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沉痛結局
隨著冰龍的頭顱殺死了它自己，周圍呼嘯的狂風和暴雪也逐漸消散，在安吉爾已無力維持「冰霜」能力時，變成了普通的雪花，一片片飄落在「北方之王」那無頭的身軀上。
吐盡了最後一絲冰焰的龍頭帶著上面掛著血肉的脊柱摔在冰面上，發出砰的一聲，那雙死不瞑目的藍眼看向呈呆滯狀態的格羅塞爾，仿佛他才是殺死自己的罪魁禍首。
而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無頭龍屍和背叛它的頭顱化作了一道藍白色的流光，集結在一起，在冰原之上勾勒出一道上方呈弧形的門拱。
光芒散去，一扇對開大門出現在冰面上，它像是已在此矗立千年，沉重、靜謐，門拱上方覆蓋著厚厚的冰層，冰棱甚至搭在了門前。
不用任何提示，大家都立即明白，這就是離開《格羅塞爾遊記》的出口。
「終於……我們成功了！」
首先開口的是身上銀甲逐漸隱沒，側腹被龍爪劃開巨大傷口的格羅塞爾，他哈哈大笑幾聲，抬腳向前，似乎想要觸摸那扇等待了數千年的門，但卻朝前方倒下，轟的一聲砸在冰面上。
「格羅塞爾！」
夏塔絲意識到不對，邁著與精靈相稱的快速步伐來到巨人身旁，取下頸部的「薔薇項鍊」，想套在他身上，卻發現這個尺寸的項鍊連給他做手鍊都欠奉，又焦急地望向苦修士斯諾曼。
後者使用了太多次「公證」，與安吉爾合作對抗了「北方之王」最強的冰霜之力，此時瘦弱的軀體搖搖晃晃，他在莫貝特的攙扶下來到巨人身旁，看了看深達內臟的巨大傷口，皺著眉頭，沒有開口。
「我來吧。」
克萊恩把力竭的安吉爾放下，讓她由艾德雯娜挽著，自己則半跪在格羅塞爾身邊。
他的禮帽在戰鬥中飛走，此時金邊眼鏡下的目光灼灼，可以明顯看到格羅塞爾身上延伸而出的靈體之線，這意味著巨人尚未死亡，只是受了重傷。
他將戴著普通手套的右手伸進巨大的傷口中，按住一側，仿佛拖拽重物一般，艱難地將傷口「轉移」到肩膀，而後帶到左臂，在手肘位置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而原本被開膛破肚的側腹，已經完好無損，呈現出健康的灰藍色皮膚。
巨人原本已經有些微弱的呼吸立即變得粗重起來，宛如拉風箱的聲音讓眾人都放下心來。
「格羅塞爾，你聽得到嗎？」
身披黑甲的「懲戒騎士」龍澤爾來到另一側，對著巨人那比手掌還大的耳朵喊道。
這具身高四米的軀體抖動了一下。
「我感覺，好多了……」
這聲喘著粗氣的回答讓所有人鬆了口氣，重傷尚未在「薔薇項鍊」修復下完全癒合的夏塔絲甚至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讓莫貝特好一陣緊張，安德森抖了抖頭髮上的冰渣，默默把短劍歸鞘，苦修士斯諾曼閉上雙眼，在胸口劃著名十字，低聲做起了祈禱，安吉爾在艾德雯娜的攙扶下走近人群，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克萊恩也站起身，看向造型古老的雙開大門，視線在附近搜索了一圈，失望但並不意外地發現「北方之王」尤里斯安的軀體、血肉全都消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自然，所謂的非凡特性也沒有留下一點。
「看來，它和我們不同，是這本遊記創造的虛假生物。」
他感慨道。
這句話仿佛提醒了其他人，這裡仍處於虛假的世界之中，包括剛剛自行爬起，撫摸著受創的左臂的格羅塞爾在內，大家都將目光投向了那扇巨大的門扉。
「我們儘快出去吧，誰也不知道這扇門能持續多久，要是錯過了，又要等待多少年才有另一個『北方之王』。」
艾德雯娜道出了大家的心聲，她隨後看向幾乎被積雪掩埋的洞窟，高聲喊道：
「達尼茲，出來吧，戰鬥結束了。」
這恐怕會讓「烈焰」喪失最後一絲自信……安吉爾恢復了部分力氣，從艾德雯娜懷中起身，默默咕噥了一句，走近克萊恩，發現他正和精靈歌者夏塔絲說著什麼，而後將隨身攜帶的紙筆遞給對方，後者接過，唰唰書寫著。
「她答應將『海洋歌者』的配方交給我，而我將以一件高希納姆的遺蹟中得到的遺物作為交換。」
見她靠近，克萊恩主動開口道。
「海洋歌者」是倒吊人阿爾傑需要的下個序列，而高希納姆……安吉爾很快從腦海中回憶起了某次塔羅會上，愚者近乎承認自己執掌「海神」權柄時提到的「天災女王」的名字。
對了，那時候克萊恩還假裝自己只是普通的信徒，而非「世界」來著……想到這裡，她有些幽怨地看了對方一眼，卻被遞來魔藥配方的夏塔絲見到。
這個聲音柔和，性格卻有些暴躁的精靈輕笑一聲，將手中的「薔薇項鍊」還給安吉爾，道：
「我和他沒有什麼，只是一次交易而已。」
不，你誤會了，而且這麼說更容易讓人誤會……安吉爾張口結舌，正要解釋，達尼茲已經一腳深一腳淺地從洞窟里走了出來，看著突然出現的巨大門扉，看著個個帶傷，卻難掩臉上笑意的眾人，沉默地低下了頭。
看來沒能參加這場戰鬥，沒機會在船長面前有所表現，讓他對自己的實力更加沒有信心了……安吉爾暗嘆一聲，發現金髮的獵人安德森帶著一絲怪笑靠近了對方，似乎準備說些什麼。
也許挑釁幾句能讓他振作一點吧。
安吉爾不再關注那邊，而是看向黑髮尖耳的精靈夏塔絲，詢問道：
「你剛才使用的那種箭矢，是來源於自身途徑的力量嗎？」
「你說『風暴之箭』？那並非魔藥的力量，而是我們的王傳授的一種力量使用方式，多枚箭矢攻擊同一位置能增加後續的傷害，如果有三名以上的射手一齊發動攻擊，哪怕『北方之王』也難以抵擋。」
夏塔絲一臉高傲地回答道。
果然，這就是「風暴匯聚」，或者說，是「風暴匯聚」的原型，而我腦海中根本沒有它能作為箭矢使用的記憶和知識，這意味著，我所知曉的才是「副本」……
安吉爾的猜測得到證實，不再言語，而是看向那扇風雪之中的對開大門。
此時，所有人已經集合，來到了門邊，格羅塞爾小隊甚至連帳篷、生存工具都沒有帶，而是一臉期盼地看著門扉。
連最晚進入的龍澤爾，在書中也經歷了160多年，他們應該都歸心似箭了……安吉爾欣慰地看著在短暫的戰鬥中已成為同伴的大家，嘴角向上翹起。
可，他們出去之後呢……
她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怪異的念頭。
格羅塞爾來自巨人王庭，但「太陽」先生說那裡早已毀滅了數千年；夏塔絲的精靈同胞們早已泯滅在時光之中，獨留下遍布蘇尼亞海的精靈遺蹟；莫貝特來自第四紀的所羅門帝國，但北大陸已被魯恩等國家取代；龍澤爾確實來自魯恩，來自貝克蘭德，但他所認識的人都已在百年前死去……
最重要的是，他們自己……
「出去之後，你打算去哪？」
低聲的交流打斷了她的思索。
龍澤爾精神抖擻地詢問著身高是他兩倍的格羅塞爾，不復安吉爾第一次見他時的迷茫。
後者撫摸著手臂的傷處，聲如洪鐘地回答：
「巨人王庭。」
「我猜也是，」龍澤爾撣了撣肩甲上的雪花，說道，「我要回貝克蘭德看看，回西北區的家看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個單詞幾乎無法聽見，但安吉爾憑藉口型，認出了那是「媽媽」。
她撇過頭去，正對上了克萊恩的眼睛，後者同樣有些感傷，但也沒有說話。
貝克蘭德的西北區在一百年前已經被重新劃分，不復存在了，而且，別說龍澤爾的媽媽，哪怕他自己曾留有子嗣，現在也不在人世了。
大家緩緩走過剛才戰鬥過的場地，踏過一道道被冰龍抓出的溝壑，一處處火焰、冰霜、閃電肆虐過的痕跡，來到了巨大的門扉前。
格羅塞爾一手搭上了覆蓋冰雪的大門，看向其他人。
夏塔絲、莫貝特、龍澤爾，然後是沉默寡言的斯諾曼，每人遞出一隻手，按在門扉一側。
新加入隊伍幾天到幾小時不等的安吉爾、克萊恩、艾德雯娜，以及在安德森的「鼓勁」下重新振作起來的達尼茲也抬手前伸，按在了另一側的大門上。
「走吧。」
格羅塞爾說道，大家一起用力，推開了這扇大門。
下一秒，安吉爾眼前的冰雪、大門和無盡的冰原都變得虛幻透明，消失無蹤，一盞盞油燈亮起，隨後是在燈光下呈棕黃色的書架、航海桌和幾張靠背椅。
她回到了「黃金夢想號」的船長室。
陡然出現的十人幾乎塞滿了整個房間，身材高大的格羅塞爾更是直接撞在了天花板上，他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彎著腰，避免頂穿木製的天花板，但臉上卻掛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們真的出來了……」
莫貝特一手撫過胸前那不對稱扣起的衣扣，一手伸向身旁的精靈夏塔絲，後者猶豫片刻，握住了對方的手。
「沒想到，出來之後我還在船上。」
龍澤爾喃喃道，緩緩伸手，摸向身旁的航海桌，手指按在了地圖上的一點，那是北大陸的魯恩王國。
嘩嘩，書頁翻動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書桌，那裡擺放的《格羅塞爾遊記》無風自動，迅速翻到了最後幾頁，那些原本粘連在一起的書頁已經寫滿了內容，在眾人眼前划過，直至故事的結局。
「格羅塞爾完成了承諾，他帶領路上相遇的隊友，在迷途的海盜、掌控冰霜的女士、瘋狂的冒險家和強大獵人的幫助下，殺死了『北方之王』，凱旋而歸。」
「凱旋而歸……」
格羅塞爾默默念出最後幾個單詞，豎直的獨眼眨了眨，伸出沒受傷的右手，向胸前拍去。
突然，他發現自己的手臂上，灰藍色皮膚變得蒼白，而後乾枯，皺褶，內部健壯的肌肉開始萎縮。
他驚訝地低下頭，看向房間中的其他隊友。
莫貝特、夏塔絲、龍澤爾和斯諾曼臉上的笑意也在瞬間消失，他們的目光從瞬間變得蒼老的巨人身上移到其他隊友身上，最後是自己的身體。
不過數秒，這些剛挑戰了「北方之王」，將其斬殺的強大非凡者們，就變得老態龍鍾，瀕臨死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