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你來的正是時候
「我很驚訝，沒想到你會把女僕也請出房間。」
辛德拉斯男爵輕笑一聲，親自倒上了一杯葡萄酒，右腿搭上左膝，神態放鬆，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表現自然。
無視禮節，刻意表現出侵略性，目的是在談話中占據上風，看來我被這位男爵看扁了……安吉爾暗笑著，開口道：
「因為比起我，男爵閣下應該更擔心某些傳聞，我相信你會讓所有的談話內容僅限於這個房間內。」
男爵剛端起酒杯，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難怪那位迪西來的商人會對你感興趣，你們的性格，唔，非常相似……」
片刻後，辛德拉斯放下酒杯，半是詫異半是好奇地說道。
「你是指道恩·唐泰斯？」安吉爾也為自己倒上了一杯白葡萄酒，看著一杯就價值十多鎊的晶瑩酒液，依依不捨地抿了一口，「所以，男爵閣下此次拜訪，為的也是考伊姆公司的股份？」
「原定的計劃確實如此，在唐泰斯那收到拒絕後，我原本想從其他角度下手，比如通過你來說服他，至少將我願意報出的價格傳到他耳中……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男爵雙手合十擺在膝上，緩緩說道。
「在他決定將股份全部捐獻給教會，並以此創建助學基金後的一小時，我就得知了這一消息，因此，對他的許多『手段』也不適合繼續進行了……原本我想，從因蒂斯返回魯恩，尚未站穩腳跟的你，應該無法拒絕一位男爵的請求。」
「如果我拒絕呢？」
安吉爾好奇地問道。
「拒絕2萬鎊的酬勞？」
輕笑一聲，男爵回答。
2萬鎊……他怎麼不早點說？我周四回到貝克蘭德後，他就可以找我，然後我跟克萊恩商量一下，完全可以賺下這筆錢，哪怕都捐給教會，也能多出五千鎊……安吉爾微微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然，在卡隆死後，在唐泰斯被冤枉，卻依然信任我之後，我也意識到了一些不對，整個股份收購的過程都像是有人在從中作梗，讓我屢屢碰壁，逐漸思考起一些非法的手段，甚至付諸實際……」
辛德拉斯眉頭微皺，那雙淺藍色的眼眸盯著手中的酒杯，語調有些遲疑。
卡隆是那個匆忙賣出股份，然後自殺，將疑點引向克萊恩的股東……男爵說的非法手段，不會就是克萊恩曾提到過的緋聞攻擊，甚至找幾個小孩說是他的私生子吧？如果我答應跟男爵合作，他準備怎麼利用我和克萊恩的關係……安吉爾腦中冒出幾個不敢細想的方案，隨口問道：
「那你又為何執著於這點股份呢？據我所知，哪怕有著升值潛力，3%的考伊姆公司股份幾年內也不會超過2萬鎊，和伱的付出並不對等。」
「事到如今，告訴你也沒關係。通過直接、間接持股，加上這3%，我就擁有了超過50%的股權，能夠左右這家公司的運營，而我打算讓它真正上市，與我和幾位合作者手頭的煤炭公司，共同壟斷貝克蘭德，甚至整個魯恩的無煙煤。」
也就是說，這點股權實際上左右著整個考伊姆公司的決策權，進而能影響半個國家的無煙煤產業，影響王國的許多政策，而那才是真正的壟斷，真正的高利潤，這才是身價千萬的辛德拉斯的目的……安吉爾在心中幫男爵補充了最後一句，點頭表示了解。
有句話說得好，有300%的利潤，資本家就會踐踏世間的一切……當然，在這個世界，這句話很大概率是羅塞爾大帝說的。
她腦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羅塞爾笑話。
「當然，到了現在這一步，我只能另想辦法，撬動以公司原本的擁有者，瑪麗·肖特女士為首的聯盟，以求獲得真正的控股權，現在反過來想想，我並不需要如此急躁地逼迫卡隆，威脅唐泰斯，讓事情落到無法收場的地步……這很奇怪，也許是我太過於注重這場『戰鬥』的成敗……」
一杯白葡萄酒下肚，辛德拉斯的語速也快了一些，他帶著微醺的表情，有些絮叨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他提到的瑪麗女士，安吉爾有些印象，這位貴婦人離異後，獨自擁有考伊姆公司20%的股權，並通過與辛德拉斯男爵類似的手段，控制了45%的股份，是他掌控公司的有力競爭者。
但是男爵閣下，你第一次和我見面就說這麼多，這麼深入，是否有些不符合上流社會的禮儀……安吉爾暗暗想著，不太確定對方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真情流露，還是故意做出這副開誠布公的模樣，試圖盡力挽回那3%股份。
可克萊恩已經把它捐出去了……而且，男爵能在事後認識到自己行為上的不妥，意味著他當時確實因為其他原因做出衝動之舉，這有點像是……
這瞬間，安吉爾跳出了「上流社會」的思維，轉變為了非凡者的思考方式，立即想到了好幾個可能性。
欲望使徒……不，他們的影響往往激烈而直接……難道是「觀眾」？有人對男爵使用了非凡能力，製造出了這一系列矛盾？甚至可能對自殺的股東卡隆也做了手腳，這才讓克萊恩陷入了命案之中……
想到這裡，安吉爾正想開口，卻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隨后里巴克探頭進來問道：
「小姐，霍爾伯爵的女兒，奧黛麗·霍爾小姐前來拜訪，她的馬車已經在門口了。」
奧黛麗，來拜訪我？
安吉爾第一反應是這位塔羅會的「正義」小姐已經確認了自己「皇后」的身份，要來當面揭穿，順便敘敘舊，但又覺得以對方謹慎的性格不該這麼直接，至少也會在塔羅會上先行確認。
或許是為昨天我把她從社會性死亡的邊緣救下而來道謝……安吉爾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這也能解釋奧黛麗沒有提前告知就來拜訪的原因，這種比較私密的理由在社交禮儀上是能夠說得通的。
唯一的問題在於，這和辛德拉斯男爵的會面有衝突……
她看向房間內的另一位來客，後者放下了酒杯，表情嚴肅中帶著些不滿，顯然是以為安吉爾同時安排了兩場會面，這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抱歉，奧黛麗小姐是臨時拜訪，她並沒有預約。」
安吉爾迅速解釋道。
「是這樣……」男爵的表情緩和了下來，猶豫片刻開口道，「需要我迴避一下嗎？」
這會不會不夠禮貌，畢竟是你先來的……而且，這位「觀眾」能不能看出辛德拉斯身上的異常？
安吉爾思索著，片刻後搖了搖頭：
「奧黛麗小姐應該只是路過，不會久留，而且，她的哥哥希伯特勳爵與瑪麗女士是朋友，或許你可以通過她們的關係來解決考伊姆公司的歸屬權？」
這番說辭讓臉色不斷變幻的男爵下定了決心，「賴」在會客室沒有離開，畢竟於理來說，他確實是先到的那一位。
片刻後，身穿輕便長裙，很可能是準備前往某個沙龍的奧黛麗·霍爾在女僕的帶領下來到了三樓這間採光極好的房間，同樣將貼身女僕留在了門外，隻身進入會客室。
她先是好奇地望向以標準姿勢端坐，目光卻久久停留在這顆「耀眼寶石」身上的辛德拉斯男爵，片刻後視線才轉向安吉爾。
「克莉絲汀，我今天剛巧路過希爾斯頓區，想起你就住在這裡，就順路過來為昨晚的事道謝，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她那試圖親近，卻又擔心冒犯的表情成功打消了安吉爾的最後一絲疑慮。
但很可能這也是「觀眾」的偽裝……
讓奧黛麗落座後，安吉爾簡單地將辛德拉斯之前所說的股份問題告訴了奧黛麗，並接著問道：
「我聽說希伯特勳爵是大氣污染調查委員會的首席秘書，與考伊姆公司的瑪麗女士相識，是否能居中斡旋，為男爵和瑪麗女士尋找一個折中的，能解決雙方訴求的方案？」
望著一臉殷切的克莉絲汀·特蕾莎，奧黛麗內心的疑惑卻不斷湧出。
塔羅會的「皇后」小姐，一位真正的半神，為何會關心這些事情？
而且，兩邊都持有接近50%的股權，正在為完全控制公司而努力，辛德拉斯男爵更是已經做出不少違法邊緣的試探了，這種尖銳的矛盾是通過對話就能調和的嗎？
思索著，奧黛麗突然覺察到了對方真正的目的。
一位新晉的貴族，身價超過千萬鎊的富翁，會為了這點利益而親力親為，如此急切嗎？
「皇后」在懷疑這背後有超凡力量的影響，而且，覺得我這個「催眠師」有可能看出問題？
想到這裡，奧黛麗有些興奮起來。
六月的社交季開始前，她一直待在自己家族的領地中，嘗試著在當地的貴族之間利用「觀眾」的力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內心那股屬於「大偵探奧黛麗」的衝動早已無處安放，此刻已是躍躍欲試了。
就算自己理解錯誤，「克莉絲汀」並非「皇后」，自己的行為也不至於暴露非凡者的身份。
「男爵閣下，我想了解一下，你最初準備收購考伊姆公司，是出於誰的建議呢？」
她腰背挺直，雙腳併攏側向一邊，兩手交疊搭在腿上，以禮儀老師都挑不出毛病的姿勢坐好，擺出自認為完美的笑容，開口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