自己來「神棄之地」的目的，她不再和首席糾結剛才的問題，而是忽然從原地跳了起來，然後在首席疑惑的眼神中問道：

  「你們真的沒有那種，讓我從一個地方傳送到另一個地方的辦法，對吧？」

  首席肯定地點了點頭。

  愛麗絲於是煩躁地看了眼山頂的位置，咕噥著道：

  「看起來我還得再跑一趟……不對，我可以問利奧馬斯特……誒，話說聖者也要吃飯的吧？」

  愛麗絲確認般地看向了首席。

  首席站在原地懵了一下，隨後認真地回答道：

  「……對於序列4的聖者來說，縱然數天不補充食物和水分也沒有關係。」

  不吃也沒有關係，所以還是要吃的……愛麗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然說道：

  「我好像好久沒吃飯了……」

  首席更懵了，他遲疑了兩秒鐘後，憑藉著他對愛麗絲的了解發出了邀請：

  「要一起吃飯嗎？」

  「……不用了，」愛麗絲拒絕了這個邀請，「等回頭我在路上叫個外賣。」

  從首席的眼神來看，他沒聽明白愛麗絲的話。

  愛麗絲沒興趣回答這個問題，她好奇地看向首席，朝他問道：

  「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利奧馬斯特？」

  「他過幾天就會離開，」首席如實回答道，「他聲稱自己要在這裡傳播主的光輝。」

  ……也很合理。

  這答案讓愛麗絲有些說不出話，但她仔細一想，又感到高興起來——傳播光輝，應該是要到處亂跑的吧？

  愛麗絲瞬間感覺到前途變得光明起來，她當場丟下首席，去找利奧馬斯特。

  首席站在原地，表情未有變化，一動不動地看著愛麗絲的背影，只有眼神帶著茫然。

  ……我應該幹什麼？

  把正在努力傳播主的光輝的利奧馬斯特拉出來，愛麗絲興沖沖地問道：

  「你是不是有能在這裡從一個地方傳送到另一個地方的辦法！」

  「一位『旅行家』感念於主的恩賜，願意成為我手下的羔羊，與我一起散播主的榮光。」利奧馬斯特一臉虔誠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哦，有個「旅行家」自願被他放牧……等等，這不得自願的……不對，他為什麼能在這裡「旅行」？

  了解「牧羊人」能力的愛麗絲自動翻譯了利奧馬斯特的話，隨後意識到了這段話里的兩個問題。

  她沒去和利奧馬斯特糾結那個「旅行家」是否自願的問題，而是問道：

  「這裡的靈界能用？」

  「我蒙受了主的恩賜。」利奧馬斯特繼續在胸前畫十字。

  愛麗絲說不出話。

  好消息是，她現在有兩個選擇了——回去問烏洛琉斯，和威脅利奧馬斯特繼續給她帶路。

  兩種方法各有各的問題，愛麗絲猶豫了片刻後，決定先問問烏洛琉斯再說。

  ——她真的很需要靈界。

  「你要過幾天才會離開，對吧？」她和利奧馬斯特確認道。

  「是的。」利奧馬斯特點了點頭。

  愛麗絲放下心來，回去找還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首席。

  「我再上去一趟，」她指著山頂說道，「問問有沒有傳送的辦法。」

  「您要去很遠的地方嗎？」首席試探性地問道。

  「不知道，」愛麗絲兩手一攤，「但如果大陸面積和我記憶里差不多的話，嗯……」

  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巨人王庭」的方向，冷漠地回答道：

  「可能你們找到出去的路了，我還沒回來。」

  首席不再說話了。

  告別首席，愛麗絲朝山頂飛去。

  她沒學著烏洛琉斯一步一步走上去，畢竟她又不是「真實造物主」的信徒，更不是「真實造物主」座下的天使。

  憑著記憶再一次站在聖所門口，愛麗絲懵了兩秒鐘，忽然意識到，烏洛琉斯說不定已經離開這裡了。

  ……希望祂還沒走。

  愛麗絲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踏進聖所內部。

  陰森的裝修風格不符合愛麗絲的審美，時不時掉下來的腐爛血肉更是讓愛麗絲緊皺眉頭，她忍了又忍，才沒有干出來在別人家裡當著別人面罵別人裝修難看的事情。

  ——儘管不去聽「真實造物主」罵人的聲音，愛麗絲也知道，「真實造物主」的注視一直停留於她身上，從未離開。

  ……就冒充了一下烏洛琉斯，不至於這么小氣吧？

  烏洛琉斯自己都沒計較呢！

  話說這樣看好像丈夫幫小白花妻子出氣……不是，等等，別再想這種東西了！

  愛麗絲驚恐地加快了腳步，以避免自己胡思亂想。

  從記憶里翻出那條壁畫迴廊的位置，愛麗絲沿路走向那條迴廊，在盡頭處發現了剛剛準備放下筆的烏洛琉斯。

  ——祂剛完成一幅畫。

  愛麗絲好奇地走過去，盯著壁畫看了幾秒鐘後，忽然扭頭問道：

  「你學過畫畫嗎？」

  「沒有。」烏洛琉斯平和地搖了搖頭。

  於是愛麗絲順理成章地問道：「你給安德森上厄運是不是嫉妒他科班出身？」

  烏洛琉斯轉過頭，略顯疑惑地問道：「安德森？」

  祂不知道？不對，也有可能是不知道名字……愛麗絲偏了偏頭，指了指外面的方向回答道：

  「在外面那片海裡面，有個倒霉的『獵人』進了一片廢墟，裡面有很多壁畫，其中一幅應該是你留下的。

  「他伸手隔空勾了勾線條，然後就變得特別特別倒霉——之前甚至被一口酒嗆死了。」

  這位命運天使耐心地聽完了愛麗絲的講述，然後平靜地搖了搖頭，柔和地回答道：

  「那只是殘留的力量。」

  愛麗絲盯著祂看了幾秒鐘後，忽而恍然大悟道：

  「你不想別人破壞你的畫？」

  「嗯。」祂緩緩點了下頭。

  沉默了兩秒鐘後，愛麗絲看著祂，真心實意地讚美道：「你壁畫真多。」

  這並非漢語，是愛麗絲踏進「神棄之地」以來一直使用的巨人語，因而烏洛琉斯沒聽懂其中的深意，只是略顯疑惑地點了點頭。

  當然，即使是漢語祂應該也聽不明白。

  烏洛琉斯顯然沒有愛麗絲那樣喋喋不休的愛好，愛麗絲一閉上嘴，周圍便又安靜下來，祂平靜地執筆蘸了蘸顏料，似是準備再畫一幅。

  「等一下！」愛麗絲連忙攔住了祂，她本能地想要伸出手，卻又想起之前烏洛琉斯的冷臉，默默把探出的手縮了回來，「我有事情要問你！」

  烏洛琉斯平和地轉過頭，用眼神詢問她有什麼事。

  「你們有在這裡聯繫上靈界的辦法，對不對！」愛麗絲激動地問道，「應該，應該還有從一個地方傳送到另一個地方的辦法？」

  烏洛琉斯的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了幾秒鐘，忽而站起身來，朝前方走去。

  愛麗絲站在原地遲疑了兩秒鐘，然後眼睜睜地看著烏洛琉斯放下畫筆，踏進祂剛完成的壁畫，消失不見了。

  啊……？

  愛麗絲茫然地盯著壁畫，看了幾秒鐘之後，伸手碰了碰壁畫，或者說牆壁——是實心的。

  她站在原地，看著壁畫上銀髮銀眸的天使猶豫了片刻，閉上眼睛，一頭撞了上去——果然是實心的。

  「嘶。」愛麗絲抽了一口冷氣，退了回來，伸手揉腦袋。

  也許是她蠢得烏洛琉斯實在看不下去了，壁畫裡的人影微動，一個活生生的烏洛琉斯從畫裡走了出來。

  「？」愛麗絲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你沒有『混亂行者』的能力？」烏洛琉斯聲音平靜地、不含鄙夷地問道。

  「我，我有……」愛麗絲囁嚅著回答道。

  她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烏洛琉斯和祂身後的壁畫，在短暫的停頓後，忽然靈光一閃，仰頭問道：

  「這裡的規則和力量很混亂，隨意移動會迷失在其中，所以……你在壁畫上留下力量，以此來定位？」

  烏洛琉斯點了點頭。

  愛麗絲驚訝地睜圓了眼睛，十幾秒後，她嘆了口氣道：

  「我沒去找威爾·昂賽汀是對的……否則我絕對是白送。」

  烏洛琉斯沒有對此做出評價，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愛麗絲盯著祂思考了幾秒鐘，猜測道：「你在等我確認收貨和打好評嗎？」

  烏洛琉斯的眼神成功變得茫然起來。

  愛麗絲並沒有為此感到高興，她捏了捏眉心，指出了這個辦法最關鍵的問題：

  「如果我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我當然可以在路過的地方都留下壁畫或者別的什麼東西，用來定位。

  「但一來，這件事情也許很急，二來……

  「我要去的是我沒去過的地方。」

  停頓了一下，她試探性地問道：「你的壁畫能借我用一下嗎？」

  烏洛琉斯上下打量了一圈她，依然用那種平靜地、不含鄙夷地語氣問道：

  「可以。

  「你確定嗎？」

  愛麗絲莫名打了個冷顫，她忽然有了一種沒來由的驚恐感，於是她立刻推拒了烏洛琉斯的好意：

  「……不，不用了，謝謝。」

  她意識到這極大概率也是一種白給行為。

  烏洛琉斯仍然用那種疑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隨後平和地對她說道：

  「跟我來。」

  又是這句話……我總覺得祂那個眼神有一種……有一種我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那種感覺……

  愛麗絲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烏洛琉斯帶著她左拐右拐，來到一處祭壇前，祭壇前方有一幅畫，畫上是個漆黑的嬰兒。

  愛麗絲盯著那個嬰兒看了幾秒鐘後，嬰兒忽然朝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愛麗絲一下子躥到了烏洛琉斯的身後，停頓了一下，總感覺哪裡不對的她略顯遲疑地問道：

  「我真的不能抓你的衣服嗎？」

  烏洛琉斯搖了搖頭。

  愛麗絲磨了磨牙，放棄了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又重新探出頭來，盯著露出詭異笑容的嬰兒，猶豫著猜測道：

  「畫上的是……」

  她頓了頓，沒說出名字或者別的什麼，而是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烏洛琉斯點了點頭。

  愛麗絲盯著祭壇看了幾秒鐘後，才再次問道：「……你是讓我，讓我祈禱？」

  烏洛琉斯再次點了點頭。

  有道理，要權限確實應該和主人要，所以……愛麗絲面無表情地接著問道：

  「我看起來像是傻子嗎？」

  烏洛琉斯盯著愛麗絲看了幾秒鐘後，溫和地安撫道：

  「不像。

  「你看起來很聰明。」

  這熟悉的幻視感讓愛麗絲懵了兩秒鐘，隨後她略顯遲疑地問道：

  「你以前……是不是帶過小孩？」

  烏洛琉斯神情復又恍惚起來，像是在回憶什麼，愛麗絲見狀，立刻打斷了祂的思考：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於是烏洛琉斯回過神來，面容平和地搖了搖頭。

  愛麗絲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後，她又回過頭來，頗具儀式感地說道：

  「謝謝。」

  「不客氣。」烏洛琉斯禮貌地回應道。

  愛麗絲沉默地離開聖所，她在聖所門口沉默了兩秒鐘後，於「真實造物主」的注視下念響了愚者的尊名，然後在最後說道：

  「愚者先生，給我送點飯來，記得加上桌椅和餐具。」

  「真實造物主」的視線在沉凝了片刻後，忽而消失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