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試探
倫納德驚慌又愕然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景物，努力地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也無法與外界做出任何的交互。
他的視線中，阿蒙突然貼近了帕列斯，一隻手插進了帕列斯的胸膛。
色彩濃郁艷麗的彩繪玻璃窗出現在視野里，擋住了他的視線，倫納德感覺到自己與現實世界的交互又回來了，他有些茫然，有些悲憤的嘶吼出聲：
「不！！」
他的嘶吼聲隨著不斷後退的距離被不斷拉長，消失在空氣中。
一直倒退著穿過了好幾條街道，他的身體才停下來，周圍的環境他異常熟悉，是他幾乎每天都會過來的聖賽繆爾教堂！
幾條街道之外的屍骨教堂中，帕列斯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洞穿的胸痛，還有被撕裂的心臟，嘴角扯出抹虛弱自嘲的笑容。
祂頭頂的巨大斑駁的時鐘虛影上，一枚時之蟲扭曲成的指針輕輕轉動了一下，無形的洪流跨越漫長的歷史洶湧而來，又在剎那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阿蒙收回往半空抓握的右手，輕笑著感嘆道：
「呵你現在才反應過來是不是太晚了？」
「屍骨教堂並不能屏蔽諸神的目光太久，如果你一開始就全力阻止，甚至摧毀屍骨教堂，還有很大概率成功，但你卻把時間和精力用在了送那個黑夜的值夜者離開這裡這件事上，現在，伱已經錯過了逃走的最好機會。」
說話的同時，祂的身體驟然分裂，化作無數時之蟲游曳在屍骨教堂之中，構建出一個巨大的古老斑駁的時鐘虛影。
指針快速的順時針轉動，難以描述難以形容的無形洪流瞬間湧出，淹沒了整座屍骨教堂。
「唉~」帕列斯輕嘆一聲，他本就白髮蒼蒼的面容變得更加衰老，身上開始有老年斑浮現，皮膚下一條條有著十二個透明環節的時之蟲再也掩藏不住。
阿蒙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徜徉的時之蟲虛影中傳來，帶著調侃和嘲諷的迴蕩在周圍：
「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沒有更換寄生對象，是覺得我當時真的沒有發現你嗎？還是你相信那位『賢者』，不，現在是『知識皇帝』了，相信祂能庇護你？」
「呵呵.你是不是終於反應過來了，發現自己盲目自信了，發現自己太過倒霉了，發現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雖然我有時候很討厭那位偏執狂，但他編纂故事的能力確實很不錯，哪怕在沉睡中，也能通過心靈世界無聲無息的施加影響。」
「忽略掉我的存在後，你是不是發現一切事情都變得順利了？還能從蒸汽教會收穫兩份足以補充自身的封印物，呵，不讓你恢復一點實力，你怎麼能變得自大起來呢！」
阿蒙的每一句話都讓帕列斯的臉色更差一分，直到祂身上躁動的時之蟲再次壓制不住，從皮膚表面鑽了出來，露出一個個半透明肉芽，在空氣中晃動著，生長著。
漸漸的，這種變化仿佛到了某個極限，一條條時之蟲從帕列斯身上分離了出來，化作一抹又一抹的淡白光影，沒入屍骨教堂正上方那巨大斑駁的時鐘虛影之中。
帕列斯的身影一點點變得淡薄，直至消散於無形。
一陣淡白的光芒從那懸於半空的古老斑駁的時鐘虛影中爆發，飛快的淹沒了屍骨教堂，等到光芒消失，阿蒙的身影出現在那高大的十字架下方，手裡還拿著一枚光與影聚合成的晶柱，諸多有十二個環節的「時之蟲」在裡面飛快遊動著，徜徉著。
祂抬手按了一下右眼位置的單片眼鏡，嘴角帶著些笑容，語氣平淡的自言自語道：
「都一千多年了，帕列斯你還是這麼天真、仁慈，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值夜者放棄了逃跑的機會，不過這也讓我省下了不少事，為『黑夜』和那位『暴民』準備的禮物派不上用場了。」
「而且我都說了偏執狂在沉睡，他怎麼可能通過心靈世界做到多事，不過是一些推測，再加上一些適當的引導，讓事情順著一個合適的軌跡發展罷了。」
隨著話語落下，屍骨教堂迅速變得透明虛化，沉入下方幽邃深黯的集體潛意識大海中。
阿蒙抬了下右眼的單片眼鏡，一道淡白的流光從祂身體中分離了出來，竄向遠方。
做完這些，祂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
轟隆！
晴朗的天空中，雷聲突然炸響，幾朵烏雲浮了出來，又很快在呼嘯的風聲中散去。
聖賽繆爾教堂的祈禱大廳中，倫納德猶豫著想要邁出腳步，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阿蒙與帕列斯的爭鬥不是他能參與的。
猶豫片刻，他走到了大廳前方的黑暗聖徽前.既然老頭把我送到了教堂，至少說明這裡是安全的，或者，祂想讓我向女神求救？
「等你求救？那我怕是連屍體都沒有了。」帕列斯有些虛弱的聲音迴蕩在倫納德耳畔。
倫納德怔了一秒，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隨後低垂下腦袋，裝作祈禱的模樣，小聲問道：
「.老頭？」
「你你沒死？我看見阿蒙的手穿透了你的胸膛，還以為」
「還以我已經被祂當做飯後點心，一口給吃了？」帕列斯沒好氣的打斷了倫納德的話語，頓了兩秒，他才接著說道：「那具分身確實已經被阿蒙吃了。」
「分身？」倫納德詫異的驚呼了一聲，隨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在祈禱，在心裡懺悔一句之後，他將頭埋低了一些。
「我之前在蒸汽教堂的地底下吞掉了兩件『偷盜者』途徑的封印物，這讓我的狀態好轉了一些，在剛才遭遇阿蒙的時候，我就已經分離出了一個序列二的分身，並主動讓他偷走了自身的命運，以降低位格的方式，讓這個序列二的分身成為主體。」
帕列斯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自救操作，隨後又嘆息道：
「我還是大意了，只注意阿蒙，忘記了亞當，進入了祂們提前準備好的劇本。」
倫納德差點再次驚呼出聲，他咽了咽口水，壓下心中的愕然，遲疑著詢問道：
「亞當？祂不是已經不在了嗎？」
沉默片刻，帕列斯才嘆息著解釋道：
「祂只是回歸了本體，又不是死了，現在的『真實造物主』已經算得上是一位『空想家』了。」
「你忘了嗎，祂所宣稱的未來，必將上演，成為現實，一位空想家編寫的故事，我一個年老體弱的『時之蟲』怎麼可能規避的了，準確來說，我現在是一個更加虛弱的『命運木馬』了。」
倫納德沉默聽完，在做完一起祈禱之後，他起身離開了聖賽繆爾教堂的祈禱大廳。
來到噴泉廣場上，看著周圍來往的人群，倫納德長長吐出口氣，因為阿蒙出現而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得以放鬆。
他踱步到廣場邊緣，一邊餵著廣場上的鴿子，一邊沉聲問道：
「老頭，你剛才把我送到教堂來不是為了讓我向女神祈禱？」
「你的女神能聽到你的祈禱嗎？會回應你的祈禱嗎？」帕列斯出聲嘲諷了一句，隨後才感嘆道：「每天向祂祈禱的人太多了，祂不可能每一句都去傾聽，即便這涉及到阿蒙。」
「那你為什麼不向『愚者』祈禱呢？」一道平和的，帶著愉悅情緒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對啊，我為什麼.」倫納德忽然愣住，他的表情再次僵硬，這聲線他聽到過，就在剛才，就在自己租住的房屋裡。
倫納德右手上，一隻右眼位置頂著個黑眼圈的白鴿晃動著腦袋，嘴裡吐出阿蒙的聲音：
「怎麼都沉默了？」
「你們在想我明明已經拿到了『時之蟲』的特性，為什麼還沒有離開貝克蘭德？還是在思考，我為什麼敢直接出現在『黑夜』的教堂旁？」
帕列斯蒼老的聲音迴蕩在周圍：「一個堪堪序列四的分身。」
頂著黑眼圈的白鴿抬了抬翅膀，按了下右眼位置的黑眼圈，輕笑出聲道：
「那你為什麼不出來把我一口吞掉呢？你在害怕什麼？」
阿蒙的話語還未落下，白鴿突然失去了聲音，它的身體像是被橡皮擦一點一點的擦掉般從倫納德的手上消失。
一位外表秀美，沒有絲毫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年輕的黑髮女性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倫納德身旁。
她黑色的眼眸幽暗深邃，卻缺乏足夠的靈性，看起來相當呆滯。
無聲無息的黑暗從她腳下渲染開來，快速地往外盪開一圈圈漣漪，將阿蒙隱藏在暗中的分身一個個消融，化為潮水的一部分。
周圍的光線忽然昏暗了下來，一點聲音都沒有，靜謐的氛圍中透著股死寂。
「呵」「看來.」「你還能」「出手.」「再見.」
阿蒙的聲音在周圍斷斷續續的響起，似乎祂派遣分身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確認「黑夜女神」的狀態。
倫納德喉嚨鼓動了兩下，將嘴裡分泌出來的口水吞咽下去，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位女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