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像是剛剛才想出來的一開口語氣就這麼鋒利,進攻性很強
格蘭丁把注意力從護符轉到了『阿蘭』臉上,這個男人正帶著得意和嘲諷的表情盯著攤主,似乎是在期待對方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擊。
「庸才?我,我是廷根大學藝術系畢業生!」
攤主氣得發抖,黑色袍子裡傳來瓶瓶罐罐碰撞的『叮噹』響聲。
「呵。」
這樣的反擊太過孱弱,讓阿蘭喪失了和攤主繼續討論的興趣。他轉而看向格蘭丁:
「你能看出上面的符號象徵著某位神秘存在,那你能看出這枚護符的問題嗎?」
他在說到護符時,臉上又露出了不屑的笑容。這樣的表現讓攤主更加氣憤難當,看攤主的樣子,像是要立刻捲起袖子打上一場一樣。
格蘭丁沒有馬上回答阿蘭的問題,而是嚴肅地向攤主告誡道:
「任何向未知存在祈求力量的行為都是極端危險的。」
格蘭丁的措辭嚴正有力,讓攤主的眼神不由地躲躲閃閃,他囁嚅著:
「我,我知道了。」
攤主這副軟弱的樣子讓阿蘭又撇了下嘴,他的動作絲毫沒有掩飾。阿蘭把手中的護符又往格蘭丁面前遞了遞,似乎是在催促他說出自己的個人見解。
個性非常強勢
格蘭丁又為阿蘭貼上了一個標籤,然後開始更仔細地觀察這枚護符。護符烏黑的表面上刻著諸多的象徵符號,邪異的花紋構成了魔法標識,扭曲的靈數看起來就像一幅抽象畫。
這些特徵讓格蘭丁想起了自己的『血肉徽章』。
「護符現在還是半成品只要把它稍加改動就能變得完整。但它非常危險,任何擁有理性的人都不該去嘗試製作它。」格蘭丁裝作不經意地伸手抓向護符,但被阿蘭躲開了,「我想一定是你的靈性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是它在阻止你把護符完整地刻畫下來。」
『靈性』的介紹屬於神秘學的入門知識,不存在泄露的問題,所以格蘭丁很明確地指出了這一點。
「哈哈,這位先生還算是有見識,理性、理性!但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拋棄它,才能得到更多。」
阿蘭頗為贊同地站在一邊說道。
「最近我在德維爾圖書館碰見了一個有趣的人,他教給了我一些有趣的知識這讓我對這些符號非常了解。」
阿蘭這副賣關子的說法讓格蘭丁和攤主同時看了過來,這讓他非常得意:
「我是一個很樂意分享知識的人」
「謝謝!不需要!不是我的才能不足,做不出來,而是我的靈性阻止了我!另外,這位先生,我並沒有同意把它賣給你!」
攤主劈手就去搶阿蘭手裡的護符,阿蘭臉上嘲諷的笑容加深,他任由攤主奪回了商品。
「我不會再去嘗試製作它。」攤主把護符遞給格蘭丁,然後接著道,「但我希望聽到更多有趣的知識,就用這枚護符和你做交換如何。」
他像賭氣一樣,沒有選擇和那位看起來就知道很多的阿蘭做交易,而是把護符塞到了格蘭丁的手裡。
真正入手護符後,格蘭丁耳邊又出現了若有若無的囈語聲,他強忍著馬上把它銷毀的念頭,向攤主介紹道:
「這些象徵符號代表著陰影和血肉似乎」
還有命運和重啟?
格蘭丁越說越慢,作為踏上『命運』道途的怪物,他當然不會看錯本途徑的符號。但這剩下的一部分內容他沒有說出。
「你就看出這些嗎?你再看看上面的花紋!」阿蘭想拿過護符,親自指給格蘭丁看,但被格蘭丁躲開了。
阿蘭一愣,臉上的惱怒一閃而過,但他還是壓住了自己的不滿:
「護符里有著不完整的陰影,還有無限增殖的血肉。如果你真的把它製造出來,就有樂子看了。我想它會變成一張永遠無法停下的大嘴,啃噬所有它能接觸的東西。」
他攤開手,表情頗為遺憾。
攤主往後縮了縮,似乎被那樣的場景嚇到了。
阿蘭的表現欲望很強烈,而且這種知識儲備已經超過了神秘學愛好者的範疇他也許是一位野生非凡者。我是不是應該追蹤他,嘗試把他的底細摸清楚
隨著格蘭丁大腦的加速運轉,強烈的鈍痛感又開始凸顯它的存在,讓他難以長久思考。
「來吧,還有沒有其它類似的物品?無論是什麼樣的,我都能給你們鑑別出來。這是你們的幸運,因為這一切都是免費的!」
阿蘭嘴角上翹,似乎在嘲諷所有人。他今天本來沒打算出門,但儀式的研究非常不順利,這讓他不得不選擇用散步的方式來排解內心的焦躁情緒。
『呵,這個決定還算正確,我碰見了一個足夠幸運的蠢貨,還見到了一位勉強能聽懂我在說什麼的合格觀眾。作為消遣來說,這很不錯。』
想到這,阿蘭臉上的嘲笑再也抑制不住。
看到阿蘭臉上的笑容,格蘭丁心中無來由地湧起了強烈的憤怒:
「如果你這麼厲害,看看這個如何?」
他把護符換到另一隻提著箱子的手裡,空著的那隻手則拿出胸前口袋裡的『血肉徽章』,拋出。
我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情?無論他是不是非凡者,我都不該讓他接觸神奇物品。
當徽章脫手的一瞬間,意識到不對勁的格蘭丁瞬間進入『機器』狀態,排除了所有情緒對他的干擾。
按照我的速度,我可以在阿蘭接住前,把徽章拿回來!
在念頭閃過的同時,格蘭丁腳掌抓地,雙腿繃緊,已經做好了前沖的準備工作。但就在這時,毫無徵兆的頭痛再次發作。
他的意識潰散了一瞬,這讓他的所有動作都變了形。
「啪!」
阿蘭不屑的單手接住了拋來的『血肉徽章』:
「我倒要看看」
「咔噠。」
牆上掛鐘的秒針往前走了一格。
他的嘲諷,他的動作,在一瞬間就被凍結了。
陰鬱濃稠的幽暗驟然從徽章上炸散,它無聲掠過這處空間。
就像是呼應,格蘭丁手裡的半成品符咒表面,那暗沉的黑色像血痂一般脫落,露出了裡面鮮艷似血的連續線條。它們把護符表面那些斷續的符號、靈數和魔法標識徹底連貫!
它開始發揮作用!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格蘭丁膽寒!在悚然的驚怖感中,『機器』賦予他的思考速度拉長了時間:
「我要鳴槍示警!來不及拔槍了,就在槍套里擊發左輪!稍微往外偏轉一些」
在如此思考的同時,他眼中燃起了靈性之火。
護符里,浮現出一條吞尾之蛇的虛影,祂霍然睜開了眼睛。
「連這也來不及嗎」
一聲嘆息,格蘭丁像雕塑一般停止了所有動作。
地下市場中,那些或男或女的神秘學愛好者在各個攤位前,時而頓步,時而交流,他們的存在讓這裡變得相當熱鬧。
但在無聲無息間,所有人都像那位好奇望向『血肉徽章』的攤主一樣,與這片空間一起被凝固了。
一滴純金,夾雜著血色的液體從『血肉徽章』表面析出。
它像是無數靈性的凝縮,給人以厚重感。又像是污穢的集合,光是看向它就會使人墮落。
這滴大體呈現金色的液體,飄在空中,以一種相對穩定的速度,穿過阿蘭的衣服,滲入他胸口的皮膚。
隨著它的滲入,後者的靈魂被從自己的身體中擠出。
阿蘭的靈魂被拉長扭曲,它帶著無聲的尖叫越飄越高。
這恐怖的景象沒有任何人能看到,而等這滴金色液體完全進入阿蘭體內後,他身上又出現了陰影之手,靈魂被粗暴地扯回。
死寂的白色湖面上,枝繁葉茂的大樹配合著四起的哀嚎聲搖曳著。
『阿卡夏目錄』在那無人的崇高王座前展開,它『嘩嘩』地往前翻頁:
「黑鐵紀元,1349年6月5日。世界的神秘已經在格蘭丁·歐德面前緩緩展開。胸中熱血未熄的他決定替陌生人討回正義,於是他遇見了強敵,也遇見了神祇。在他陷入艱難處境時,神祇開口了。祂說,『我救你於危難,你欠下一個人情,這很公平。』」
「1349年7月21日。第一次交易,完成。」
『阿卡夏目錄』陡然合攏,整個世界再次翻轉。
『命理之樹』的枯枝竭力伸向天空
「咔噠。」
現實中,牆上掛鐘的秒針又向後退了一步。
瀰漫的幽暗如潮水般退回阿蘭胸口,那裡有一張古銅色、稜角分明的臉一閃而過。
隨著幽暗的回縮,地下市場中的畫面開始倒帶。
被阿蘭抓在手裡的『血肉徽章』順著原來拋出的軌跡,又回到格蘭丁胸前的口袋裡。
格蘭丁驚駭的眼神開始舒緩,他的動作一幀一幀往回退,一切又回歸到阿蘭說話前。
護符與徽章中殘留的力量受到了格蘭丁的吸引,開始緩慢浸潤他的身體。
「來吧,還有沒有其它類似的物品?無論是什麼樣的,我都能給你們鑑別出來。這是你們的幸運,因為這一切都是免費的!」
阿蘭嘴角上翹,似乎在嘲諷所有人。
「如果你這麼」
『機器』的冷酷頭腦讓格蘭丁想到了保密條例,他硬生生吞回了已經到自己嘴邊的話。同時,那怪異的,陡然發力的動作讓他一個踉蹌,迫使他往前快走兩步,才卸去了這股前沖的力道。
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為什麼會進入『機器』狀態還有這怪異的前沖姿勢,我是想抓住眼前這個叫阿蘭的人嗎?
他偷走了我的念頭?他是中、高序列的『偷盜者』途徑非凡者?呵,如果真是這樣,我現在應該已經變成一個不會思考的白痴了
但這怪異的不協調感,就好像我被偷走了一秒鐘時間一樣
『怪物』的靈性直覺和『機器』的精準控制,讓他感受到了不同,但又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命理之樹』毫無反應,難道是我的錯覺?
不管如何,阿蘭肯定有問題,給他來點『追蹤藥劑』
他腦中一個個想法快速閃現,慢慢變成一個可行的計劃。
但格蘭丁突然前沖的舉動把阿蘭嚇了一跳,他後退一步,擺出戒備的姿勢:
「今天我出來散步的時間似乎有點太久了,再見了,幾位先生。」
阿蘭說完,毫不猶豫地向後轉身,向地下交易市場的入口走去,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催促著他一樣。
「這枚護符我就拿走了,你的作品都很有趣,希望下次我還能見到你。」
格蘭丁和攤主打了聲招呼,扭頭開始準備跟蹤阿蘭。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比呆在這兒等阿德米索爾更重要。
「謝謝你,先生,謝謝你肯定我作品的價值。我叫埃里奇·贊,希望還能見到你!」
面對這熱情的呼喊,格蘭丁不得不回頭含笑抬手,作出了道別動作。
奇怪,我的頭疼已經好了?
在快速行走間,格蘭丁又察覺到了一個被他忽略的問題——那間歇性的鈍痛,似乎完全消失了。
總不可能是因為看見我要幹活,所以自動消失了吧?
他這麼想著,在阿蘭進入通道10秒後才跟著走了進去。只有適當保持距離,才不會引起目標的警覺。
他一路穿過空置的房間,再次回到酒館中。但還沒等他感受到酒館的火熱氣氛,一句帶有疑惑的問候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格蘭丁?你什麼時候來廷根了?」
攔在格蘭丁面前的,正是尊敬的『愚者』、克萊恩先生。
被克萊恩這麼一耽擱,等格蘭丁重新抬起頭準備尋找阿蘭時,發現目標早就匯入人流中消失不見了。
「克萊恩?你怎麼在這裡?」
丟失了目標的格蘭丁只能把頭轉向克萊恩,用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看著他,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那當然是因為讀完羅塞爾寫的那本充滿土味情話的『十四行情詩』後,尷尬得睡不著,所以出來散散心』
克萊恩克制住自己想要摸鼻子的衝動,肅然道:
「值夜者巡視這種事故多發地段,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來如此。」格蘭丁假裝不知道這裡是代罰者的地盤,「值夜者偶爾接到任務,出個差,也是常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