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老狐狸

  這話一出,直接得罪了他們二人。

  他們一致的眼神朝她投來,米婭說:「當年要不是Luna幫你把作品推銷出去,你現在還不一定能坐在這裡!」

  「當年是當年,你看看她現在每天都在幹什麼?」哈桑反駁。

  夏竹知道,米婭說的這位Luna曾是營銷部的銷售榜首,也曾是她的貴人,如果當年的入職考核過程不是能力出眾的Luna願意幫她,她確實無法走到今天這一步。

  夏竹沒有回覆米婭,也沒有當即做出決策,她問哈桑:「今天這個會議主要就是決定要不要裁員是嗎?」

  「是。」

  「那大家是什麼意見?」夏竹轉頭看向其他人,沒有人回答。

  夏竹把僅此一份的名單折好,放在桌子上,她打斷哈桑和米婭的唇槍舌劍,轉頭對哈桑說:「現在是公司最忙的時候,不適合裁員,即使真要裁員也得等這個季度忙完再做討論。」

  「我們現在只是決定裁員一事要不要定下來而已……」

  夏竹打斷他,用著不容反駁的語氣:「不是現在,這個時候做這種決定就是在浪費時間。」

  哈桑生氣地站起來:「我以為你們倆會懂我。」

  說完,他離開了會議室。

  夏竹警示眾人:「這件事情當作沒有發生過,誰都不准說出去。」

  會議不歡而散,大家紛紛走出會議廳。

  米婭的怒火仍然未下頭,她責問夏竹:「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這個決定就是錯誤的?」

  「Mia,我今天下午去見了哈努。」夏竹抓起那張紙,放在手中把玩,她的後背緊貼著椅子,深深嘆息道:「哈桑現在最需要的是鼓勵,他最害怕失敗了,所以才會容不得別人說他一句不行,他身上的壓力不亞於你和我。」

  米婭閉上雙眼,怒氣全然寫在臉上。

  「哈努變悲觀了,哈桑脾氣變暴躁了。你呢,悲觀又暴躁,跟過去也不一樣了。」夏竹輕輕撕裂紙張,淡然說著:「哈桑有這個決定,我一點也不意外,哈努過去一直在眾人面前打壓他,他想要當王,必須要樹立威嚴,戲演到這裡就可以了。至於要不要假戲真做,還得再看看。」

  米婭站起身來,椅子的滑輪被她這麼一用力,滑到身後的牆邊。她抱著雙臂:「黑臉我都唱完了,你才出來唱白臉,真是老狐狸。」

  這話一出,夏竹驚訝地看著她,起身跟著她的腳步走出會議室,她壓低聲線:「不是,你才是那隻老狐狸吧?」

  米婭回頭,朝夏竹露出勝利者的笑容。她踩著高跟鞋,大步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老狐狸,玩我吶。」

  夏竹搖頭嘆氣,回到空無一人的設計部,她走進辦公室收拾東西,之後回家去。

  回家途中,夏竹陰差陽錯將車開到江邊的小吃街去,她在最裡邊的燒烤攤買了一點烤肉,坐在車裡吃完才回家。

  也許是因為煩悶的原因,今天的胃口竟如此好,吃了不少肉。

  回到家,夏竹換上家居服,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拿起冬季款式圖一張一張地審閱,把每一個款式做好備註和注意事項。下一周開始就要開始生產冬季服裝,為了不在緊要時刻出差錯,她變得嚴謹起來。

  慢慢地,客廳落滿紙張,她躺在花花綠綠的圖稿中央,身上的白色睡裙落在上面,映襯出一抹流行色。

  躺累了,夏竹就趴在地板上,冰涼的地板觸著皮膚,特別爽快。

  她伸手到茶几上摸索,用手指勾來煙盒,倒出一根香菸和打火機,點燃它。

  一邊吸著煙,一邊做備註。

  忽然間,夏竹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很久沒有去爬山了。受傷之後,她不是沒有忌憚,她至今記得半年前躺在陷阱上的感受,是恐慌和無奈,在絕望和希望的天平秤之間只剩祈禱砝碼。

  還有淋雨後那天晚上的高燒,發燒後做的夢同樣真實,似乎就是她的親身經歷。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她近乎每周會夢見一次自己站在墳前。

  偶爾會懷疑夢的真實性,像真的,又像假的。

  她諮詢過心理醫生,醫生的回覆是:「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一種表現。」

  醫生給她的建議就是保持好心情,暫停刺激性活動,醫生還說:「中醫認為,驚恐傷腎,心主神志,膽主決斷,也可考慮是心煩氣虛或是腎氣不足,需要用心調理。」

  具體要怎麼調理,夏竹也忘記當時醫生是怎麼告訴她的了。只記得暫時不能做高強度運動,得暫停爬山。所以她每天一股腦扎進工作中,至於怎麼調整,她也不上心了。

  夏竹拿著圖紙蓋在自己的臉上,放鬆身心,只感覺到呼吸時紙張覆蓋下來的熱氣。放鬆下來後,隱約聽到樓下小孩的哭鬧聲。

  樓下是一對新婚夫妻,他們前不久生了個寶寶,有時候半夜忘記關窗,就會聽到嬰兒啼哭的聲音。一開始夏竹以為是貓叫聲,後來問了小區保安,才知道是新生兒。

  忽然,敲門聲響起,接著是爪子扒拉門的聲音。

  「誰?」夏竹取下臉上的紙張,仔細聽著門外的聲氣。

  「季扶生。」

  夏竹走去開門,小黑第一時間跑進屋裡狂歡。

  季扶生脫去鞋子,他今天穿著一雙明黃色的短襪,看起來是新的。他關上門:「散步路過,它非要來找你,順路過來借杯水喝。」

  「水在冰箱裡,自己拿。」

  他定了定神,看到客廳地板上滿是圖稿,問:「你在忙?」

  「顯而易見。」夏竹走到客廳,把圖稿撿起來,摞整齊放在茶几上。

  季扶生進了屋,拿起牆角小黑喝水的碗,已經落了灰,他走到廚房清洗乾淨,又從冰箱拿了一瓶冰水,給它倒了一半,自己喝完剩下的一半。

  他盤腿坐在地板上,轉頭看向火百合,葉子已出現枯黃的跡象,過去查看,發現是太久沒有澆水。他抱怨著:「幾天沒有澆水了?所有明目張胆的熱情都被你活活給渴死了。」

  夏竹抬頭看了一眼,繼續低頭看稿子。她振振有詞:「沒養過花花草草,不懂這些。」

  「你的眼裡除了工作,還有別的嗎?」季扶生裝來一杯水,澆在泥土上。

  「沒有。」

  不得不說,在這個幾乎空無一物的房子裡,放著這麼一盆綠植,格外突兀。

  這個房子沒有一點生活氣息,除了大量的服裝以外,其餘的東西就像是一張空白紙,能用到的機率很低。看來看去,也就客廳里這幾張沙發有被常常用到。

  小黑喝水的吧唧聲和季扶生咕咚咕咚喝水的聲音同時在耳邊響起,夏竹抬頭凝視季扶生,他的喉結上下滾動,順著脖頸線條蠕動。仔細一看,脖子上還留有一道淺淺的牙印。

  季扶生喝完第二瓶水,把瓶子並排放在茶几上,兩人對視一眼,夏竹立馬把眼睛挪開,看向小黑。

  他開口:「今天那老頭是誰?」

  「哈桑爸爸。」

  「都見家長啦?」

  夏竹不緊不慢說:「是啊。」

  「那怎麼辦?我爸媽都死了,想讓你見也見不到。」

  夏竹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也去死?」

  「那倒不用。」季扶生見她呆愣的模樣,莫名笑了一下。他問她:「誒,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