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畏罪自焚

  半夜,季扶生和夏竹結束視頻通話後,獨自一人在站在四季酒店的25樓窗前整理思緒。

  以他目前所知的情況,非常肯定父母的死一定跟二房有關係,王中新作為車禍現場的人,他可能是受賄於二房,或是另有目的,他是間接或是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母,目前還不得而知。

  夏竹父親的死,同樣有蹊蹺,似乎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不願意說太多,刻意要將他的存在泯滅。兩起車禍相距一個月的時間,地點也不盡相同,共同點是都有燒傷的跡象。

  季扶生拿著油性筆在落地窗上寫了整面玻璃的文字,每一個關鍵細節都被標註出來。他自言自語道:「爸爸負責開車,媽媽坐在後排,媽媽沒有系安全帶,受傷程度比爸爸嚴重,媽媽坐在後排,一定是為了陪我,所以我肯定在場。爺爺為什麼也要騙我說我當時在國外,他一定也有事瞞著我。」

  「為什麼要說我在國外,為什麼我會不記得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手中的筆滑到林東海的名字下方,碎碎念道:「火海里的男人是不是你?為什麼會著火?有爆炸聲,石頭、血……」

  「明明相差一個月的時間,為什麼我會覺得是同一天?」

  「為什麼都在隱瞞?」

  季扶生念著念著,用力將手中的筆砸到地板上,他大聲嚷嚷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發瘋了一般,抓頭撓腮,痛苦極了。

  「為什麼都瞞著我?」

  他跪倒在床邊,把臉埋在被子裡,不斷念著:「為什麼。」

  經過漫長的內心掙扎,季扶生終於將情緒壓制下來。恢復平靜後,他撥通了劉漂亮的號碼:「來酒店接我。」

  電話那頭的劉漂亮沒有多問,只是簡短地應了一聲。

  掛去電話後,季扶生便坐上輪椅,出了門,到樓下大廳門口等待。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劉漂亮驅車來到酒店門口。即使半夜人少,兩人還是做了場戲:劉漂亮攙扶著季扶生上車,又將他的輪椅放進後備箱。

  車上,劉漂亮問他:「要去哪裡?」

  「王中新的工廠。」

  劉漂亮沒有再說什麼,他似乎也感受到季扶生的情緒。

  汽車一路朝著城西開去,路越走越偏僻,漆黑的道路沒有幾盞路燈是開著的。周圍都是空曠的廠區,還有泥濘的土路。

  忽然間,劉漂亮察覺身後有一輛汽車跟著,她加快了速度,又走進了小道,淌過過水路面,身後的車依舊緊隨。

  「被盯上了?」劉漂亮看了一眼導航地圖後,立即關閉所有車燈,抹黑前行。

  可身後的汽車緊緊跟隨,完全撇不開。

  季扶生透過後視鏡,無法看清後車駕駛人是誰。一個想法忽然湧現在他的腦海中: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才會被滅口!

  「誰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裡明目張胆地跟蹤啊?」劉漂亮的脾氣被激發。

  季扶生平靜地說:「別他的車。」

  最後,到了一處雜草叢生的廢棄工地內,劉漂亮一個神龍擺尾,又按下遠光燈,直照那人的視線。就在她要反其道而行之,成為追捕人時,季扶生喊住了她:「停車。」

  一個急剎車,兩車車頭相距不過十公分。

  「誰啊?」劉漂亮定睛一看,才發現對面的車裡是夏正清,「他怎麼會在這?」

  季扶生咽了咽口水,腦海中閃過許多種可能性,心臟不由自主地撲通亂跳。他說:「把燈關了。」

  劉漂亮關掉了所有燈光。

  季扶生打開車門,下車之際,他告訴劉漂亮:「要是察覺不對,趕緊走。」

  「生哥。」

  季扶生還是下了車,走到夏正清的車旁,坐上了他的副駕駛。

  夏正清開門見山:「別查了,回荔城。」

  「你們都有事瞞著我?」他看著夏正清的側臉,疑慮重重。

  「查下去對你沒好處,有我在,我會找到真相的。」夏正清轉頭看著他,一臉冷冽,「你父母的案子,如果你還想查,我可以幫你查下去,但條件是,你必須回荔城。」

  兩人無聲注視著彼此,在黑暗中,雙方都透露出疲倦和無奈。

  季扶生試探性地問:「夏竹的爸爸也在現場?」

  夏正清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反問道:「你看到了?」

  沉默許久,季扶生深深打量著眼前的夏正清,仿佛在評估對方的立場和處境。終於,他開口進行反問:「所以你才不想我查下去?」

  同樣的,夏正清也在打量著季扶生。半分鐘之後,他看向窗外,語氣很平靜,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兩場車禍是同時發生的,是兩車相撞導致雙方的死亡,你們準備怎麼辦?」

  他回頭凝視著季扶生:「恨對方,還是假裝若無其事繼續生活?」

  季扶生啞口無言,又聽見夏正清說:「我了解夏竹的性子,她對她爸沒有太大的感情。我姐就怕她執念於沒有爸爸,所以從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干涉,讓她適應單親家庭的氛圍。」

  聽到他的話語,季扶生心中的謎團越積累越多。

  夏正清又說:「你不同,你生在季家,從小遭受那些人的冷眼,你對父母的離世多多少少會有恨。你要恨她嗎?」

  「我只想要知道真相。」

  夏正清深深嘆了一口氣:「我會給你找到真相的,再給我點時間。」

  季扶生激動地說:「我等了22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等了22年的人不止你一個人,這個案子發生了多久,我就查了多久!我為了這個案子才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你明白嗎?」

  說著說著,夏正清的眼裡閃爍著光芒,聲音變得哽咽:「聽話,回荔城。」

  「我不回。」季扶生低下了頭,慪氣道,「為什麼你們都要瞞著?無論是我父母的車禍還是岳父的車禍,那麼明顯的漏洞,你們不在意就算了,為什麼還不讓我查?」

  「為了這個案子死了多少人了,你知道嗎?」夏正清明顯壓抑著悲憤,「你想要真相?好,我告訴你真相。」

  季扶生期待地看著他。

  「你知道卷宗上是怎麼寫的嗎?林東海畏罪自殺,說他利用貨物出口的便利,進行違禁品交易。一船的貨物,有一半的違禁品,這還只是被查出來的其中一次,他林東海十條命都不夠賠。」

  「違禁品?」季扶生驚訝得瞪大了雙眼,他試圖理清所有線索,「你的意思是,我岳父和我父母發生了車禍,又因為違禁品被查一事,選擇畏罪自殺?」

  夏正清絕望地閉上了雙目,他張著嘴巴呼吸,聲聲嘆息。車廂內寂靜了很久,只有季扶生啃咬指甲蓋的聲響。

  「當年所有的證據都指明了林東海的罪責,他和你父母車禍一事也脫不了干係。」

  「不對!」

  夏正清壓低聲線:「他那麼遵紀守法的一個人,你以為我願意看著他背負這樣的罪名嗎?你我現在都拿不出證據幫他洗脫罪名,你這麼查下去,他只能背著罪名在眾人面前出現。都知道這背後有貓膩,我姐那麼睚眥必報的一個人,為了夏竹也只能忍氣吞聲,就是不想讓夏竹知道她爸爸畏罪自焚,你明白嗎?」

  季扶生連連否認:「不是這樣的。」

  一時之間,季扶生很難接受聽到的消息,他不停地啃咬著指甲。

  暴躁、心煩、腦袋亂得像一團麻……

  「兩個案子你都不要查了,就當他們真的是車禍去世了,我會查清楚的。」

  季扶生委屈道:「我不甘心。」

  夏正清批評道:「不甘心又能怎麼樣?你連季家都扳不倒,你拿什麼跟權貴賭?」

  「我可以!」

  在微弱的光亮里,能感受到夏正清的怒火言於面色,他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跟那些人玩,不要命了嗎?就算你有膽量跟他們玩,你要是出事了,你讓夏竹怎麼辦?」

  季扶生的雙目閃著委屈的光芒,他無法給予答覆。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在黑夜中散發,越是知道太多信息,季扶生過去的設想都被推翻,他無法判斷對方的言語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

  但此刻,他知道兩起車禍有干係。

  「王中新在車禍現場,我非常肯定。」

  夏正清幾次啟唇,卻欲言又止。最後,他將季扶生趕下車:「趕緊回去,不准再查了。」

  季扶生瞅了瞅他的面色,被他不怒自威的氣場所震懾到,只能乖乖地「哦」了一聲。準備下車時,他剛打開車門,忽然又回頭,說道:「王中新可能有過或是即將進行違禁品交易。」

  「你怎麼知道?」

  「今天去王中新的工廠,見到尹大去找他,兩人看起來交情挺深的。」

  夏正清蹙眉問道:「尹大?」

  「尹長安,道上人稱尹大,專門做違禁品交易的,前不久剛出來。」

  夏正清呵斥他:「以後不准再去找王中新!」

  季扶生怯怯地說:「哦。」

  想了又想,季扶生還說:「丁孝蓮,可以從她入手查起,她也有份。」

  「回去。」

  之後,季扶生乖乖地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