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認真愛一次這個世界

  劉漂亮和季扶生去了醫院做傷口處理,兩人沒有太嚴重的傷勢,但也不算小傷。

  他們出了醫院後,就跟到老劉家中蹭吃蹭喝住了兩天,等恢復好精氣神後才各回各家。

  連續幾天,牧城對西南山林公路的把關越來越嚴格,所有從那裡出來的車輛都要經過層層篩查,看來是有大動靜。

  季扶生一直在疑惑那天關卡的警員是誰,為什麼會幫他們?

  這幾天,他也沒有任何的行動,每天都在酒店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下樓拿外賣,順便遛遛小黑,沒有其他的外出。

  季扶生把相機里的照片全部拷貝出來,做了多個備份。

  一份是發給夏正清的定時郵件,他把時間設置在三個月後,無論那個時候自己還在不在,他想自己應該可以把事情查清楚了。第二份發給了劉漂亮,她會整理好事情的全部前因後果,然後混進季運生的傳媒公司,利用他手裡的IP帳號發表此篇文章。

  季扶生常用這樣一箭雙鵰的辦法,來整治季運生。

  在過去,季扶生曾想直接將季運生送進去蹲幾年牢,但是劉漂亮說那樣太便宜了他,她要季運生看著自己的家族潰敗,在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再讓他進去。

  以季家這十幾年來的發展來說,季運生無論如何違法犯罪,丁孝蓮總有辦法將他保出來。

  這不,季扶生18歲那年,就憑著一身正氣,成功地把季運生的禍事惹到自己的身上來了。從那之後,他就老實了,乖乖地聽從了劉漂亮的建議。

  步步作局,瓦解季家,再把那些人挨個挨個送進去。

  季扶生花了一天,做了一篇新聞報導,文中總結出車禍到違禁品一案的發展順序和邏輯關係,還大量應用了圖片和視頻,準備在自己遇到危險時用來恫嚇對方。

  目前只有這個辦法,可以讓他在季家、段家雙方面前保證不受威脅。

  這些年來,季扶生為了查父母的車禍,在陰險狡詐的段屹那裡踩了不少坑,得罪了不少名流世家。

  段屹的手段非常毒辣,只談利益,從不講感情,他那人就像沒心的一樣,對任何生命沒有一點敬畏之心,眼裡只有金錢和利益。

  季扶生實際上也怕段屹。

  季扶生有時候會優柔寡斷,會心存幻想,就像多年來,他總在祈禱這世間還有能留住他的事物,美景也好,朋友也罷……

  即使知道了身邊的人都背叛了他,他在外也裝作傻呵呵的,從不敢在外人面前流露半點感情,偽裝色不過是他的自卑面具而已。

  季扶生還是會想念夏竹,一想起來,就做伏地挺身,直到夏竹消失在腦海中為止。

  他說到做到了,沒有去打擾她,也不曾問共同認識的朋友,她的近況如何。

  就這樣,慢慢地、痛苦地熬著。

  季扶生想著只要自己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把事情解決完,他就有理有據可以出現在夏竹的面前,將她哄一哄,兩人就會和好了。

  大概是在碼頭事件後的第四天,牧城出了一則新聞。

  報導稱:「昨天晚上,幾名路亞愛好者在鄔墩洋的下游發現一具成年男屍,視頻中落水者身穿黑色上衣褲子,經查確認其身份系牧城晚報的記者,目前具體情況暫不清楚……」

  在記者的相機里,季扶生發現除了那天晚上偷拍到的碼頭畫面,其中還有記者本人行動前的錄像對白,他說了很多幕後故事和對這場行動緊揪不放的原因。

  記者似乎是預感到了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他躲在黑暗的小船艙里錄下視頻,他是這麼說的:

  「在我小時候,父親因為工廠火災不幸嚴重燒傷,工廠不予理會,昂貴的醫藥費家裡實在是拿不出,家裡的積蓄全花完了,醫院也欠了很多錢。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和妹妹常常餓肚子。

  母親走訪多處無人受理,在走投無路時,她竟然想用投河引起社會的關注。河跳了,母親也沒了,還是沒人在意我們這個小家庭。

  母親投河那天,是被一名軍人發現的,他叫林東海。他因沒能救回我母親,心懷愧疚,後來賭上了自己的仕途,幫我父親拿回了賠償款。

  可是,拿到賠償款的那天,父親就因心臟衰竭去世了,留下了我和妹妹。

  失去父母的那一年,大人們只會惦記我們兄妹倆手裡的賠償金,只有林大哥關心我們能不能好好生活,有沒有挨餓受凍?他還教會了我很多生存技能,千叮萬囑讓我和妹妹好好活下去。

  實際上,他也只比我大了10歲而已。

  我原本想著長大了,要像他一樣當一名匡扶正義的軍人,但我的身體因少年時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過於虛弱,無法通過入伍體檢。

  在我18歲那年的春節,我聽到了林大哥去世的消息,他的死因疑點重重,但大家好像不太在意真假。他也不是新聞報導中的那種人,為了找到他死去的原因,幫他洗去罪名,我勵志當一名講真話的記者,以此來報答他當年的恩情。

  這個社會應該是病了,沒人喜歡聽真話,資本家也愛捂老百姓的嘴……」

  季扶生將記者的這段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很想將視頻發給夏竹看,告訴她,她的父親是個好人,不是王中新口中那個酒駕撞車死去的人。

  可是,他忍住了。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季扶生暫停了視頻的播放,他走到床頭櫃前看了一眼,又是季振禮打來的電話。

  兩天前,季振禮回國了。

  季振禮從落地的那一刻,就給季扶生打來過幾次電話,都被季扶生無視掉了。

  自從去了夏城參加舅公的葬禮,季扶生目前為止還沒有給季振禮一個解釋,甚至有意要避開跟季振禮的談話。

  看著十幾個未接電話,季扶生沒有理會,直接走開了。

  他再次打開電腦,查看郵箱的預發郵件,確定無誤後,再次拷貝了一份照片視頻進入U盤裡。

  電話鈴聲響了又響,他走到玻璃牆前,蹲在最角落盯著一個人名發呆,嘴裡念念有詞:「你是那條大魚,沒有人能耐你何,才會掀起這麼大的浪花,對吧?」

  「牽扯出這麼多案件,你倒是逍遙法外啊。」

  季扶生盤腿坐在地上,聽著電話鈴聲響,目光呆滯無神,窗外的霓虹燈映入眼帘,深夜的牧城仔細看還挺漂亮的,這麼多年來,季扶生竟然是第一次發現。

  許是內心的疑慮少了一些,所以才有心靜下來欣賞這城市的美景。

  他一直很抗拒這座城市,躲去荔城的原因也是在逃避內心的恐懼和不安。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割裂的人,他對很多事物有興趣,卻也沒有興趣,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的喜歡還是裝出來的喜歡。

  他從未問過自己的心,要不要認真愛一次這個世界?

  向外尋求常常讓他遭到挫折,他愛的人不愛他,他的朋友背叛他,他的親人要害他……

  一想到季振禮,季扶生就預知到爺孫兩人的最後結局,一定是親離眾叛的。

  只是,他偶爾還會心存幻想,認為是有愛的,哪怕渺茫,也會為對方找藉口開脫。

  季扶生自嘲了一聲:「我真是心軟,活該被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