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兩人在荔城過了一小段快樂、無憂的生活。
季節的輪轉悄然無聲,秋天很快就過去,冬季如期而至,年的氣息已經隱隱透出。
在這期間,季扶生曾出差長達近月。當他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夏竹的視線中,二人的關係在某種微妙的氛圍下,變得愈加親密無間。
夏竹的世界,從曾經的寂寥空曠,變得豐富多彩,充滿了各種情緒的漣漪。她變得更加真實,不再擔憂行走於迷霧之中。
她深知,比起過去,這段關係是如此清晰明了,相處的每一個瞬間如冬日的暖陽,照亮她心底的每一個角落。
是可以舉起左手,指著婚戒告訴他人自己的愛情故事:「這個傢伙說要與我共度餘生。」
是這般大方而熱烈的、從裡到外都無需躲藏的情感。
在二月的尾巴,大年三十的傍晚,荔城飛往牧城的航班一落地,夏竹和季扶生刻不容緩,匆匆趕往夏美娟的家。
夏美娟從小年就開始念叨,她希望他們今年可以回來牧城過年,一家人團聚,過個熱鬧的年。
夏竹原本不太樂意回牧城來,她害怕與季家的人見面,內心有十萬個理由抗拒。她在回與不回間,先選擇問季扶生:「需要去你家拜訪長輩嗎?」
季扶生說:「不用。」
夏竹既煩惱又擔憂:「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是第一年剛過門,不去拜訪長輩有點不像話。」
「我爺出國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的。其他人就更不需要了,管他們呢!」
得到季扶生的肯定答覆,夏竹才答應回牧城來的。
可是,她的內心中還是產生了一種不安的預感,說不上來是什麼,只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決定要不要回來的過程中,還有小黑的去處同樣犯了難,思來想去,最後交給了哈桑。
兩人站在杜家門口,季扶生一手拖著夏竹的行李箱,一手拎著從荔城買來的手信;夏竹兩手空空,戴著毛茸茸的手套按下了門鈴。
但是沒有一點聲音,不知道是屋裡的熱鬧聲蓋過了門鈴聲,還是門鈴壞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兩人不約而同趴在門邊聽著裡邊的動靜,夏竹又按了門鈴,確實是沒有聽到門鈴聲。
接著,夏竹用牙齒摘下手套,敲響家門。
半晌,屋裡的熱鬧聲才逐漸停止,夏竹趁機再次敲響家門,喊著:「我們回來了。」
拖鞋拖沓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開門的是杜靜雯的先生,阿侖。
夏竹不記得他的全名,只記得他叫阿侖,因為夏美娟就是這麼稱呼他的。夏美娟總是說,牧場主阿侖做的烤全羊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阿侖今天路過包子店,給我們帶了一隻烤羊腿……
阿侖敞開大門,喊了聲:「姐、姐夫。」
夏竹忙忙擺手:「叫名字就好。」
「妹夫。」季扶生故意找茬,嘿嘿笑著拖著行李箱走進屋,和阿侖勾肩搭背。
夏竹走在後頭,換鞋換得比較慢。
杜靜雯和夏美娟從廚房走出來,兩人穿著一樣的女僕圍裙,臉上都沾著白色的粉末。
杜靜雯胖了一些,臉變圓潤了,更加大氣有福相。
夏美娟一上來就把季扶生抱住:「我的好女婿。」她又拉著阿侖的手,跟杜存江炫耀道:「咱們家今年不再是冷清清的年了,多了兩位好女婿,我的女兒也順便回來湊熱鬧了。」
「媽,什麼叫順便?」
「你就是順便回來的。」夏美娟完全不給夏竹面子,轉頭跟兩位好女婿說,「洗手,準備吃飯,最後一道菜就快好了。」
「等我們五分鐘,我和阿侖這盤棋還沒下完呢。」杜存江抿了一口茶水,立即放下茶杯,招呼阿侖回到座位上,和他下完這盤棋。
夏竹問杜靜雯:「怎麼是你們倆準備年夜飯啊?」
還沒等杜靜雯開口,杜存江非常著急地作出解釋:「今天這桌年夜飯十二道菜,有十道菜是我做的,天地良心,不要冤枉我。」
「爸,我也做了三道菜。」阿侖不滿了,趕緊糾正杜存江的錯誤,「更不能冤枉我。」
杜存江重新修正答案:「那至少有一半是我做的,你媽跟靜雯就是心血來潮,說在網上學了個什麼甜品,非要試試,這才把我們趕出廚房的。」
「是玫瑰桃膠羹和雪媚娘。」杜靜雯端來一盤洗好的冬棗,給夏竹和季扶生分了幾個,「先墊下肚子。」
夏美娟說:「給你們五分鐘下完這盤棋,沒下完也得來吃飯了。」
「收到。」
說罷,杜存江和阿侖重新回到棋局前,季扶生站在一旁觀看,咬著冬棗,三兩口就吃完杜靜雯給她的那一把。
夏竹看不懂棋,肚子餓得咕咕叫,她走進廚房,用手捏起一塊炸油酥吃了起來,又走到灶台前,看夏美娟教杜靜雯熬羹湯。
她更看不懂了,連火都沒打過的人,看著杜靜雯收藏的菜譜,一個頭兩個頭,索性不看了,坐在餐桌前吃東西。
五分鐘後,杜存江贏棋了,他激動地說:「輸的人自罰三杯。」
三人一同走進廚房來,季扶生和阿侖說:「上一步你就該進軍,一進二出直軍抓對方的炮,對方的炮只能走一步,你進軍表面上是抓對方的馬,實際是跳馬掛角,直接軍進三將軍。」
阿侖後悔莫及:「等會兒吃完飯,你跟爸下兩局,我要學學才行。」
季扶生搖了搖頭:「別了,我下不過。那坐椅就跟有魔力一樣,一坐下又不會了。」
杜存江笑呵呵地說:「允許你們兩合夥跟我下。」
夏美娟把桃膠羹熬好,先給每人盛了小半碗嘗嘗鮮。眾人入席,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同樣的,兩對小年輕還是無法逃脫夏美娟的催生任務。她說:「新的一年,你們都上點心啊,爭取讓我早點當上奶奶。」
杜靜雯立即朝著夏竹瞥去求助目光,夏竹無奈地聳聳肩,一聲不吭。
夏美娟囉嗦了幾句,就停止了。她不停地給她的兩位好女婿夾菜,兩人的碗裡就沒有空閒過,一直都是滿滿當當的。
季扶生的飯量很大,一刻沒停下來。而阿侖吃了不到一會兒就累得停下歇息,他就給大家製造點開心的話題。
在年夜飯接近尾聲時,阿侖變得有些局促不安,幾次剛要開口又都咽了回去。夏竹看出了他的焦慮,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一旁的杜靜雯見狀,直接接過話頭,轉頭對季扶生說:「姐夫,是這樣的。阿侖家不是有個牧場嘛,但是今年下半年的收成不太好,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幫一下忙,有沒有親戚朋友是開飯店或是……」
話未說完,季扶生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他勾唇打斷了杜靜雯,以一種輕鬆的語氣說:「嚇到我了,我還以為我做錯什麼事了,你們大家要訓我呢。」
「沒……沒有。」阿侖有些緊張:「實在是不好意思,今年的生意確實不好做,不賺錢也沒事,主要是家裡的工人還得養著。」
「不是訓我就好。」季扶生抽出紙巾擦了擦嘴,他笑著說,「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
這句話一出,杜靜雯和阿侖的臉上都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阿侖感激地看著季扶生,問道:「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