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扶生整天無所事事,他將大部分事情交給劉漂亮去處理,自己每天除了去馬場,就是待在酒店裡復盤所有車禍細節。
他驟然想起自己18歲那年的車禍,思考著到底是不是當年二房的故技重施。
當年父母車禍的那輛車,已經沒了蹤跡,再要查點蛛絲馬跡出來,是不大可能的了。
過去的那些年裡,關於這場車禍,季扶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季家二房身上,從未想過其他,但由於王中新的突然出現,他順著這一條線摸出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人。
正如夏美娟告訴他的,季家再有錢,也只能臣服於權力。
季扶生盯著林東海的照片發呆,他努力回想著自己是否見過這張面孔。
可是,無論怎麼思考,這張面孔在腦海中就是一張空白的紙。
季扶生只好從另外一端的丁孝蓮梳理整件事情的發展,他一遍一遍做出演算,試圖尋找關鍵切口,讓這件被隱藏起來的案子浮出水面。
季扶生站在一道寫滿字跡的玻璃牆面前,許多商政界的大人物都被釘在這面牆上,密密麻麻的關鍵信息,他一一做出了標註,經過兩個多月時間的梳理,所有事情脈絡清晰。
演算過程也符合邏輯性和可能性,只是,一切都像是死的,完全無法操作運轉。
所有的信息都只能落在這面牆上,成為一個講出去都沒人會相信的故事。
季扶生正憂愁,台式電話就響了。
他玩轉著油性筆,走去接電話,是前台打來的。
對方說:「季先生,有位尹小姐找您。」
「說我不在。」
「她好像喝多了。」
季扶生輕輕嘆息,放下了油性筆:「知道了。」
而後,季扶生走出了房間,下樓去。
在酒店大廳的休息區,尹千惠醉醺醺癱坐在沙發上。季扶生走向前台,跟工作人員說:「隨便開間房,把卡給我。」
工作人員快速地把房卡遞給季扶生,說道:「8樓,8033號房。」
季扶生取走房卡,走到休息區去。
尹千惠見到她,立即站了起來,展開雙臂摟住了季扶生,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見到尹千惠要摔倒,又上前扶住了她。
「阿生,你好墨跡啊,怎麼現在才來?」
季扶生沒有回答她,扶著她往電梯去。
尹千惠滿身酒氣,她依偎在季扶生的懷裡,喃喃道:「我好想你啊。」
季扶生沒有說話,任由尹千惠蹭他的肩膀。
時值半夜,酒店裡走動的人不多,電梯很快就到達第8層。
尹千惠自己在前面走著,她還像過去一樣,像個小孩子調皮地玩鬧。她說:「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啊?給你發信息不回,打電話也不接。」
還沒等季扶生回答她的問題,她又說:「我爸最近看得緊,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跑出來的,你今晚得陪我,我好久沒見你了。」
季扶生路過一間客房,被突如其來的撞門聲嚇到了。
他狐疑地停下了腳步,觀察裡面的情況,腦子裡隨之而來的是當初夏竹的遭遇。
心跳聲儼然已經蓋過了四周圍的聲響,季扶生靜下心來聽室內的動靜,時刻做好破門進去的準備。
誰知,一陣銷魂的呻吟從室內傳了出來,然後是男女互相辱罵髒話的另類情調動靜。
季扶生立即加快了速度,抓住尹千惠的胳膊往8033號房走去。
進了房間,尹千惠就脫去了自己的薄外套,露出傲人的線條。她穿著一件深V領的碎花短裙,後背鏤空到了腰部,她似有似無地散發出一種情慾的荷爾蒙。
季扶生走到窗前,關上了窗戶,外面陰涼涼的,刮著大風。接著,他又將室內的溫度調到一個較為舒適的睡眠溫度。
尹千惠走到他的面前,抓著他的衣領:「阿生,為了你,我已經跟那個人取消婚約了,你能不能要了我?」
季扶生低頭看著她醉紅的臉頰,問道:「需要喝點解酒藥嗎?」
她搖了搖頭,語氣嬌艷透著明顯的柔弱感:「我們結婚好不好?」
「你喝多了,早點休息吧。」
尹千惠踮起腳尖,朝著他的唇瓣而去,卻被季扶生身子往後一仰,躲了過去。
她呆呆地看著他,一臉尷尬:「你以前最喜歡讓我親你的。」
「已經過去了。」
尹千惠抓著他的衣服,皺起眉頭落下了一滴淚。
季扶生鬆開了她的手,走到櫃檯前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尹千惠:「喝點水稀釋一下酒精,明天醒來會舒服一點。」
尹千惠接過水瓶,一言不發。
季扶生拉過來一把木椅子,坐在離她3米遠的窗前,他盯著外面半空的上弦月,想起過去和尹千惠的經歷,他淡淡地說:「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聖彼得大教堂門口。」
他轉回頭,凝視著尹千惠:「那天你手裡抓著一條蛇,一開始我還以為是玩具蛇,沒想到是真的。當時就覺得你這個女孩子怎麼那麼神奇?別的女孩子都嚇得四散跑開,就只有你不怕,還敢拿在手裡把玩。」
「那是一條黑眉錦蛇,一個路人落下的。」尹千惠朝他走了過去。
「那天我還陪你等那個路人了。」
尹千惠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雙腳架在他的大腿上,她同樣興奮地說道:「那個人請我們吃了lasagna千層面,我到現在還記得那道面獨特的番茄香。後來每次你一惹我生氣,就喜歡帶我去吃他家的面。」
兩人一同陷進過去的美好回憶中。
季扶生歪著腦袋,手臂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撐著腦袋。他揚起唇角,雙目漾起波光:「那個時候,也只當旅遊路上認識了一個有共同話題的人而已,沒想過長遠發展。」
「你一定不會想到,在我的死纏爛打之下,最終臣服於我。」尹千惠喝了一口水,水順著她的唇角滑落到頸部,她自己笑了一聲,見季扶生沒有動靜,只好自己用手背擦了擦。
「17歲認識了你,回國後不久又撞見了,你跟鬼一樣陰魂不散。」
尹千惠抱著水瓶,深情地與他對望:「因為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覺得你這人有趣又有風度,學識淵博……反正好多好多的優點,就想把你追到手,藏在家裡。」
季扶生的臉上略顯疲憊:「你也很好啊。」
「你呢?一直到我們分手,你都沒告訴過我,為什麼會對我心動?」
「蛇,你拿著那條蛇的時候。」
尹千惠又驚訝又欣喜地說:「比我還早?一見鍾情?」
季扶生微微地點了點頭:「算是吧。」
「怪不得這麼多年,你都不肯說,原來真的是死要面子。」
季扶生抿唇淺笑:「應該是吧。」
尹千惠放下了水瓶,將椅子往前拉,靠得季扶生更近一些,她抓起他的手,拇指輕輕摩挲。她說:「既然你已經跟那個女人離婚了,我們結婚好不好?」
季扶生的唇角帶著一絲苦澀,沉默了一會兒,在對方又一次的追問下,他開了口:「我以前真的很想娶你。」
「真的嗎?」尹千惠的臉上堆起了笑容。
「在我25歲的時候,就開始計劃我們的未來,可是那個時候的你好像不是很想結婚,每天都很忙,我也不知道你在忙什麼……」說著說著,季扶生的嘴角再也扯不起一個完美的弧度來,他抽開了自己的手,從旁邊拿起一瓶新的礦泉水。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壓力太大了。」話音未落,她的聲音又起,「沒關係,我們現在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