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丁本來也就是隨口一說,但成為『機器』後,他對物體的距離、形狀、方位等空間特性異常敏感。
在進酒館前,他就已經測算出了酒館的實際占地面積。但現在這裡的面積和他心裡計算的數值仍有不少的差距,這就說明確實還存在著一個暗室。
當格蘭丁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後,克萊恩也來了興趣。他開始用推理的手段來探查可能存在的第二密室,但斯維因既然把第二密室當成真正的安全屋,自然不會讓他們這麼容易找到它。
「看來我們今天找不到斯維因先生的『秘密基地』了。雖然還可以使用占卜這種方式來強行尋找,但這樣似乎對斯維因先生有點不太禮貌。」
一番偵查後,克萊恩回到沙發邊坐下,他對著格蘭丁晃了晃藏在自己袖口中的黃吊墜,很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格蘭丁蹺著腳坐在沙發上,就和回到了自己家裡一樣自在:
「是的,我們可以把尋找密室當成一個消遣,但我們並不需要真的找到它。」
事實上,在腦中畫出建築物平面圖的格蘭丁已經確認了第二個密室所在的位置。
它就在小吧檯後方,至於開啟的方式他也有了大致的推測:
吧檯的酒櫃裡放著不少名酒,比如南威爾紅酒、奧爾米爾葡萄酒、迷霧香檳等,正因為它們這麼名貴,以至於其中那瓶廉價的東塔克葡萄酒有些刺眼。
也許開啟的機關就在那裡,也有可能那是一個迷惑人的陷阱,但這些都不需要他去浪費自己的腦細胞。
對於消遣來說,前面的推理已經足夠有趣。再仔細探究,就不禮貌了。
「在獲得力量後,才更需要我們克制自己的欲望,堅持自己心中的道德準則。當我們清晰地知道自己是誰時,才不會成為力量的奴隸。」
格蘭丁結合自己的人生經驗,感嘆著。
他心情放鬆,但就在這時,一股電流竄過他的腦海,靈性的提醒讓他緊盯著密室的房門。
「吱嘎!」
在『安全屋』中的兩人都沒動彈的情況下,外側的牆壁滑開了。他們聽到門口有可憐兮兮的聲音傳了進來:
「斯維因你要丟棄我了嗎?」
「聽著,小鬼,你該獨立了,你得去外面看看這其實是一個機會。裝可憐也沒用,別讓我踹你的屁股!」
隨著外面兩人的交談,厚實的橡木大門被『呯』的一聲打開。
開門的,是穿著海軍軍官外套的斯維因老闆,他身後還有一個瑟縮著肩膀的年輕人。
這位年輕人黑髮凌亂,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白色,眼神迷離毫無焦點。他穿著亞麻襯衣和勞工階層特有的藍灰色長褲。
『是他!『怪物』阿德米索爾。難道他就是命運先生想要招募的那一位隊員?是了,我早該想到了。命運先生也是『怪物』途徑的非凡者,他那裡肯定有序列配方正好能幫助這個可憐的年輕人。』
克萊恩在看到來者後,心念電轉間他猛然想到一件事情。
『壞了!阿德米索爾看到我,不會又失控吧?』
他抬頭看向阿德米索爾。
此時阿德米索爾的視線也隨著打開的房門,看向了室內。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猝然相撞!
「啊!」
隨著一聲疾呼,阿德米索爾的腦袋霍地後仰,他用雙手捂住臉孔,驚慌失措地就想逃開。
斯文因拽住了他。
「不要啊!」
「不要啊!別殺我!」
阿德米索爾惶急地想要掙開控制。
但斯維因老闆用他粗壯的胳膊死死控制住了發狂的年輕人,同時他充滿探究的眼神看向了克萊恩。
沒關上的房門外,兩位守衛也看了過來。
在一道道目光下,克萊恩頓時就尷尬了。在格蘭丁也看過來時,他連忙解釋道:
「上次我和老尼爾來這裡時,就撞見過阿德米索爾。當時他也和現在一樣,情緒有些,呃,失控。」
「我發誓,我沒有對他做過任何事情,這才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但在阿德米索爾的不斷求饒聲和痛苦哀嚎里,這樣的解釋顯得很無力。這讓克萊恩開始慌亂起來。
「別緊張,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斯維因一邊控制住不斷想要逃跑的年輕人,一邊安慰道。
格蘭丁也適時作出了解釋,他開始向年輕的『怪物』走去:
「『怪物』途徑的非凡者因為靈感過高,很容易看到或感知到一些奇怪的東西。通常我們都會收斂自身的靈性,避免和周圍環境進行太多的交互。」
「而阿德米索爾先生現在只是擁有了半個序列的起始,還不能算是真正的非凡者,基礎能力的缺失讓他很難控制住自己。大家都放輕鬆一些,我是專家,我很擅長應付這種事情。」
這些倒不是格蘭丁在胡說。
當阿德米索爾出現在他眼前時,哪怕不開靈視,他也能看到阿德米索爾身上散發出的渾然統一且透明的亮光。不過這種亮光幾乎是雜亂地向四周彌散著,缺乏必要的收束和管理。
而在他仔細觀察時,那些純淨的光中忽然冒出了不少記憶的泡泡,它們呈現著灰暗的色彩。裡面是阿德米索爾一段又一段的記憶,其中痛苦太多,而歡樂太少。
這是高序列對低序列的天然壓制?
格蘭丁心中念頭一閃,腳步卻沒有停下。
當他走得足夠近時,那些不受阿德米索爾控制的活躍靈性開始變得安靜,就像受到驚嚇後呆住了一樣。
這讓格蘭丁對自己接下來的行動有一定把握。
格蘭丁用雙手抓住阿德米索爾的肩膀,給他以堅定的力量:
「別緊張,深呼吸想像你的胸口有一個巨大的光球,它是什麼顏色?它是無色且透明的,由無數純淨的光芒構成」
「深呼吸你慢慢靠近它,慢慢的,抱住它。你能感覺到溫暖,你開始平靜。」
隨著他的引導,格蘭丁看見阿德米索爾混亂的靈性逐漸沉降,變得有序。
阿德米索爾的情緒平穩下來,他緩緩放下了捂住眼睛的雙手。
「你瞧,就和我說過的一樣,我是這方面的專家。」格蘭丁回頭從容一笑,「好了,讓我們忘記這些不愉快的經歷」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股沛然大力猛地向他撞擊而來!
格蘭丁站立不穩,後背撞在門板上,他感到有一雙手牢牢地鎖住了自己的腰部。
「父親!」
不等他有什麼動作,阿德米索爾一聲飽含感情地呼喊,讓他愣在原地。
『怪物』阿德米索爾雙眼中淚水滾滾,表情真摯不似作偽。
一道道目光開始集中在格蘭丁身上,門口站著的兩名守衛又把頭探了進來,他們臉上充滿了驚奇。
尤其是斯維因,他的眼神別有意味。
格蘭丁全身一僵,只覺得自己一世的英明已經毀於一旦。靈性的預警難道指的就是這件事情?自己繼續呆在酒館中會有社死的風險?
偏偏阿德米索爾的力氣極大,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格蘭丁一時間居然掙脫不開。
「別緊張,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斯維因嘴角一扯,突然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他沒去糾結這些小事,而是接著說道,「格蘭丁先生看起來很年輕啊。」
「我」
格蘭丁忍住了爆粗口的衝動,他沉聲靜氣,眼底隱約有靈性之火一閃而逝。
抱住不撒手的阿德米索爾突然渾身一顫,就像遭到電擊一般縮回手臂,低垂著眼睛只敢盯著自己的腳尖。
格蘭丁長吁一口氣,用自己認真、嚴肅的眼神和每個人對視,然後他說道:
「格蘭丁·歐德,第五紀元1327年4月1日出生,擁有完整的出生證明。所以從生理上,阿德米索爾就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斯維因遺憾地嘆了口氣,「阿德米索爾這小子大概是腦子壞掉了,我想想也不太可能,哈,哈哈。」
『1327年,4月今年23歲?居然和我同歲?我是3月4日出生的他比我還小?』克萊恩恍然發現自己面前,這位博學的命運先生的出生時間居然比自己還晚了一個月。
『當然如果再算上我上輩子的年齡,在場所有人都得叫我叔叔斯維因老闆除外。』
一時間,他的眼神看誰都像在看子侄輩。
眾人腦海中在想什麼,格蘭丁沒法知道,他只能再次看向阿德米索爾,努力糾正道:
「『怪物』經常看到一些莫名的東西,有些是真的,也有一些只是幻覺,你得學會區分他們。」
「好的,父親。」阿德米索爾避開克萊恩的位置,努力抬頭看向格蘭丁。他的眼睛眯著,又開始積蓄淚水。
「我說了,我不是」格蘭丁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他看著阿德米索爾那副像是在忍受強光的模樣,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父親」
父親他難道說的是我體內的源質?是天生『怪物』帶來的特殊能力嗎?明明連當時序列7的『幸運者』亞瑟也沒看出我的不同。
「父親,你還有什麼問題嗎?」阿德米索爾明明被刺激得滿臉淚水,但還是盯著格拉丁問道。
「我說了,我不是你父親。算了,你信仰哪位神明?」格蘭丁再次問道。
「這小子整天糊裡糊塗,連神志都不太清楚。這種狀態怎麼可能信仰神明?」斯維因笑著說道。
他只說了一半實話,阿德米索爾雖然每天都昏昏默默,但每當他勸說對方信仰風暴之主時,都會遭到阿德米索爾的明確拒絕。而想要加入值夜者,第一個條件就是得信仰黑夜女神
斯維因想看格蘭丁的笑話。
「父親希望我信仰誰?」阿德米索爾反問道。
「我是黑夜女神的忠誠守衛。」格蘭丁在胸口連點四下,畫出了象徵女神的緋紅之月。
「那我也信仰黑夜女神,父」阿德米索爾毫不遲疑地開口道。
「唉,別叫我『父親』了。實在改不了口,就叫我『教父』吧。」格蘭丁選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在我的引導下,阿德米索爾成了女神的信徒。只要我以後再承擔他的宗教教育,勉強也能稱我一聲教父了。
格蘭丁沒想到自己出來一趟就多了個教子。
他又想起了自己身上掛著的傳教士身份,一時間只覺得自己簡直太稱職了。
「教父」克萊恩只想吐槽,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好的,父、教父。」阿德米索爾依然沒有絲毫的猶豫。
「你願意加入值夜者小隊嗎?你將獲得最好的培養,你將看到世界的真實,同時你也會直面黑暗中的危險。從此以後,安穩的生活和你無緣,你人生的長度也不再有保障。大多數時間裡,你都將藏身在黑夜中,守望文明的燈火。」
「你不用馬上回答我,我會給你充足的時間考慮清楚。」
格蘭丁一字一句,說得非常仔細,同時也在觀察著阿德米索爾臉上的表情,確保這個年輕人不會因為一時腦熱就做出有違自己本心的決定。恩馬特值夜者小隊雖然缺人,但也沒到強拉壯丁的地步。
『聽到這種介紹後,就已經很難拒絕了吧』
克萊恩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嘭嘭』直跳,熱血上涌,恨不得代替阿德米索爾答應下來。
果然,阿德米索爾也沒有思考太久,就堅定道:
「我願意,我願意加入值夜者小隊。」
「很好,歡迎你的加入,阿德米索爾。」
格蘭丁面帶微笑地伸出手掌,和有些膽怯的阿德米索爾用力握了握。
斯維因嘴裡發苦,總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傻小子就這麼被拐帶走了?這也太快了!
他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心裡尋思著要不要向黑夜女神教會收取一筆撫養費。
最後斯維因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決定把自己的憤怒全放進酒里,他衝著克萊恩喊道:
「這個時候我們得慶祝慶祝!喂,小子,去拿瓶酒來。」
『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克萊恩·莫雷蒂先生。』
克萊恩心裡吐著槽,決定去拿一瓶最貴的酒作為報復。
他走到小吧檯,看著酒櫃中那些名貴的酒水,伸出去的手卻又停住了。他想了想,還是轉向了那瓶最不起眼,最便宜的東塔克葡萄酒。
「嘿!小子!等等!還是我來拿吧,我們得喝一瓶最好的。」
斯維因大步走來,他快速擠開了克萊恩,親自拿了一瓶奧爾米爾葡萄酒。
不知為何,避讓在一邊的克萊恩從斯維因的聲音里聽到了慌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