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兩人才回到林業站。
下了車,夏竹幫著霍不秧將車上的東西取下來,拿到食堂去。
霍不秧還對這餐石鍋雞讚不絕口,連續誇了夏竹好久,他有些像社會老油條,說著官方的話語。這些話聽著好聽,但細聽總會覺得那是一種陰陽怪氣,聽得夏竹有些不耐煩。
但是又不禁在想,霍不秧是不是對她有意見,三番四次整蠱她。
衣服不見了,是去哪裡了?
難不成林業站真的混進了需要穿衣服的豺狼?
又一想,她也沒有對次仁怎麼樣,也沒有在這裡得罪誰,為什麼總遭到霍不秧的古里古怪?
夏竹幫忙把東西放在食堂後,說道:「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回去收拾東西了。」
「去吧。」
霍不秧頭也不抬,扛起那袋雞爪谷,特地去找蘭青阿媽,嬉皮笑臉地跟她撒嬌。他手舞足蹈地比畫著,似乎是在跟蘭青阿媽討酒喝。
夏竹對他的行為摸不著頭腦,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霍不秧算不算一位正人君子。但是她對自己常常將他認成季扶生的行為感到不滿,內心不免常有反省。
「他不是季扶生。」夏竹自言自語,像念咒語一樣,給自己的主觀感性理念加深印象。
回到房間,夏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在一聲哨響後下了樓。
霍不秧和次仁穿戴好登山的裝備,腳邊都靠著一個很大的行囊,次仁像是復刻版的霍不秧,他的動作和霍不秧一樣,雙手插在腰間,仰著頭望著宿舍樓。
八名成員陸續下了樓,夏竹和他們微笑示意問好,慢悠悠地走在他們的身後。
其他幾名成員似乎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一段時間,各自都很熟悉,只有夏竹與他們格格不入,其中還有更大的原因是夏竹本身不願意去融入。
夏竹抱著霍不秧給她的那個水瓶,肩上的行李並不多,她走在隊伍最後邊。
來到一樓大院的時候,霍不秧正在檢查他們的背包狀況,然後當眾示範整理背包:「重物要貼著背包放,接著是其次重量的,最外層放輕物,底下放睡袋帳篷一類的裝備。」
大家圍著霍不秧站著,認真聽他講解。
猝然間,一輛汽車駛進林業站,夏竹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副駕駛座上的一張熟面孔,她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停車場的方向,仔細地看著那輛車停穩,看到兩個人從車上走下來。
夏竹的腳步不受控制地朝著那人大步走去,完全不記得自己的主要任務。
「陳老師。」夏竹朝著其中一人大喊。
陳宏介見到夏竹,臉上有些驚愕:「你……」他又看了看人群中的霍不秧,「你怎麼在這?」
聞言,一旁的人目光在夏竹和陳宏介身上掃視,問道:「你們認識?」
陳宏介笑著說:「認識。」
「那你們聊,我先回辦公室,等會兒咱們再繼續討論。」說著,那人便先離開。
陳宏介瘦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多了不少,整個面部肌肉都不再被支撐起來,幾年不見,他變老了。
夏竹說:「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
夏竹指著霍不秧問:「他是誰?」
「霍不秧,烏斯林業站去年花重金聘請來的科員。」陳宏介的目光在夏竹的身上流轉,「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參加活動。」
陳宏介有些不可思議,他的語氣充滿質疑:「活動?你是來參加科考活動的?」
夏竹點了點頭,凝視著陳宏介,怯聲聲問道:「他是不是季扶生?」
「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不知道,總覺得不對勁。」
陳宏介說:「你們準備上山了嗎?」
「嗯。」
「要注意安全。」
陳宏介似乎有意要隱瞞,他剛要邁出腳步走人,就被夏竹扯住衣角,皺眉審視著他。
「我還有急事要處理,等你下山了,我們再好好聊聊,行嗎?」他指著辦公室的方向,又向夏竹展示自己鼓鼓的背包。
夏竹鬆開了手,輕聲細語道:「好。」
目送陳宏介離開,夏竹回到隊伍里,卻遭到霍不秧的當眾指責:「擅自離隊,不只是不禮貌的行為,還非常不負責任。」
大家紛紛朝夏竹投來異樣的目光,可她只是冷冷地盯著霍不秧看,他義憤填膺繼續說道:「這要是在戶外,大家都要花時間去找你,這樣一來一回就要浪費不少時間,甚至其他人有可能會因此被你連累。」
在霍不秧停止責怪的那瞬間,夏竹內心積壓許久的怒火被點著,她冷漠回應道:「如果這是在野外,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救我,你們不用為了心裡那點可憐的道德感去救一個與你們毫不相干的人,自私不是罪。」
「夏小姐……」
霍不秧的話還沒說完整,夏竹繼續說道:「我來參加登山活動的目的在於登山,而非團隊合作,宣傳冊上並沒有寫明要服從團隊意識。你不用拿我殺雞儆猴,我花錢是來散心的,不是來添堵的,如果你的能力只在嘴皮子上,我現在就申請換嚮導。」
旁人聽得低聲耳語。
霍不秧的臉色黑得肉眼可見,次仁立即走過來攔住了夏竹,但夏竹依舊朝著霍不秧火力輸出:「要是烏斯沒有別的嚮導,我現在就宣布退出活動。」
「姐姐,求求你少說兩句。」次仁低聲在夏竹的面前說話,他的眼睛不時瞄向霍不秧。
而霍不秧的眉頭緊皺,能明顯看出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惱怒,但他卻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夏竹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夏竹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句話,她的目光落在霍不秧的身上,看到他握緊的拳頭。
夏竹的內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爽快,她暗暗偷喜,卻未在臉上展示半分。接著,她轉身走向林業站的辦公室。
「你回來。」霍不秧朝夏竹喊了一聲。
夏竹的唇角露出轉瞬即逝的歡喜,她停下腳步,回頭依舊是冷漠的眼神盯緊他。
霍不秧咽了咽口水,跟次仁說:「把乾糧給大家分一分,準備出發。」
接著,他抓起地上的背包。
次仁從地上的紙箱子裡取出一份份提前準備好的乾糧,挨個給大伙兒分派。
做好一切準備後,次仁抓起夏竹的背包,走到她面前,小聲地說:「老師生氣很恐怖的,這麼久以來,就只有你敢當面跟他爭論。」
「次仁,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也有事瞞著我。」夏竹笑裡藏刀,接過背包背在身上後,一隻手勾搭著次仁的肩膀。
次仁一激靈,加快速度往前行走,趕到霍不秧的身邊。
一行人朝著西北方向的小徑走去,那是通往原始森林的捷徑。夏竹走在隊伍最後邊,她愈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在確定與不確定之間徘徊,夏竹都要把自己逼瘋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第二人格,產生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