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小隊長的引導下,他們來到—處軍營暗處,穿過已經損壞的圍牆門,出了軍營。
康斯回頭看了一下那缺口,嘆了口氣,這破洞應該是三年前敵人第一次入侵時破壞的,沒想到過了三年,還沒修理好。
也許這和這個營地輪流更換主人有關吧,要知道自從戰爭以來,除了這次外,根本沒有哪方能在這個營地待上一個月的。
而且,除了第—次黑岩國攻克過這個大營,以後都是決戰於大營之外,前面打輸了,不等敵人攻擊大營,就已經撤退了,所以根本不會想到要把營地修整牢固。
三年都是這樣,搞得所有人都習慣了這樣輪流攻防,和只限大營之外的戰爭,要是敵人突然來襲……
康斯想到這不由打了個冷顫,希望不要有這樣的事。
因為全軍都沒有防備,而且國王也在軍中,一旦敵人來襲,就算這裡有三個軍團,那也肯定會全軍覆滅的,因為敵人既然敢來偷襲,那他們肯定了解這裡的兵力狀況。
康斯抬頭看看透過樹枝照射進來,剛剛出來的月光,吸了口氣:「走。」
就這樣,第五大隊花了八刻鐘,來到原始森林中靠近黑岩國邊界的一座山頭,停下休息了。除了康斯還站著打量四周,其他的人都坐在地上。
一天沒吃東西,又在烈日下站了幾個時辰,而且現在還走了十幾里的路,沒倒下算他們平時鍛鏈有功了。
「媽的,想到那個聯隊長我就火起,二年來,都沒聽過派人來邊界巡邏的!而且還在吃飯前讓我們出來,也不等我們吃完飯後才下命令!」一個老兵開口大罵。
「不說那個聯隊長,那個什麼軍團長講的話就特別傷人!」另外一個士兵馬上接話了。
「就是!什麼這裡是國王的營地,不能隨便通過!叫他們從另外一邊通過!媽的!好像我們是敵人一樣,我們也是國王的士兵呀!」
「還有那個重複這句話的那個大隊長,媽的!跩得像個二五八萬似的,一想起就想罵娘!」
四周沒有其他人,而且大隊長也不會去告密,第五大隊的士兵你一言我一語的,數落起軍中的那些長官來,好像都忘了肚餓和疲倦,全部精神奕奕的說著。
康斯沒有加入他們,他獨自一人站在山頭,眺望著遠處已經被黑暗吞沒的敵國邊界,康斯只知道敵國的名字——黑岩國,其他什麼消息也不知道,相信全軍除了上層軍官外,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黑岩國的情況。
康斯的目光栘向了天空,看著那些星星,心中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忙回身喝道:「安靜1
士兵們第一次聽到康斯說話如此大聲,忙閉上嘴巴,頓時四周一片寧靜,只聽到風聲和蟋蟀的叫聲。
他們不解康斯為啥要他們安靜,但看到康斯仔細聆聽的樣子,也不由豎起耳朵,看看能不能聽到什麼奇特的聲音。
好一會兒,微風中傳來了一陣若隱若現,極其微弱的馬蹄聲,那是從敵國的邊界傳來的。
大家的汗毛同時豎了起來,兩個字同時吐了出來:「敵人!」
他們互相看看身旁的人,在明月的光亮下,都發現對方的臉變綠了,自己可能也一樣吧?那大隊長呢?
他們同時望向康斯,一看,驚慌的心情突然消失了一半。
因為康斯的神色還是和平時一樣,他也恢復了平淡如常的語氣:「馬上回去報告,敵人來襲。」說著,就拔出因為國王到來而剛配發的嶄新佩劍,走下了山頭。
士兵們原本往回營的方向跑,但看到康斯走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呆住了。
那三十來個老兵和小隊長互相看了一下,突然笑了,也拔出武器向康斯那方向走去。
其中一個小隊長對剩下不知所措的兩名中隊長和其他新兵們說道:「你們馬上回去報告,你們沒有經驗,一下子就會死掉的。」說完,轉身跟上那些老兵去追康斯。
兩個中隊長和新兵們,突然覺得自己的熱血沸騰起來,敵人來偷襲肯定是精銳盡出,他們的大隊長居然想單獨一人去擋住騎兵,讓部下有更多時間回去報警。
而那些小隊長和老兵,則為了讓從沒上過戰場的新兵多活一點時間,也跟著去阻攔敵人。
不過如果軍營被突破的話,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老兵叫自己回去,不是看不起自己嗎?
兩名中隊長互相看了一下對方,點點頭,第一次開始行使自己的權力,命令一個在負重跑步時能夠跟上大隊長的新兵回去報告。
新兵們也第一次承認了中隊長的權力,對中隊長的命令表示贊同。
雖然那個跑得快的士兵死活都不肯,但誰讓自己跑得最快呢?只有自己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帶來援兵,明白這點的他,只好咬牙拼命往回跑。
而新兵們在中隊長的帶領下,也拔出武器,向大隊長所在的方向跑去。
康斯站在草原上,感到四周都是那麼的黑,那麼的靜,抬頭仰望著夜空的在心中嘆了一息。
「自己的這一天終於來到了,以後再也看不到如此美麗的夜晚了,不知地獄有沒有這樣的景色呢?」
康斯自嘲的笑了一下,獨自一人對抗敵軍,下場是怎樣,他十分清楚,現在他只希望自己能把好軍人的最後一關。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康斯回頭一看,原來那些小隊長和老兵追上來了,不一會,兩個中隊長帶著剩下的新兵也追上來了,全都圍在他身旁。
仔細一看,發覺他們裡面少了一個人,就知道那人回去報告了。
康斯衝著他們微微的一笑,就轉身看著那馬蹄聲傳來的方向。這些士兵的意思,他已經從他們的眼裡看出來了。
康斯那道微微顯露的微笑,在士兵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好像帶有讚賞、憐惜、責備、哀傷等等各種各樣的意思。每個人都感受到不同感覺,但那都是自己有生以來,最貼心的一種感覺。
這種感覺,能讓自己留到在衰老的時候拿出來回憶嗎?這個問題沒人去想,因為可能等一下就不能再體會這種感覺了。
士兵們在康斯四周站著,全都望著邊界的那邊,馬蹄聲越來越近,大家都緊緊抓住手裡的武器。
步兵和騎兵對決,那是絕對是九死一生的。他們現在也沒想那麼多,腦里只有一個字「殺」。
敵人的騎兵來到了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停下了。人數不足很多,才一個中隊五十來人的樣子,而且都是沒穿盔甲的輕騎兵。
看到這些,康斯他們同時在心底鬆了口氣,原來同樣是巡邏隊。按理雙方的巡邏隊是不用交戰的,知道這條不成文條例的新兵們,已經把武器垂放了下來。
但這時,敵方突然向天空射出一支火箭,那光芒在夜空里特別明顯。
康斯一見忙大叫道:「斥候騎兵!」
康斯喊出這話的同時,已經率先沖了上去。老兵們也同時衝上去。
斥候騎兵隸屬先鋒部隊,是替先鋒部隊偵察前面情況,一般用火箭來傳遞信號。也就是說,當發現斥候騎兵時,不遠處就有大部隊存在。
新兵們沒有老兵的反應快,聽到斥候騎兵時還愣了一下。就這麼發愣一下的工夫,前面幾個士兵已經身中好幾支箭倒下了。看到插在隊友身上的箭,他們才清醒過來的猛地向前沖。
斥候騎兵不但是輕騎兵,而且都是帶著弓箭的弓騎兵。這樣不但行軍速度快,而且能攻擊遠處。
新兵還沒跑幾步,又有數個同伴中箭倒下了,肉眼根本看不到行箭矢射來。因為是晚上,而且那些箭身都是黑色的。
其他的新兵在驚慌之餘,看到前面的老兵時左時右的跑著,有時還在地上打幾個滾。
雖然有箭矢射中了他們,但都沒射中要害,看到這些,而且自己生命隨時會消失的情況下,新兵馬上學老兵的樣子繼續往前沖。
頓時沒有人再倒下了,當然受傷是難免的,但還有一口氣就要衝到敵人面前。
這就是老兵和新兵的區別,也就是戰場經驗多寡的區別。
希爾達大陸上是沒有什麼士兵軍事學院的,根本沒有人數士兵如何攻擊和躲避敵人的方法,這一切都得自己在戰場上學,用自己的鮮血、用夥伴的生命來學,同時,也是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來教會夥伴。
在這樣教育下學到的東西,是永世也不會忘掉。
當時老兵們一見斥候騎兵射出火箭,就馬上沖了上去,而新兵則愣了一下。以後再出現這種情況時,新兵肯定也會馬上衝上去。這就是血的經驗。
康斯腿上和手上都被射中了幾箭,他一中箭就馬上拔出,當然有些箭是射入骨頭的,拔出來的時候,那種感覺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但他現在還不能死,因為自己還能動。他認為把力量、鮮血都用盡流盡的那樣子死去,才算對得起自己身為一個士兵的身分。
拔掉箭,是為了能更好的進行翻滾的動作,當然這些動作不能有規律,不然敵人會瞄準起身的地方射的。後面就有幾個做規律跑動的新兵被射死了。
至於為什麼看到斥候騎兵要馬上衝上去呢?他們是弓騎兵,無論是逃還是站著不動,都會被敵人追上射殺。
投降?斥候騎兵是不接受投降的。只有衝上去殺掉他們,才能把傷害減到最低。
康斯已經衝到一名騎兵面前,那名側著馬身進行射擊的斥候騎兵,已經拉滿弓弦,瞄準康斯的胸口松弦射去。
如果瞄準腦袋的話,很容易就可以閃過,但這麼近的距離,射向沒有盔甲的步兵身上,肯定是一箭穿胸。
那名斥候騎兵在射出箭後,還沒來的及高興,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從脖子源源不斷的流出來,而且感覺到喉嚨里有件冷冷的金屬物體。
「怎麼回事?那個步兵沒死嗎?」騎兵知道自己中劍了。
看了一下那個步兵,只見他那拿劍的手臂上插著一支箭,那箭已經射穿了他的手臂。沒想到,這個士兵還能用這樣的手殺死自己。
斥候騎兵用最後的力氣吐出三個字:「你夠狠!」就倒下了。
康斯在千鈞一髮時,用握住劍的手檔住了那支要命的箭矢,同時順勢刺入對方的脖產。
現在右手暫時不能用劍了,為啥不用左手?左手不夠靈活,要是慢一點的話,肯定沒命。
時間緊迫,康斯沒機會拔出箭,馬上扔掉劍,撿起那名騎兵的弓與箭。
搭弓拉弦瞄準,用力的時候,手臂肌肉壓縮到肉體內的箭身,那種痛楚,讓康斯冷汗直冒。
康斯在鬆手射出一箭後,咬著牙馬上又抽箭拉弦進行連射。
箭術是他少年時在野外求生的技能,當時那把弓是在一個戰場撿拾的,至於箭支則是自己削制的。現在這把也是在戰場撿的,也是為了求生而射箭。但不同的是,當時的目標是動物,現在則是人。
連續幾箭,邊上的幾個斥候騎士中箭倒下了,其餘的斥候騎兵馬上轉過箭頭,瞄準康斯射來。
康斯忙就地滾開,那些箭頭都鑽入地面,猛烈的晃動著尾翼。
康斯雖然躲過了攻擊,但那支插在手臂的箭,卻隨著他的滾動而來回移動,痛得康斯豆大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在那些騎兵轉移目標時,老兵和新兵就利用這一瞬間全力沖了上來。
一片刀光劍影過後,剩下的三十來名斥候騎兵,都被砍死在馬上。
弓騎兵讓輕步兵近身等於一隻腳踏入了地獄,近戰對於專職的弓騎兵來說,是毫無用武之地的。
看到斥候騎兵們都死去了,康斯才咬牙折斷箭支,從兩頭拔出來,整個手臂都腫起來了。
其他還活著的上兵圍在康斯身旁,十個小隊長完好無損,不愧是殺敵最多的老兵,而除去小隊長的老兵則犧牲了近十個,還有十三個倖存,而近七十人的新兵則只剩二十七個了,其中兩名中隊長中只有一個存活下來。
雖然康斯的滿編大隊變成了中隊,而且這次新兵的死亡率超過百分之六十,但跟以前部隊新兵耗損率的百分之八十五來比,真是好得多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