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不與12年前相似,她的理性戰勝了感性。
她藏起當初的幻想和憧憬,冷漠說道:「別什麼都情情愛愛的,我們不過是合作關係。」
「就算是搭檔也可以培養出感情,只不過像你這麼遲鈍的人,我需要點時間。」季扶生勝券在握:「半年,給我半年時間。」
「死了這條心吧。」夏竹推開了他,把椅子挪回到鏡子前。
季扶生似乎是得到了挑戰,不服氣地問:「怎麼,我的魅力真的這麼差啊?」
夏竹拿出粉底液塗在臉上,為了不跟過去一樣打擊他的信心,她說:「不是,你挺好的。」
「那是因為什麼?」季扶生猜測:「我的家庭?」
見夏竹不回答,他肯定了自己的說法,在身後自顧自地說:「確實,那群人是有點累贅,我要是個普通人該有多好。」
他又問:「你還記得我們部門的男同事嗎?」
夏竹一時之間只想到了孫月的男友阿光,回答道:「只知道阿光。」
「阿光也算是個例子。」然後,季扶生問她:「假如我的身世是阿光那樣的,家裡有幾個兄弟姐妹,從小地方到大城市來打拼,一個沒有任何名氣的植物保護員,賺的錢不多不少,在荔城沒車沒房,剛好夠自己生活,偶爾還要騰點資金出來幫助弟弟妹妹。你會看得上我嗎?」
她反問道:「你覺得呢?」
夏竹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看似在認真化妝望鏡子,目光卻一直瞥向鏡子裡的季扶生,觀察他在身後的一舉一動。
他說:「不清楚。」
「那你覺得我為什麼會答應跟你合作?」
「憐憫,像憐憫哈桑那樣的憐憫我。」
夏竹從化妝工具桶里找出一根眉筆,自嘲道:「那我可真是聖母心爆發了。」
「誰還沒點小毛病呢!」
下午,去機場的路上,季扶生近乎兜了半座城市,只為了去一家老破小的商鋪里買一種特色小吃,據說那是一種比荔枝糕還要年代久遠的糕點,季扶生講了半天,也不知道那叫什麼名字。
他說,是一次出任務時,在山裡遇到一位荔城本地老者,那人請他吃的糕點。他嘗了一口,覺得好極了,便要了地址。
季扶生買了兩份:「一份給你,一份給我爺。」
夏竹看著放在大腿上隔著紙盒包裝還熱乎的糕點,外形很像日本的鯛魚燒。季扶生開著車,叮囑道:「你別吃光了,給我留一塊。」
夏竹只是好奇看了一眼,就把盒子封好,沒有吃它。
季扶生問:「怎麼不吃?」
「不餓。」
秋天的氣息越發濃烈,街道兩旁的旗幟在微風的輕撫下搖曳。行人們結伴而行,有在荔城工作居住的年輕人,也有本地居民,其中更多的是遊客。
夏竹低喃一句:「秋天來了。」
一輛滿載的公交車在旁邊快速駛過,陽光透過車窗,斑駁地灑在車廂內,溫暖而明亮。
季扶生忽然提起王子云來,他問:「你朋友是怎麼回事兒啊?」
夏竹撐著腦袋,手肘靠在車窗上,她轉頭望他:「誰?」
「王子云。」季扶生抓著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慢悠悠地說:「她跟宋臨是怎麼了?」
「不清楚。」
季扶生感到很驚訝:「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不喜歡打聽別人的私生活。」
季扶生張大了嘴巴,頓了頓,說:「她要是不喜歡宋臨,就告訴她別吊著人家,宋臨不是那種愛玩的人,他玩不起的。」
「你自己跟她講。」
季扶生斜瞥她一眼:「欸,她是你朋友啊,作為她的好姐妹,你同時也兼備約束她、管教她的權利。」
夏竹的臉朝著太陽的方向,閉上眼睛感受秋風,她說:「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每個人心裡有數。」
「你們還是好朋友嗎?她的道德和行為不對,你得管著點啊。」
夏竹回眸,冷冷地說:「你不是說過這樣一句話嗎?誰還沒幾個不太正常的朋友。」
季扶生被夏竹的話語擊得啞口無言。
有一種挫敗感在季扶生的內心深處萌芽,他不再開口,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麼總是對身旁這個女人感到莫名的怯生生。
兩人一路無言,一直到機場航站樓外。
季扶生停好車,一手拎起甜點,一手牽著夏竹的手,走到第三航站樓的第20號入口處,兩人站在太陽底下。
實際上,夏竹已經疑惑了一整個上午,現在才開口問他:「為什麼要站在這裡?不進去嗎?」
「等我爺啊,他還沒到。」
「我以為我們只需要到機場裡面見他一下就好了,既然這樣,為什麼不順路去接他,一起到機場來?」夏竹抬頭看他,正好看到他脖子上還有一個淺淺的咬痕印跡;不細看,完全看不出來。
他將她的手一同踹進衛衣兜里,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掌心。他說:「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他有四個壯漢保護,有我沒我都一樣,而且他老人家要求還多,肯定坐不慣你那國產車。」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來?」
季扶生聳肩:「意思一下嘛,畢竟他老人家大老遠來荔城,你作為剛進門的孫媳婦,得演一下,討他老人家開心。」
夏竹低頭,嘴角無論怎麼用力也扯不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她佯裝鎮定,問道:「季扶生,如果你爺爺也不喜歡我,卻還要假裝接納我……」
面對她的問題,季扶生將自己的手從衛衣兜里取出,幫她把額前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到耳後,又見她要伸出來的手,立馬抓住再揣進衣兜里。他說:「我喜歡就好啦,其他人都不重要。」
「你就不怕我阻礙了你繼承家產嗎?」
季扶生連連否認:「我爺這麼迷信的人,什麼都聽大師的,就算我爺勢利眼看不上你的出生背景,竟然他能答應,也看在我的面子上沒有反對過,肯定是大師跟他說了什麼。再者,大師都同意的事情,說不定咱倆真註定這輩子有緣分,他也阻止不了你的存在。」
他又說:「能繼承他的財產確實是個不錯的事情,幾代人混吃等死,什麼也不干,就能美滋滋過好一生。但是,如果他讓我在你和金錢面前做決定,我肯定選你。」
被他抓著的左手,很快就不冰涼了,而夏竹自己揣在兜里的右手,還是冷冰冰的。她調侃他:「你是不是總愛用這招來取悅女人?」
「當然沒有。」季扶生說:「我不愛江山只愛美人,那些女人都是沖我的錢來的,錢都沒了,她們為什麼還會要我?」
「你怎麼就能確定我不是沖你的錢來的?」
季扶生笑著說:「你要是沖我的錢來的,那咱倆的事情就更好辦了,我只要給你錢就行,我要什麼,你都得屁顛屁顛地給我。」
「你想要什麼?」
「你。」季扶生毫不猶豫。
「我?」夏竹遲疑了一下,問:「是想要占有我這個人,還是軀體下的女性器官?」
季扶生失落地凝視著她:「夏竹,你太不了解我了。你既然認為我是這樣膚淺的人,為什麼還要答應跟我結婚?」
「那你是什麼樣的人?」
季扶生深深嘆息,無奈道:「不知道,但我在你心裡肯定是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