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火車如巨獸一般匍匐在鐵軌上,停靠在站台前。汽笛鳴叫時,一股股蒸汽從車身滾滾而出,吹亂了格蘭丁的衣角。
他壓了壓帽子,提著行李箱走下登車梯,踏上了屬於貝克蘭德的地面。
出了站台,馬路對面就有地鐵的地下入口。
地鐵線路在地下呈十字形貫穿了整座城市,黑夜女神教堂前也有站點。
格蘭丁饒有興致地看了會路線圖,但他並沒有選擇這種交通工具。
他想好好觀察一下這座城市,如果一切順利,他將在這裡住很久;如果不順利,這段路,將是他最後看到的風景。
他掏出懷表,時間已過正午,他沒有胃口吃東西,和剛剛的決定相似,現在吃飯不吉利。
於是他索性走向等待客人的公共馬車,與車夫談好了價錢,準備通過馬車前往位於北區的黑夜女神教會。
「請問先生您需要嚮導嗎?」
就在他準備上車時,他被人叫住了。
喊住他的是一個半大的男孩,外表看起來有十三四歲,乾枯的金髮,灰色的襯衫外是一件打著補丁的褐色馬甲,腳上的皮鞋前端磨損有些嚴重。
他把鴨舌帽拽在手中,神情有點侷促。格蘭丁那副自信從容的氣度和他身上那套考究的衣服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壓迫感。
但他還是堅持著自我介紹道:
「有一位嚮導可以讓您在貝克蘭德的旅程更順利,也能替您節省很多不必要的花銷。比如說,從這裡到黑夜女神教會通常只需要7便士。」
他說完就挑釁一般地看了眼車夫,車夫剛剛收了格蘭丁10個便士。
「滾一邊去!東區的小狗崽子!你就是個小偷!」
車夫的臉瞬間就漲紅了,他粗聲粗氣地咆哮完,才低頭哈腰的對格蘭丁解釋道,「因為廢氣排放法案,我們才不得不提高了車費。」
「這法案根本就沒有實施!」這個半大的男孩憤怒地反駁著,「而且我和我的家人用雙手工作,沒有偷竊!沒有搶劫!」
男孩的手臂指向街角。
格蘭丁順勢望去,果然在街角發現了幾個在向這張望的孩子,那些孩子大概就是男孩口中的家人了。
他們比這個男孩更幼小,發色也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只有像是長在他們臉上一樣的,明顯飢餓的色彩。
這是被遺棄的孩子互相抱團?格蘭丁對這個世界的殘酷有了更深的了解。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維金斯·柯克,先生。」男孩對著格蘭丁行禮。
格蘭丁在回禮後才繼續問道:
「僱傭你需要多少錢?」
「只要3便士,我這一天都將聽候您的差遣。」
男孩把自己想說的話快速說完,然後就沉默下來,他在忐忑中等待著格蘭丁的決定。
3便士,確實不多。也就是幾條黑麥麵包的錢,如果不在意麵包麩質口感的話甚至能獲得更多。
突然,他的靈性被觸動,靈視也自動打開。他瞳孔周圍出現一圈金色的細沙,它們緩緩流動。
當他再看向男孩時,發現他的頭頂長出了一個未來分枝,他凝神看去,男孩的未來就這麼展現在他面前——
傍晚,這群孩子用他付的報酬購買了黑麥麵包。他們聚在橋下的一個窄棚中,維金斯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拿出了一塊黃油。接著黃油和黑麥麵包都被一一分好,他們中最小的那個女孩獲得了最大的一塊。
飲料只有冷水,但他們吃得很滿足。
這是個不用挨餓的夜晚,是充滿了希望的一天。
這個未來,我承認了!
格蘭丁靈性震動,「命理之樹」順應他的心意無聲展開,在旁人無法觀察到的世界裡,他的靈性化作大手,一把抓住了男孩頭上的枝丫。
隨後樹枝被嫁接到大樹上。
這根嫩枝與枯樹格格不入,在它的枝頭掛著一顆模糊的紅色果實。
全新的能力,是因為我的魔藥逐漸消化才出現的嗎?
如果灰白、破敗的果實代表厄運,那麼這個鮮紅的果實就代表好運?我是否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格蘭丁想了一瞬,還是決定順應自己的心意。
「你贏得了這份工作,小先生。上車吧。」格蘭丁轉頭,又對著車夫問道:「請問我需要再付一份車資嗎?但也許我該換一輛馬車。」
他的眼睛開始看向其它的待客車輛。
「不,不需要,先生。請上車。」
車夫嚇了一跳,這麼大方的主顧可不好找,他連忙坐向前室,並招呼客人們上車。
這種公共運輸工具當然談不上舒適,實木的椅子沒有包覆皮革,逼仄的車廂里也只能算是整潔,但仍然會有些怪味。
貝克蘭德在工業化的影響下,水泥澆築的路面被修得很寬敞,所以馬車走得還算平穩。
行駛的兩輪馬車裡,男孩坐在格蘭丁對面,手足無措。
格蘭丁用手指輕敲兩下大腿關閉了自己的靈視,然後他掏出了1個銅便士,把它遞給了男孩道:
「我叫格蘭丁·歐德。這是預付款,在你完成了嚮導工作後,你將會獲得剩下的。」
「好的,先生。」
維金斯雙手捧著接過硬幣,把它在自己的馬甲上擦了擦,然後才塞進了自己衣兜內側。
「先生一定是位軍官!」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格蘭丁把手提箱橫著放在腳邊,讓它別那麼礙事。
「因為先生的坐姿。」維金斯肯定道。
在馬車中,格蘭丁依然坐得筆直,這是前身遺留下來的習慣。
而同樣的做派維金斯也從其他的軍官身上看到過,充滿榮譽感的軍人總會嚴格要求自己的言行,所以他覺得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他接著說道:
「我也想參軍,可惜他們不收小孩。也許等我再長大些,就能加入軍隊了。聽說那裡有足夠的食物……士兵的家人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顧。」
維金斯憧憬著。
「很不錯的推理,雖然有些牽強。我確實參過軍,只是現在已經退役了。」
格蘭丁肯定了男孩的判斷。
「為什麼?」
維金斯很不理解,軍隊中不愁吃喝,還能鍛鍊出一副好身體。在魯恩王國,參軍是榮譽的,對於貧民家的孩子來說,參軍更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因為怕死。」格蘭丁直言不諱。
馬車輪子壓到一塊石頭,使得沒有避震設施的車廂也跟著輪子一起跳了一跳。
「啊?沒……沒關係,我想先生這樣的人物哪怕脫離了軍隊,在貝克蘭德也能實現自己的價值。」
也許是突如其來的震動打亂了男孩的思緒,他這一段話說得磕磕碰碰。
「是啊,所以我把祖傳的莊園也賣了,準備來這裡搏一把,反正莊園裡也沒人在等我回去。」格蘭丁點點頭,「為了儘快脫手,我還賠了些。」
「這」男孩訥訥。
賣了有穩定產出的地產,來貝克蘭德找刺激。這已經超出了男孩的理解範圍,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種行為,只能努力尋找這位先生的其它優點。
「不管怎麼說,先生一定是位虔誠的信徒!因為剛到貝克蘭德,先生您就前往女神的教堂禱告……其實我也是黑夜女神的信徒。」
維金斯說完,就鄭重地在胸前連點四下,勾勒出緋紅之月的形狀。
緋紅之月代表著女神。
「我並不信仰神明。」
格蘭丁的回答慢吞吞的。這個男孩成熟得讓人心疼,但格蘭丁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啊?」
男孩吃驚極了,他眼前的這位先生絕對是個怪胎。
格蘭丁冥冥中,感覺到魔藥又消化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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