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神棄之地
在莫貝特注視著倫納德的時候，倫納德也發現了他。
主要是這位的裝扮著實有些奇特，想注意不到都難。
他頭戴尖而硬的黑色帽子，外套紐扣一上一下，錯落混亂，既不對稱，也不協調。另外，他穿的皮靴尖頭高高翹起，頗像馬戲團里的小丑。
這位男士雖然有一張還算不錯的臉孔，亞麻色頭髮、深棕色眼眸配高挺的鼻樑和薄薄的嘴唇，但哪怕坐著，也給人一種高傲的感覺。
這種極不協調的穿衣風格，讓倫納德一下子想起了第四紀時，不管是所羅門帝國，還是圖鐸王朝，特倫索斯特帝國，都崇尚不對稱的美，以違背常理、凌亂不對稱、喜愛黑色為特點。
也是因此，所以倫納德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位第四紀歷史的狂熱愛好者。
但這個時候，他的腦海內，略顯訝異的蒼老嗓音響了起來：
「怎麼會是他？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他是誰？老頭的熟人？」
倫納德神色微動，準備先行離開，再找老頭問個究竟。
可就在這時，他腦海中的嗓音再次響起：
「問他叫什麼名字。」
倫納德·米切爾不露聲色的問道：
「先生，你叫什麼名字？」
莫貝特·索羅亞斯德一直在注視著眼前這位墨發綠瞳的年輕人，聽到他主動詢問，微微一笑道：
「莫貝特·索羅亞斯德。」
倫納德神色微動，正待繼續追問，腦海中的蒼老聲音再次響起：
「帶他離開教堂，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想跟他好好聊聊。」
倫納德能聽出那蒼老嗓音中的緬懷與複雜語氣，猶豫了片刻也沒有拒絕，只是隱晦的朝莫貝特打了個手勢，轉身朝教堂外走去。
莫貝特若有所思的看著倫納德離開的方向，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一路走出聖賽繆爾教堂，倫納德穿過有著大量白鴿棲息的廣場。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一樣，他在廣場停了下來，餵了幾分鐘白鴿。
等到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離開，走進了附近的一間咖啡廳館的包間。
而那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男士也不緊不慢的跟了上來，在倫納德進入包間後不久，他慢悠悠的拉開包間的門走了進去。
莫貝特一進入包間，便笑著用輕鬆的口吻打了聲招呼：
「喲，老頭，你果然還活著。」
一邊說著，他一屁股坐在倫納德對面的位置，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
「老頭？」
倫納德眸光微閃，他為什麼要喊老頭？
略帶自嘲的蒼老聲音在包間內響起：
「我好歹也是序列1的天使，哪那麼容易死？」
「倒是你，我記得你失蹤的時候，所羅門帝國都尚未覆滅，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活到現在？他是從所羅門帝國到現在的『古人』？」
倫納德心底掀起驚濤駭浪，能從第四紀活到現在，保底也得是一位半神！還得是那種相當長壽的半神，普通半神都活不了這麼久。
「說來話長。」
莫貝特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麼說明自己的情況。
「那就長話短說。」
「行吧。」
面對蒼老聲音不耐煩的催促，莫貝特聳了聳肩：
「簡單來說就是，我當時獲得了一本書，《格羅塞爾遊記》。具體是誰創造的它，創造它的目的是什麼我一概不知。只知道我在長期持有後被它吸了進去，之後就一直活在那本書里。」
「而和我有相同經歷的還有幾個朋友，他們也來自不同的時代，被那本書吸了進去。而我們聚在一起的目的，是要擊敗書里的一個敵人，一條冰霜巨龍。」
「就在前不久，又有幾個朋友進入這本書，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成功擊殺了那條冰霜巨龍，從而順利脫離那本書里的世界。」
蒼老的聲音敏銳的捕捉到他話語中的漏洞，沉聲道：
「就算你脫離那本書，你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你應該會在脫離那本書的一瞬間蒼老而死！」
莫貝特笑了笑道：
「差不多，我們在書里待得太久，理論上會在離開的一瞬間在時光的侵蝕下化為齏粉。但有人救下了我們，代價是信仰某位存在。」
蒼老聲音沉默了下來，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說辭。
一位神明，的確有能力從時光的偉力下救下他們。
哪怕不是神明，許多天使也能做到這一點，比如他自己。他完全可以偷取足夠多的時間嫁接到莫貝特身上，從而讓他在時光的侵蝕下活下來。
只可惜，他當時不在現場。
他沒有去詢問當時的細節，也沒有詢問那位存在是誰，蒼老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欣慰：
「這樣也好，至少還活著。」
「是啊，至少還活著。」
莫貝特神情複雜，對這句話卻不置可否。
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何必再奢求更多呢？
等了一陣，莫貝特問道：
「家族其他成員呢？」
蒼老聲音自嘲一笑：
「我都成了這副模樣，你覺得呢？」
莫貝特挑了挑眉，笑道：
「也就是說，現在就只剩下我們兩個？」
「那這麼看來，延續家族的重任還是要落在我的頭上！」
蒼老聲音對此不置可否，開口道：
「阿蒙一直在找我，祂的分身也一直在尋找併吞噬那些偷盜者途徑的非凡者。你既是偷盜者途徑，又是索羅亞斯德家族僅存的血脈，很容易被他盯上，自己小心點。」
莫貝特的表情有些古怪：
「我還以為你會說讓我不用擔心，你會來救我。」
「救你？」
蒼老聲音冷笑了一聲：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連全盛時期我都不是祂的對手，現在就更不可能。如果只是你自己，或許還有逃命的機會。一旦被祂發現我在附近，我們兩個都得死！」
莫貝特若有所思，接著開口道：
「我需要序列4的魔藥配方。」
不管是想要在阿蒙的追殺下自保，還是接下來振興家族的重任，都需要強大的實力支撐。僅僅只有序列5是遠遠不夠的，至少也得是序列4。
蒼老聲音毫不意外，隨手將一段記憶塞給莫貝特，冷聲道：
「不肖子孫，見面就知道要好處，一點也不知道關心老人家，滾吧。」
莫貝特感知了一下腦海中多出的記憶，聳了聳肩也沒說什麼，起身離開：
「老頭，自己多保重。」
「滾，看著你就心煩。」
蒼老聲音冷笑連連。
咔！
莫貝特拉開包間的門，很快消失在倫納德的感知範圍內。
之前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的倫納德謹慎問道：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蒼老的嗓音似乎帶著一絲欣慰：
「他是我的一個嫡系後裔，在某場大規模戰爭後失蹤，我原本以為是被阿蒙或者雅各順手殺掉了，以至於我占卜不出兇手……現在看來，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不過也不重要了，至少人還活著。」
倫納德·米切爾沉默許久，低聲問道：
「他也叫你老頭？」
蒼老嗓音在他腦海中嗤笑了一聲：
「呵呵，你該不會以為你是唯一一個吧？」
「沒有的事。」
倫納德面無表情的離開了包間，沒有理會腦海中略帶嘲弄的聲音。
——
貝克蘭德橋區，勇敢者酒吧，桌球室內。
龍澤爾將伊恩收集到的情報都看了一遍，上面記錄有一百多家『愛德華』的詳細地址和主人姓名，但龍澤爾也很難從單單名字上就找出自己的家族，所以他也只能一家一家的去拜訪。
而幸運的是，他有足夠的時間。
只要愛德華一家還在貝克蘭德，他遲早能找到。
咔！
就在這時，桌球室的門被人推開，帶著尖硬黑帽，穿著不對稱服飾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一進入屋內便開口問道：
「你那邊有結果了嗎？」
龍澤爾輕輕頷首：
「有一點線索，我正準備深入調查。」
「那就好。」
莫貝特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嘆氣道：
「我找到老頭了。」
龍澤爾敏銳的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問道：
「你要回去找夏塔絲？」
對方來的目的就是見一見家族先祖，事後就會去蘇尼亞島跟夏塔絲會合——
這是他臨走前對精靈歌者的承諾。
「我也想啊。」
莫貝特又嘆了口氣：
「可是我不能這麼做，老頭現在很危險，我不能就這麼離開。」
「現在也只能想辦法聯絡艾德雯娜，把事情說清楚。」
莫貝特苦著臉，他已經能預想到夏塔絲會是什麼表情。雖然他覺得夏塔絲能理解他的做法，但他並不覺得夏塔絲能輕易原諒他。
而就算夏塔絲原諒他，也註定兩人短時間內也沒辦法再見面。
龍澤爾默然頷首，表示理解。
同時他還有些慶幸，幸虧他沒結婚。
正想著，他們的眼前突然冒出虛幻的幽藍光芒。
正待警惕，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光芒中浮現。
「你來找格羅塞爾？」
莫貝特放鬆了警惕，笑著問道。
餘燼輕輕頷首，看向龍澤爾道：
「格羅塞爾，我們該走了。」
「好。」
龍澤爾身上的銀白盔甲嗡聲回答。
下一刻，那套原本緊緊貼在龍澤爾身上的盔甲便瞬間融化，變成了一灘流淌的銀色的金屬液體，接著又變回一位四米高的藍皮膚獨眼巨人。
不等兩人反應過來，餘燼和格羅塞爾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不見。
莫貝特『嘖』了一聲：
「還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龍澤爾開口道：
「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
莫貝特擺了擺手，雙手抱著後腦勺向後靠住椅背，懶散道：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了。嘖，也不知道斯諾曼現在過得怎麼樣。」
——
光線昏暗，空間卻極為寬廣，恍如神殿的地下室內，幽暗聖者跪坐於幽暗裡，向著面前有一尊3米高的倒吊人雕像虔誠低語。
虛幻的幽藍光芒陡然浮現，將昏暗的地下室完全照亮。
但幽暗聖者卻恍若未聞，連看也不看一眼。
餘燼瞥了眼正虔誠祈禱的幽暗聖者，也沒有打擾他，徑直走向地下室深處的對開石門。
而幽暗聖者也從始至終都在虔誠閉目祈禱，甚至沒有起身打招呼的想法。
在雙方眼裡，他們對於對方的出現都已經習以為常。
哪怕他們的信仰並不相同，甚至在此之前還曾相互敵對。
但在主的神諭下，無論是幽暗聖者還是A先生都早已忘記那微不足道的衝突。對於他們而言，如今的餘燼是主最忠實的盟友，甚至比他們這些聖者還要可靠。
啪！
四米高的巨人每一步都讓封閉的地下室發出如地震般的聲響，他略帶好奇的看了眼那尊倒吊的雕像，有些奇怪為什麼會是一個巨人的形象。
畢竟無論是在斯諾曼的口述還是在他了解的典籍中，都沒有任何關於遠古太陽神擁有巨人血脈的記錄。
儘管好奇，但他並沒有追問，而是跟著餘燼一路來到地下室的深處。
僅被打開一條細微縫隙的對開大門顯然不足以讓格羅塞爾通過，但他稍微思考了一下，還是沒有選擇將這扇門打開更多的空間。
而是整個人融化成一灘流淌的銀色液體，從縫隙中飛快通過，又在門的另一端重新變幻成一尊四米高的獨眼巨人。
「碰一下那副畫，不要反抗。」
聽到餘燼的聲音，格羅塞爾沒有猶豫，走上前觸碰了那副繪畫。
白光閃爍間，高大的巨人被一種莫名的吸力拉扯著消失在畫中。
等他再次出現，已經是在半山腰的一處村莊。
正摸不著頭腦，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前。
那是一個套著黑色神職人員長袍的年邁牧師，他的身高接近兩米三，背部微弓，頭髮全白，眼角有皺紋，嘴邊有傷痕，深褐色的眼睛正平靜的注視著眼前的巨人。
巨人默默提高警惕，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男人不像什麼好人。
正想著，耳旁又傳來餘燼的聲音：
「斯提弗，帶路。」
那年邁牧師看了眼巨人身邊的餘燼，默然頷首：
「請跟我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