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似曾相識的眼睛

  夜色逐漸深沉,風雪更加肆虐,周圍的環境變得恐怖如斯。

  時間來到了夜晚7點,後方的汽車忽然按下急促的喇叭聲,次仁原本想趁機休憩一下,結果被這陣緊急吵醒,他回頭看了一眼,後方的山坡再次小規模雪崩,越逼越近。

  這一片的山路變得不再安全,次仁趕緊啟動汽車,快速離開這裡。

  後面的幾輛汽車緊跟其後,大概行進了半個小時,才到達一處較為安全的地方避險。此時的他們被圍堵在兩處雪崩中間,完全與外界失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次仁觀察周遭的環境後,確認此處不會有危險,才決定讓自己小睡一會兒。

  夏竹即使困意席捲了一次又一次,但還是保持清醒,她變得非常警惕。

  在接近半夜11點鐘的時候,風雪才開始停止。

  夏竹在車裡坐了許久,身體開始有些不適,她看了一眼熟睡的次仁,再次下車舒展筋骨,她再次掏出那盒香菸,拿出一根點燃。

  四周圍都是山,山外還是山。

  這裡和牧城西南不一樣,雖然都是被大山包圍,但這裡沒有任何可果腹的植物,且格外寒冷。夏竹不禁做出假想,如果當初是被遺棄在這裡,他和她一定是死路一條。

  夏竹的眸底閃著悲哀的神色,她抬眸深呼吸著,一陣由身體熱量發出的煙霧從兩片嘴唇冒出,她的悲觀情緒伴著深夜的到來,開始在身體內滋生。

  她回頭看去身後的汽車,在他們身後的車輛不知不覺間多了好幾輛。大部分人都在車裡歇息,只有少部分人在聊天進食補充熱量。

  夏竹連抽了兩根煙,才回到汽車內。她剛把車門關上,次仁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快速查看周圍的環境,確定沒有危險後才鬆懈下來。

  他睡得不多,一個小時不到。

  次仁清醒過來後,開始覓食。他把車上的所有飲用水和食物做了統計,告訴夏竹說:「不用擔心,我們只要不被雪埋住,可以熬過7天。」

  夏竹沒有做出回應,她倒沒有任何危險的直覺,因為第六感告訴她,只需要熬一熬等一等,他們就可以順利通過這一個難關。

  甚至,這還不算什麼難關,她只覺得,這只是遇到了一個像紅綠一樣的裝置而已。

  只是這一個紅綠燈的時間比較久,反正她最擅長等待,那麼時間一到,自然就可以過去了。

  被困了大概6個小時,在凌晨12點的時候,前方的黑暗中倏然閃現一抹昏暗的燈光。

  次仁見狀,放下手中的餅乾,抹了抹嘴唇,大喜道:「一定是路政人員來了。」

  前方厚厚的雪層一點一點被挪開,到了凌晨1點鐘的時候,道路清理完畢可以順利通車,一旁的雪牆堆得起碼有一米五的高度。

  在警察的告知下,才知道今天下午,烏斯方向因為雪崩,有幾輛汽車被雪掩埋,當地公安花了很長時間才疏通這一條道路。

  在警察的指揮下,車輛陸續通過雪崩路段,次仁開車通過的時候,把自己內心的戰戰兢兢都用蹩腳的普通話講了出來。

  夏竹反倒是安慰他說:「你跟我都沒有做過壞事,是不用擔心老天爺會懲罰我們的。」

  次仁有些懊惱:「但是我小時候偷過阿媽的錢。」

  「完了,我也偷過。」夏竹故意講得很誇張,「看來我們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她見次仁在懺悔,不禁笑出了聲,緩解了這一路以來的枯燥。

  汽車順利通行,前方的道路一路無阻,接近兩個小時的路程,才抵達烏斯鎮上。

  又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到達烏斯林業站營地。

  這裡果然有著「一天看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形容,越是接近烏斯地帶,這裡更像是熱帶雨林氣候,有著極大的海拔落差。

  這一點,和牧城的西南倒是挺相似的。

  汽車開進林業站的停車場,在一片漆黑里,監控攝像頭的藍色燈光照射著他們,院子裡的一盞感應燈在他們關車門的時候亮了一會兒,半分鐘之後就熄滅了。

  夏竹緊了緊圍巾,遮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

  次仁拎起她的背包,小聲地介紹道:「這裡就是林業站,這幾天你就在這裡住,我們先去大廳里拿鑰匙,看看你是被安排到哪一間房,等會兒我再帶你去你的房間。」

  「謝謝。」夏竹跟在他的身後走著。

  次仁輕聲呢喃,發出一聲疑問:「這麼晚了,還有人沒睡?」

  夏竹環顧四周,極其簡樸的環境,院落中,綠植錯落有致。幾棟小屋依山而立,被一圈圈鐵藝圍欄環繞,其上尖刺高聳,直指天際。

  西南一隅,一抹柔和的燈光穿透玻璃窗,照耀著院中漆黑的道路。

  次仁的腳步目標明確地邁向那光亮之處,他側頭詢問夏竹:「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我去食堂給你做。」

  「都可以。」

  次仁略一思忖,提議道:「咱們下點麵條吃吧,比較快。」

  「好。」

  次仁推開大廳的門,門軸發出悠長的低吟,他一手拉著行李,一手扶著門,難以掩飾的興奮光芒出現在他的臉上,他對屋內的人輕聲問道:「老師,你怎麼還沒睡?」

  屋裡,傳出一陣沙啞又低沉的男人聲音,仿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今天怎麼這麼晚?」

  「派墨雪崩了,我們被困住了。」

  夏竹邁進屋裡,一股暖和的氣息撲面,將她身上的寒氣驅散。僅僅在室外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她的臉就被凍得通紅。

  屋裡非常亮堂,正中央有一個老式的烤火盆。

  那名男人,周身都被衣物緊緊包裹,正埋頭記錄植物筆記。他的筆尖下是一本厚重的記錄本,頁面上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文字與細膩的植物圖案。

  男人聽到次仁的話,緩緩抬起了頭,關切問道:「受傷沒有?」

  「沒有。」次仁簡潔回應,隨即將夏竹的登山包放在一旁的角落裡,接著他走到飲水機旁,抽出一個一次性紙杯,腰身微彎,在飲水機面前裝熱水。

  此時,男人的目光不經意間滑過夏竹,恰好與她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微妙氛圍。

  須臾之間,男子挪開了視線,他的語調中夾雜一絲責備:「不是讓你走國道嗎?」

  夏竹目光如炬,緊緊鎖定面前的男人。他的面容上,有一道醒目的傷疤蜿蜒而過,多處傷口縫合的痕跡清晰明了。

  「走的時候沒下雪,想著快點到才走派墨那條路,沒想到反而慢了。」次仁端著一杯溫水,遞給夏竹。

  然而,夏竹並未伸手去接,她徑直走到男人的面前,一把扯下他的衣帽,動作極其粗暴堅決,沒有一絲女子該有的矜持。

  男人的衣帽應聲而落到肩頭上,不足一指寬的黑短髮髮型,就連他的腦袋上也有幾道疤痕,讓人觸目驚心。

  夏竹捧起男人的臉,視線在他的臉上游移,從左至右,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這雙似曾相識的眼睛,激起她心中層層漣漪。

  男人溫熱的肌膚透過她的指尖,滲透她微涼的掌心。她雙眼圓睜,閃爍著驚訝與疑惑的光芒,眉頭不自覺地輕蹙又舒展。

  「季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