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堡的核心是一扇門,這或許正好對應著『門』途徑,也契合舊日的晉升方式——任何一條途徑想要成為舊日,都需要先成為序列0,並以所在的序列0為基石。
與源堡類似,永暗之河對應的是黑夜、死神與戰神三條途徑。
至於永暗之河的核心,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當餘燼逆流而上來到永暗之河的盡頭時,他就抵達了這片河流的盡頭。
前方是幽深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人世間的一切光芒,任何光線都無法將其照亮。但那黑暗又極為純粹,不像『混沌海』的黑暗那般粘稠,不含其它任何雜質,純粹而寧靜。仿佛只要置身其中,就能獲得永恆的安寧……
餘燼知道這是永暗之河還在做最後的掙扎,但餘燼還不想感受安寧,至少不是現在。
嘩嘩~!
虛幻的水聲在那片深沉黑暗中傳出,其中似乎有河流奔涌,如同海浪正在拍打礁石。
激流洶湧噴薄,要將餘燼推離。
而在此之前,餘燼已經將那枚鳥型黃金飾品送進黑暗。
在那極致而純粹的黑暗中,黃金飾品倔強的散發出蒼白的輝光,照亮了很小一片區域,就如同在死亡浪潮中苦苦支撐的生命小船。
黑暗沒有排斥它的光亮,因為那蒼白的輝光本就是永暗之河的一部分,祂無法排斥自身。
鳥型黃金飾品的青銅眼珠放出光芒,如同漩渦一般,貪婪的吸收著周圍的黑暗。假以時日,祂遲早能吸乾整片核心,甚至是誕生出『自我意識』。
但這很明顯不符合餘燼的期望。
所以在它剛剛開始吸收那片『黑暗』時,餘燼就已經伸手從黑暗中將那枚黃金飾品拿了回來。
他不需要全部的核心,只需要其中一部分,所以沒必要一次性把永暗之河榨乾。
與之相比,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更為有利。
嘩!
虛幻的水聲愈發激盪,仿佛整片河流都變得洶湧澎湃,似乎是在歡送——恩,不管永暗之河是不是歡送,反正餘燼就當他是歡送。
而隨著餘燼的離去,永暗之河的波濤也愈發洶湧——祂是奈何不了餘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餘燼來自己家裡搶走祂寶貝又悠閒離去,可祂奈何不了餘燼還奈何不了你們嗎?!
震怒中的永暗之河捲起數千丈的海浪,幾乎是瞬間就將那些還在和亡者酣戰的銀騎士全數吞沒,連站在台階上的銀騎士都未能倖免,仿佛要一次性將這些銀騎士全都拖入河底!
可即便這些銀騎士已經被捲入河底,可永暗之河依舊感應不到他們的靈魂!這意味著,哪怕他們死在永暗之河一萬遍,也無法留下任何東西,無法被永暗之河標記與錨定——明明就連神明也無法逃脫,可這些自由半神層次的銀騎士,卻做到了連神明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這只可能是有層次與源質相同甚至高於源質的存在對這些銀騎士的靈魂動了手腳,他們的靈魂不是無法被錨定,而是已經被提前錨定!
已經被錨定的靈魂,即便是永暗之河也很難奪取。
而這也意味著,殺死這些銀騎士除了泄憤沒有任何意義,甚至這些銀騎士本就是專門留給祂泄憤的!
一時間,水聲愈發激盪,河面波濤難平,仿佛也預示著這條河此刻的心情。
而在河岸邊,斗篷殘破的死神正懷疑人生。
永暗之河告訴祂,只要殺死餘燼,祂就能獲得自由。
雖然祂一開始的確有消極怠工的念頭,想要試探一下永暗之河的底線。可祂怎麼也沒想到,就連餘燼隨手召喚的一頭黑龍都能牽制他,而火焰巨人的出現更是讓祂的處境雪上加霜!
他甚至連對方隨手召喚的亡者都應付得極為艱難,又哪來的能力殺死餘燼呢?
永暗之河恐怕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點,所以根本就沒指望祂能殺死餘燼,自然就不會給祂自由。而永暗之河給祂的承諾,也只不過是為了讓他死心塌地的為永暗之河打工!
只不過……
『死神』薩林格爾看向漂浮在永暗之河上,一動不動的不死鳥始祖,突然有些慶幸,至少祂比這頭鳥幸運得多。
嗯?
慶幸之餘,薩林格爾又突然皺了下眉,因為祂發現自己的『人性』多的有些離譜!
可被永暗之河復活的祂,本該只有純粹的神性,哪來的人性?——
天剛亮起,一位青年走出旅館,悠閒地欣賞著拜亞姆的清晨風景。
他剛從一個小販手中買下用果實外殼裝著的『特亞納』飲料,突然就感覺身旁出現了一大片陰影。
這青年轉過腦袋,一點點往上看去,發現有位接近兩米五的半巨人走了過來。
「這位先生,能占用一下您的時間嗎?我想給您講一講我們的道標和救主,『愚者』先生。」
這半巨人彎下腰背,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和藹。
那青年喝了口『特亞納』,指著旁邊,微笑點頭道:
「好,但不要在這裡。」
他隨即走到了不阻擋別人的地方,而那看起來極具壓迫感的半巨人也溫和地跟了過去。
「你可以講了。」那青年完全沒掩飾自己的好奇。
身高體壯的半巨人表情一下變得肅穆:
「我主自稱『愚者』,在過去,在現在,也在未來,他是支配靈界的偉大主宰,也是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更是每個生靈追求永恆的道標。
「我主居於現實和靈界之上,仁慈灑滿了天國和大地,祂的座旁共有六位天使侍立……」
「厲害,厲害。」那青年由衷地讚嘆道。
聽到這樣的回應,那位半巨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然後用儘量簡潔的話語描述起『愚者』先生降下的種種神跡,末了道:
「如果您感興趣,可以到菲利普斯街16號的『愚者』教堂做更多的了解,這是我們在拜亞姆城中最大的教堂,您可以在那裡聆聽神父講述《愚者聖言錄》。」
那青年點了點頭:
「如果我有空閒,會去看一看的。」
目送半巨人遠去,青年微笑著從衣兜里掏出了一塊水晶磨成的單片眼鏡,將它戴到了右眼位置。
在成神之前,祂很少會出現在北大陸。因為祂和七神中的大部分都有嫌隙,而北大陸到處都是七神的耳目,稍不注意就會被發現。即便來的不是本體,但分身損失太多也終歸是不好。
但祂如今已然成神,即便七神當面祂也不虛——退一萬步講,就算打不過祂還跑不了嗎?論逃跑,也只有『愚者』和『門』途徑的真神能夠和祂相提並論。
只不過,雖然現在可以肆無忌憚的行走於北大陸,可祂能做的事情卻不算多。
因為『愚者』的錨比祂想像中要穩固一些,雖然愚者教會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要遜色於正神教會,但已經足以支撐『愚者』成為序列0。
而祂之所以敢肯定『愚者』尚未成神,原因也很簡單——相鄰途徑相互之間是可以互相感應的,所以祂能感應到『愚者』途徑尚且沒有序列0誕生,這就是祂的機會。
儘管『愚者』手上有『愚者』和『門』兩條途徑,看只要『愚者』尚未成神,這兩條途徑就都無法真正為對方所用。相比之下,祂雖然只有『錯誤』這一條途徑,但已經成神的祂反而比『愚者』更具優勢。
當然,如果『愚者』一直藏在『源堡』,那祂也拿『愚者』沒什麼辦法。
雖然祂也可以強行闖入『源堡』,但強闖的風險太大,哪怕能成功擊殺『愚者』也無法順利逃離,最好的結果也只會是以兩敗俱傷收場。
所以,祂一直在等機會,也一直在抓『愚者』的破綻。
只可惜,『愚者』比祂想像中更加謹慎,再加上有著隱秘權柄的黑夜女神提供幫助,祂實在是很難抓住找到可以利用的BUG——要麼是即便使用也無法造成太大影響,要麼是乾脆已經被修復,一個能造成實際影響的都沒有,這著實是讓阿蒙有些失望。
不過,倒也不是完全無利可圖。
只要『愚者』還不是神,那祂遲早能找到機會。
阿蒙嘴角微微勾起,又喝了口『特亞納』。
嗯,味道不錯。
可以再來一杯。
推著推車的小販從祂身邊路過,微笑著遞給祂又一杯『特亞納』。
阿蒙微笑道謝,接著祂就看見小販正了正右眼的單片眼鏡。
——
因蒂斯,特里爾,郊外的一座豪華莊園內。
前因蒂斯共和國執政官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站在二樓書房的落地窗前,靜靜凝視著天空初升的太陽。
為從因蒂斯建國開始,永恆烈陽教會就占據了主流,一直壓制工匠之神教會到對方改名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所以,這個國家又被稱為太陽之國。
那時的太陽熱情但並不炙熱,驅散黑暗與寒冷,讓人感到溫暖。
可現在這輪太陽的光芒是如此的刺眼,可亞歷山大卻始終凝實著它,用非凡能力強迫雙眼不流出眼淚。那一輪太陽就像是新生的因蒂斯第二帝國,就像是歸來的那位黑皇帝。
祂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強大,讓人難以升起反抗的情緒。
咚咚咚~!
「進來。」
亞歷山大聽見敲門聲,沉聲說道。
他從天空收回視線,看向門口。
身著禮服,看上去一絲不苟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恭敬道:
「執政官閣下,那幾位已經到了,他們在會議室等您。」
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糾正道:
「不用叫我執政官,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的語氣無比平靜,似乎並不執著於執政官這一虛名。
中年男子額頭滲出冷汗,腦袋埋得更低。
他知道這些大人物的話聽聽就好,如果當真那就是找死。
如果這位真的對執政官沒有半點念想,他又何必要在這裡聚集那些人呢?
亞歷山大·漢密爾頓沒有去看中年男子,也並未質問他為何低頭不語,平靜的走出房間。
等他離開,中年男子這才敢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又急忙跟上去,落後亞歷山大一個身位的距離,如同一位正侍奉自己主人的忠實僕人。
啪!
會議室的門被猛然打開,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目光環視一周,目光從長桌前的幾人身上掃過。他沒有觀察他們的表情,也沒有刻意去記他們的長相,因為他知道這毫無意義。
同樣一批人,下次見面他們就換了一張臉,記住他們的長相不會對調查他們的真實身份有任何幫助。
更何況,亞歷山大早就放棄了調查這些人的身份。
在和這些人的合作中,他才是一直處於弱勢地位的一方。在這種情況下,貿然調查對方的身份對他沒有好處,只會讓雙方的關係更加緊張。
所以在和這些人交流時,也需要足夠高明的話術,但亞歷山大現在已經沒有足夠的耐心!
亞歷山大雙手按在桌面上,沉聲問道:
「我們已經為你們提供了足夠多的情報,你們什麼時候能開始行動?」
自從蒸汽教會倒向那位卑鄙的竊國者,他所能調動的資源就不斷萎縮。而為密修會提供的幫助,已經耗光了他最後一點資源和人脈,如果這些人再無法給出明確的答覆,那亞歷山大前期的投入就全都打了水漂!
所以無論如何,今天都必須出一個結果!
「別急嘛。」面容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喝了口水,不緊不慢道:
「第蘭是找到了,但你總得給我們一些準備時間。」
「一位天使留下的遺產雖然豐富,但危險性也不小。」
「那是你們要考慮的事情!」
亞歷山大毫不客氣道:「我只要結果!」
身材高挑,面容嬌嫩嫵媚的女士朝他拋了個媚眼,捂嘴輕笑道:
「執政官閣下最近的火氣不小呢,要不要我幫你去去火?」
她舔了舔嘴唇:
「我很樂意在這方面提供幫助。」
亞歷山大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位魔女教派的代表,她是在場這些人里唯一不會變臉的,但亞歷山大反而對她最為排斥——原因很簡單,亞歷山大不想干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