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放手一搏
貝克蘭德郊外，一座沒人注意的小教堂內。
一位穿著簡樸白袍，留著淡金鬍鬚的虔誠神父睜開了眼睛，露出孩童般的清澈和單純。
正是亞當。
與真實造物主相比，亞當只剩下神性。
而真實造物主則與之相反，祂只剩下原身的部分極端負面情緒。
所以無論是祂還是真造，都是不完整的。
哪怕合二為一，祂們也依舊算不上完整，除非將丟失的部分一一找回。
但即便是不完整的部分，祂們也都擁有『本體』的全部記憶，同樣擁有『本體』的本質——
祂們是從混沌海里爬出來的。
哪怕不完整，但祂們也一樣能夠時刻感應到混沌海的存在。
因此，當巨人王居所的大門被打開，當屬於『混沌海』的出現外泄時，亞當就已經第一時間有所感應。
祂知道有人打開了那扇大門，見到了掌握著第一塊『褻瀆石板』的暗天使。
並且在這之後不久『混沌海』的力量就開始快速消散，直至消失不見。
無論是亞當還是真造，祂們都能夠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巨人王庭內與混沌海有關的異變。
但亞當什麼也沒做。
真實造物主不敢親自前往巨人王庭，因為祂害怕會被原初『污染』。
而作為真實造物主的另一部分，亞當也一樣。
祂也不敢前往巨人王庭，不敢與原初的意志面對面交鋒。
因為以祂如今的狀態，假如真的與原初意志正面交鋒，結果只有一個——
一如原初在『暗天使』體內復甦一樣，原初將在『亞當』體內復甦。
所以即便祂知道巨人王居所的大門被打開一定與真實造物主存在某種關聯，即便祂知道真實造物主很可能會得到第一塊『褻瀆石板』，祂也依舊什麼都沒做。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祂什麼都做不到。
退一萬步講，哪怕祂真的前往巨人王庭，冒著隕落的風險去搶奪第一塊『褻瀆石板』，成功的機率微乎其微。哪怕拋開那個拿走褻瀆石板的人不談，祂也一樣一點勝算都沒有。
畢竟屬於『混沌海』的力量已經開始消散，真實造物主也就不用再擔心『原初』的污染，祂一定會親臨現場。而亞當也很清楚，僅僅憑藉祂現在的實力，想要保持不敗不難，但想要擊敗真實造物主卻根本不可能。
已經只剩下神性的亞當內心古井無波，但依舊不可避免的有股緊迫的危機感。
祂和真造兩位一體，祂很清楚對方想要的是什麼——
只要真造得到第一塊『褻瀆石板』，即便祂沒能回收奧賽庫斯、列奧德羅和赫拉伯根祂們的非凡特性，即便祂還沒能和自己融合，祂也依舊能憑藉『褻瀆石板』調用混沌海的力量，成為『半個舊日』！
這意味著在未來的『融合』中，『真造』將會徹底占據主導地位！
唯一能讓亞當慶幸的，或許就是真造在尚未與祂完成融合之前，無法長時間使用第一塊『褻瀆石板』
因為真造在借用『混沌海』力量的同時，也會不可避免的導致原初在祂的身上逐漸復甦，並且不完整的祂缺乏行之有效的應對手段。
只有真造與祂融為一體，才能初步抵擋原初的侵蝕。
所以，即便真造獲得第一塊『褻瀆石板』，但只要真造沒有完成與『亞當』的融合，真造『半個舊日』的實力就無法維持太久！
同理。
『不完整』的真造即便可以短暫擁有『半個舊日』的實力，但祂也無法收回赫拉伯根三人的權柄。因為不完整的祂狀態本就極其糟糕，如果強行融合更多的權柄，只會讓其進一步失控，具體表現就是原初會加劇在真造的體內復甦。
也就是說，無論『真造』是否擁有『褻瀆石板』，是否能借用混沌海的力量。
祂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和『亞當』完成融合，讓自己變得『完整』。
如果是這樣，那『亞當』的處境無疑會變得極為危險。但事實卻恰恰相反，亞當此時的處境反而是最安全的——
因為真造不會融合『空想天使』亞當，只是天使之王的『亞當』根本沒有資格與真造融合。即便真造強行與尚未成神的祂融合，祂們也不會變得『完整』。
而想要變得『完整』，就必須讓『空想天使』亞當變成真正的『空想家』！
所以，至少在祂成神前的這段時間，祂依舊是暫時安全的。
真造不會急著來找祂的麻煩，甚至會在暗中幫助祂完成儀式，登臨神位。
只有當祂成神的那一刻，祂們的『融合』才會正式開始。
到那時。
哪怕真造不來找祂，亞當也會主動去找真造——
和不完整的真造一樣，亞當也是不完整的。
真造做不到的事情，亞當也同樣做不到。
祂想要更進一步，也只能在成神時儘快與真造完成『融合』，讓祂們變得『完整』。
而祂們一直以來在爭奪的，其實無非就是雙方融合時的主導權。
亞當仰頭凝視著天空，喃喃自語道：
「我失算了。」
祂單知道初火的本質與『原初』等同，而餘燼的處境和曾經的祂，也就是『遠古太陽神』類似。
『遠古太陽神』所擁有的權柄，都是源自『原初』。
甚至在某種意義上，『遠古太陽神』只是一個小偷，而『原初』才是那些權柄的主人。
所以當『原初』逐漸復甦時，那些本就屬於『原初』的權柄自然會首先選擇『原初』這個真正的主人。而作為小偷的『遠古太陽神』，會成為『原初』復甦的養料與載體。
所以理所當然的，亞當先入為主的產生了錯誤的認知——
這個世界所有的非凡特性都源自『原初』，而『魂世界』的一切都建立在『初火』的基礎上。
『遠古太陽神』只是盜走『原初』權柄的小偷，餘燼也同樣只是盜走『初火』權柄的小偷。
『遠古太陽神』無力抵擋『原初』的復甦，倉儲之下只能選擇聯合外人殺死自己，繼而用復活的方式規避復甦的『原初』。
但這一計劃最終以失敗告終，『遠古太陽神』徹底隕落。
留下的只有不完整的真造與亞當。
而餘燼也只是一個盜走『初火』力量的小偷，同樣難以抵擋『初火』復甦的祂只能將自身的力量分成九份王魂，交由其他人分別持有。在亞當眼裡，這一舉措與曾經的『遠古太陽神』幾乎別無二致，都是祂們在絕望之下的無奈之舉——
至少曾經的亞當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當祂發現『初火』的那一刻，便毫不猶豫的與其達成『戰略合作』的關係。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亞當卻愈發的感覺到『初火』的外強中乾。
明明祂才是一切的源頭，是『原初』一般的存在。
可在與餘燼的鬥爭中，『初火』卻幾乎事事都處於下風。
如今更是因為貪圖王魂而被算計，陷入無盡的循環之中，連亞當都幫不了祂——
那裡是黑夜教會的大本營，除非祂親自前往，否則根本無法幫初火擺脫循環。
可如果祂親自前往，又勢必會掉入黑夜女神為祂精心編織的陷阱。
這無疑是讓亞當有些後悔當初的選擇——
如果說祂和餘燼有什麼相似之處，那就是他們的行徑其實都是在『偷人』。
不同的是，遠古太陽神在偷人的過程中被原主，也就是『原初』發現。不但自身被原主暴打一頓，還被扒光衣服丟到大街上。
而餘燼不但在『初火』家裡偷人，甚至還把『初火』這個原主暴打一頓。結果就是原主變成苦主，反而被餘燼關在門外，只能聽著屋內的餘燼夜夜笙歌……
亞當的思緒陷入沉寂，但很快又回歸平靜。
儘管祂現在非常後悔，後悔為什麼當初選擇的是初火而非餘燼成為祂的盟友。
但如今的處境已經糟糕到不容許祂後悔，祂已經沒有回頭路。
只能想想辦法，賭一波大的。
而幸運的是，祂尚未陷入絕境，因為祂的手中還握著足以翻盤的關鍵籌碼！——
「嗯？」
神棄之地某處，阿蒙正了正右眼戴著的單片眼鏡，低聲自語：
「『混沌海』的力量開始消退了？是誰打開了那扇門？」
很少有人知道巨人王庭內沉睡著『暗天使』薩斯利爾，就像祂們不知道『暗天使』手上掌握有第一塊『褻瀆石板』一樣。
阿蒙原本也不知道。
因為祂的父親並不是很信任祂，並沒有在那場陰謀中告知祂全部的真相。
但這並不重要。
阿蒙在神棄之地徘徊上千年，早已了解到許多遠比神明更加詳細的隱秘。
比如混沌海，比如車諾比，再比如沉睡於『巨人王居所』的那具空殼已經被『原初』所占據。
在神棄之地的上千年間，阿蒙可謂百無禁忌。
即便是真實造物主親臨，阿蒙也自信能輕而易舉的逃離祂的追捕。
但唯獨巨人王庭是一個例外。
阿蒙捏了捏單片眼鏡。
祂很清楚自己父親曾經的遭遇，所以祂才不想重蹈覆轍。
原初復甦的危機，並不是現在的祂可以應付的。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明知巨人王庭內沉睡著原初的阿蒙從來不曾試圖靠近那裡，哪怕是分身也不行。
祂是很喜歡冒險，但不喜歡冒這種沒有價值的險。
但現在嘛……
阿蒙嘴角微微揚起，現在的巨人王庭倒是有冒險的價值。
混沌海力量的消退，也就意味著『原初』很可能已經消亡。
那麼，那塊『褻瀆石板』或許已經成為無主之物——
即便不是無主之物也沒關係，獲得『褻瀆石板』的那位存在即便能解決原初，但本身也勢必會受到『原初』復甦的影響，實力被大幅削弱。
阿蒙自信哪怕鬥不過對方，也能輕易脫身。
更何況，祂未必需要本體前往。
哪怕失敗，大不了也就是損失一個分身。
啪！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阿蒙略一挑眉，將目光投向不遠處徘徊的巨人——
與哪怕作為半神也只有幾米高的其他巨人不同，那個巨人的身高足有數十米高。
他身體到處都是腐爛流膿的痕跡，眼眸內陷，毫無神采，一看就早已失去了生命。可他依舊在徘徊，體內瀰漫出了灰黃色的氣體，在半空交織成雲朵，於荒原製造出霧氣。
毫無疑問，籠罩這無盡曠野的灰黃霧氣都是這青黑巨人帶來的。
「有趣。」
阿蒙捏了捏水晶雕成的單片眼鏡，於嘴角一點點勾勒中低聲自語道。
那巨人是巨人王奧爾米爾的幼子，『榮譽之神』布拉德爾。對方曾經不知死活的公然咒罵祂的父親，遭受懲罰，永遠徘徊於這裡。當然，布拉德爾早就在『大災變』里死去，可依舊沒能得到解脫。
而如今，這具屍體或許也可以廢物利用。
這麼想來，祂或許連分身都可以省下來。
——
繪畫世界。
山巔之上的宏偉神殿內，立著一個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巨大十字架。
那裡倒吊著一個模糊的人影，多根古老的木樁穿過祂的身體，染著還在流淌卻沒有往下滴落的鮮血，釘到了架上。
十字架的底部，穿著簡樸亞麻長袍，留著銀色及腰頭髮的『命運天使』烏洛琉斯，身高接近二米三十，背部微弓，頭髮全白，眼角有皺紋，嘴邊有傷痕，套著深黑的神職人員長袍的『聖言天使』斯提弗各自立於倒吊人兩側。
前者神情淡漠，而後者神態無比恭敬。
而在不遠處，『苦修士』斯諾曼正神情悲傷的虔誠祈禱。
他似乎已經了解到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了解到主身上所承受的痛苦。
即便『遠古太陽神』已經墮落為真實造物主，被七神教會貶為邪神，可他的信仰卻依舊無比虔誠。
只可惜。
真實造物主根本不在乎。
虔誠當受到褒獎，但此時的真實造物主已經無法賜予褒獎，祂早已不是當初的遠古太陽神。
甚至對於這個『遠古太陽神』的信徒，祂其實也並不是很想接收，甚至有種莫名的排斥。
之所以會收下對方，也是建立在祂與餘燼合作的基礎上。
而如今。
祂只需要耐心等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