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接踵而至
這一瞬間，安吉爾感覺就連舷窗外射入房間的陽光都黯淡了幾分，身側掛在牆上的半身鏡變得一片漆黑，內部自己的身影詭異地搖晃著。
仿佛自己的「醒來」也只是夢境之中的一部分。
好在手腕上的「隱秘聖徽」毫無任何反應，就像一枚普通的黑色圓片，掛在銀鏈之上。
瞬間的異變後，窗外恢復了明媚的，甚至有些刺眼的陽光，鏡子裡安吉爾的身影同樣疑惑地望向這邊，面色平淡，雙眼澄清。
「我現在確實是在現實之中的「未來號」上，那這塊鏡子的碎片，跟隨我一起「回來」了？」
撫摸著光滑但不反光的碎片表面，安吉爾喃喃自語著。
根據「神秘女王」的說法，我當時應該進入了某個獨立於未來號的奇怪夢境，並遭到了夢境之中「鏡像」的攻擊……貝爾納黛的夢境是圖書館，「未來號」其他人的夢境似乎在黑色修道院的外圍，安德森的夢境是「吞尾者」烏洛琉斯的壁畫，那麼，「鏡像」的夢境又是誰的？
摸出仍好好地放在懷中，沒有破碎的魔鏡，安吉爾試著給這塊碎片做了一次魔鏡占卜。
「魔鏡魔鏡告訴我，這塊碎片的來歷。」
被霧氣籠罩的朦朧畫面中一片漆黑，就在安吉爾以為這次占卜不出意料地失敗時，黑暗之中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她自己。
不，確切說是「鏡像」的她，手鍊和戒指戴在左手，「騎士手鐲」在右腕，這個「鏡中之人」正雙眼緊閉，彎腰屈膝，雙手環抱住肩膀，蜷縮著沉睡。
很快，這副如同靜止一般的畫面消失，鏡面重新反射出安吉爾有些憔悴的臉。
靈性消耗過度了……她一怔，這才想起自己的狀況並不算好，雖然在夢中擊碎了自己的「惡意」和「痛苦」，得以在身心統一的契機中完成了魔藥的消化，但並不意味著可以無視幾近枯竭的靈性和失控的可能。
將鏡子碎片收進隔絕靈性的收納盒，安吉爾合衣躺回床上，雙眼一閉，進入冥想與睡眠的雙重狀態，開始恢復體力。
————
不知多長時間的無夢睡眠後，安吉爾醒了過來，滿意地發現頭痛、眼花等一系列靈性耗竭引起的症狀全部消失了，甚至有些神清氣爽。
靈性也回來了，符咒和彈藥也沒有消耗，在夢境裡戰鬥真是省錢啊……她有些開心地想著，摸出了那枚變成白板的「災禍」符咒，來到桌前，找出工具，重新用血液將它「補全」，恢復了作用。
這比重新製作一枚消耗的靈性要少很多。
當然，如果時間充裕，重新製作一枚的效果無疑更好，但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解決……
咕咕。
她的肚子發出一陣低沉的鳴叫。
「我居然是被餓醒的……」
喃喃說著，安吉爾從桌前站起，下意識看向窗外，卻發現一直處於正午的天空根本沒法看出經過了多長時間，只得打開懷表，確認了自己已經睡了足足2小時。
正好是晚餐時間！
安吉爾興奮地咂著嘴，離開房間，通過走廊來到了餐廳，卻發現本應熱鬧的餐廳空無一人，就連擔任廚師的海盜也無影無蹤，只留下空空的長桌和座椅。
人不在就算了，怎麼飯菜也不在？
心感不妙，她立即回頭，走出船艙，來到甲板。
大部分海盜都集中在甲板中段，他們有的震驚地看向炮座，有的在不斷踩踏地面又迅速跳起，水手長妮娜正揪著「毒素專家」弗蘭克的衣領，那高大的身軀幾乎將對方提離地面。
「趕快給我解決你那些見鬼的小玩意！
「你覺得我的胸部還不夠大嗎？」
什麼東西？
安吉爾仿佛聽到了什麼虎狼之詞，她有些茫然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克萊恩，發現後者一臉嚴肅，絲毫沒有感到兩人的對話有多滑稽。
「怎麼回事？」
她悄聲問道。
「弗蘭克之前提過的能讓公牛產奶的『小東西』，從實驗室里泄露，並且增殖……」
仿佛在驗證他的話，船舷旁一門鑄鐵火炮噗地一聲，從炮口吐出了一束乳白色的漿液，嚇得它旁邊的海盜一個踉蹌，後仰倒地。
他手撐向甲板的位置同樣噴出疑似牛奶的液體，兜了這個倒霉的海盜滿身滿臉。
「牛奶！全是牛奶！」
他大喊著，被另一個海盜拉起，有多遠跑出了多遠。
「……整艘『未來號』都被感染了。」
克萊恩的後半句話才從口中吐出。
安吉爾仿佛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涼意泛上心頭，就連飢餓都拋在了腦後。
「那人呢？人也會被感染嗎？」
她終於明白了妮娜為何那麼激動，剎那間，感覺自己身上都開始有些發癢，似乎隨時要和那門火炮一樣噴出些什麼來。
「不知道，但我覺得很有可能。」
克萊恩嘴角抽動著，張開手掌，安吉爾看到他掌心有一枚錫制符咒，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她立即將「薔薇項鍊」切換到風眷者的靈魂，駕馭狂風，托起自己的雙腳，離開了「未來號」的甲板，並在身邊環繞起隔絕大部分空氣的風牆。
不管是接觸還是空氣傳播，都得防範……她思索著，看著下方海盜們四處亂跑，躲避牛奶噴泉，看著弗蘭克掏出另一種自己研究的粉末，灑在甲板上，用鬱鬱蔥蔥的藤蔓吸收了「牛奶」的養分，初步解決了問題。
但沒等她重新落回甲板，藤蔓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瘋長起來，很快超過了「未來號」的上層建築，大有向更高的桅杆和天空中的安吉爾、克萊恩延伸的趨勢，它們的尖端長出了一朵朵殷紅的花，在如此場景下顯得邪異無比。
又失控了？這不對吧……安吉爾起初覺得「毒素專家」弗蘭克是個雖然瘋狂但「專業技術」還過得去的非凡者，但發生在眼前的各種事故讓她有些懷疑起自己的看法了。
「弗蘭克，停止你的一切嘗試，這片海域也許殘留著大地母神的氣息！」
經過放大的「星之上將」呼喊從船隻各處傳出，讓又掏出另一種粉末的弗蘭克停住了動作。
隨著嘉德麗雅的聲音，「未來號」甲板各處的符文不斷亮起，一撮幾乎透明的火焰自船長室的窗戶處湧出，立即點燃了幾乎覆蓋窗口的藤蔓，將它燒成了灰燼。
「砰。」窗口被從內推開，一身黑袍的嘉德麗雅探出頭來。
透明火焰並未因為燒光了那一株藤蔓就停止，它迅速擴散著，在甲板上、桅杆上掠過，燒灼著一切瘋狂生長的植物，卻繞開了驚恐的海盜們。
不到一分鐘，在大地母神的氣息下長出的植物就變成了灰燼。
這時，安吉爾才發現，剛才因為躲避牛奶噴泉，獨自跑開的那個海盜不知何時已經被幾株藤蔓緊緊捆住，身上全是破洞，皮膚、臉頰像被吸乾了一般乾枯，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看來大地母神並沒有眷顧他，或者說，過於眷顧他了……安吉爾默默看著這一幕。
弗蘭克有些失神地走上前去，雙手微微前伸，不能接受自己精心培育的植物居然殺死了船上的同伴。
「小心！」
居高臨下的安吉爾眼角餘光瞥到「未來號」的左側海面出現一團濃郁的黑色，立即高呼提醒下方的海盜們。
下一秒，黑色自海面湧出，一團蠕動的肉塊猛地撲向「未來號」左舷，在一聲巨響中覆蓋了弗蘭克所站的位置。
那是一隻由無數人類的、動物的屍體拼接而成的巨手！
弗蘭克……
安吉爾雙眼微微睜大，不敢相信未來號的大副就在自己眼前被拍成了肉泥。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巨手的旁邊有兩道撲倒的身影，其中一個正是穿著背帶褲的弗蘭克，另一人則是被允許暫時登船的「最強獵人」安德森。
後者在最後一瞬間把弗蘭克撲出了攻擊範圍，抬起頭來，正要習慣性地炫耀一句，突然發現身後由無數腐爛屍體組成的巨手從各處縫隙里噴湧出一縷縷黃綠色的氣體。
「咳，咳！」
最靠近巨手的安德森和弗蘭克立即在氣體之中咳嗽起來，隨後是甲板上的其他海盜，安吉爾漂浮在空中，又有風牆阻擋，暫時沒有聞到氣味，但氣體已經阻隔了她的視線，讓她無法看清下方的情況。
而且，危險還不止於此。
那隻巨手在「喀喇」的木板折斷聲中微微向下按壓，借著這股力量，後方粗壯的手臂、更加龐大的身軀也被拉出海面。
那是一具身高超過了二十米的巨人，它的身體和手臂同樣由各種看不出原型的怪物屍體，以及夾在其中的人類屍體拼接而成，腐爛的肉體擠作一團，層層疊疊，支撐起巨人碩大的，但只有一隻單眼的腦袋。
隨著這個巨人把自己拉出水面，緊貼「未來號」的側舷，更多的黃綠色霧氣從它身體各處湧出，不但繼續覆蓋甲板的其他位置，甚至向周圍海域涌去，仿佛要將整片大海變成死亡之地。
「狂風掌控！」
安吉爾見狀，立即利用風眷者的能力，讓雙手掌間湧出一股劇烈的旋風，垂直吹向下方的甲板。
呼——
從她腳下的位置開始，一股夾雜著黃綠氣體的氣旋不斷增長、擴大，仿佛被無形的攪拌棒攪出了一個直徑數十米的漩渦。
而在它中央，在「風眼」之中，黃綠毒霧已經被快速旋轉的狂風吸走，露出了下方的甲板和正在咳嗽、喘息的海盜們。
藉此機會，「星之上將」再次驅動「未來號」的符文，讓甲板、船舷依次亮起，那些光芒互相融合，仿佛化為群星，迅速在船隻周圍形成了一道透明的護盾。
安吉爾製造的颶風只持續了十秒就緩緩消散，但被驅散的黃綠氣體已無法突破這層阻隔，甲板上的海盜們得以呼吸到新鮮空氣，各種中毒症狀也快速緩解。
安吉爾鬆了口氣，看向仍漂浮在自己身邊，被剛才的颶風吹得搖搖晃晃的克萊恩。
後者並未關注下方的甲板，而是一臉嚴肅地看向遠方。
「恐怕有大麻煩了。」
他輕聲說道。
順著視線，安吉爾向那邊看去。
遠方快速駛來一艘和「未來號」差不多長，但外表黑中帶綠，仿佛發霉了一般的帆船。
它慘白的主帆上畫著一朵漆黑的鬱金香。
「黑色鬱金香……是『地獄上將』路德維爾，和它的旗艦『黑色鬱金香號』！」
下方，剛擺脫了黃綠霧氣的安德森也以超常的視力看到了那艘顯然不懷好意，悶頭狂奔向這邊的帆船，高聲驚呼。
聽到這個「最強獵人」的呼喊，安吉爾腦中想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又是『大地母神』的遺留的氣息，又是釋放毒霧的屍體巨人，現在『地獄上將』也來湊熱鬧，不會都是你這個惹上了『吞尾者』烏洛琉斯的倒霉蛋造成的吧！」
她現在總算體會到安德森那支全軍覆沒的尋寶隊成員的感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