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回家

  夏竹再次上車,這一次,她目光堅定、毫不言語,踩下油門緊跟在西爾貝的身後,在快要追上時,直挺挺地、帶著怒氣朝著那輛黑色西爾貝撞去,沒有任何遲疑。

  在車輛猛烈的慣性衝擊下,夏竹几乎要被甩出座位。她強忍住身體的不適,迅速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快步走向那輛西爾貝,堅決地擋住了季扶生的去路。

  過了許久,車門才緩緩打開,季扶生從車內鑽出來。鮮紅的血跡從他的眼角滑落,蜿蜒而下,淌過他的臉頰,直至頸間,看起來非常觸目驚心。

  然而,他卻望著夏竹咧嘴大笑,問道:「你怎麼來了?」

  夏竹沒有回答,走近他,抬手捧住他的臉,她的目光專注而深邃,仔細地檢查著他身上的傷勢。她發現,他的額頭上有一道傷痕,就藏在劉海下方,鮮血就是從這個位置流淌而下的。

  她反問道:「季扶生,你在幹什麼?」

  「玩。」他眨了眨眼,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頑皮,幾分不羈。

  「好玩嗎?」

  「好玩。」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嚇住了不遠處正走過來的眾人,他們紛紛停住腳步,臉上儘是驚訝,睜大眼睛盯著夏竹看。

  季扶生沒動也沒躲,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巴掌。

  夏竹再次問他:「好玩嗎?還玩嗎?」

  「不玩了。」他輕輕搖頭。

  此刻,季扶生的神情略顯迷茫,低頭見到夏竹的手上沾到鮮血。他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手,隨後又扯起自己的深灰色襯衫外套下擺,輕柔地幫她擦拭掉掌心中那抹鮮血。

  他像做錯事的小孩:「對不起。」

  劉漂亮抱著雙臂站在一旁,示意身邊的醫生過去幫季扶生看傷口。她揮手驅散圍觀的眾人,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得意地自言自語:「真有意思。」

  夏竹將季扶生摁到車頭上坐著,仔細為他檢查身上的傷口,毫不留情地說:「你要是想死的話,就直接去死,不要在這裡玩這種危險的遊戲,拉別人下水。」

  他一隻手扯著夏竹的衣擺,雙眼低垂,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你要是不想死,就好好活下去,沒什麼大不了的。」夏竹說:「以後還有我,別忘了,你現在有家人了。」

  季扶生的雙目微微泛紅,不敢抬眸望她。

  夏竹沒有再說話,她在等他的解釋。

  但,他沒開口。

  醫生緩步走到季扶生的面前,把藥箱放在一旁。他的目光落在季扶生額頭那道血跡斑斑的傷口上,不禁發出了連連的嘖嘖聲。

  為季扶生做了簡單的檢查後,醫生轉頭吩咐夏竹:「把他的劉海扶好,別讓它擋住傷口。」

  季扶生衝著醫生嚷嚷:「老劉,你對她溫柔一點。」

  聽到他的話,夏竹眉頭一皺,不滿地瞪了季扶生一眼:「你給我閉嘴!」

  夏竹小心翼翼地按照醫生的指示,將季扶生凌亂的劉海梳理整齊,露出那道醒目的傷口。

  季扶生被訓得啞口無言,只得乖乖低下頭,不再吭聲。

  醫生嘴角勾起一抹細微的笑意,打開醫藥箱,不停發出耐人尋味的哎喲聲,他取出消毒棉球和針劑,開始為季扶生仔細清理傷口。

  那傷口約有一指長,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血流不止,看起來頗為嚇人。醫生愁眉苦臉:「破相咯,過幾天還怎麼當新郎?」

  季扶生張了張嘴,一看到夏竹的神情,就把文字咽進肚子裡。

  「傷口太長了,要縫針,忍著點吧。」說罷,他在箱子裡翻翻找找,打趣問道:「新娘子,你說要不要打麻醉針啊?麻醉針有點小貴,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得問下家屬才行。」

  「不打,沒錢。」夏竹不假思索。

  「打,我有錢。」季扶生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他說:「縫針好痛的。」

  「你活該。」

  「那就不打,聽當家的。」醫生不停發出咯咯笑,他先是用消毒棉球輕輕擦拭季扶生額頭上傷口周圍的血跡和污垢,然後又為他打了一針麻醉劑,說著:「這是消炎的,也挺貴的。」

  「我又不是沒有付工資給你。」季扶生委屈地抓著夏竹的手。

  不出意外,他又被夏竹訓斥:「你安靜點。」

  處理完這些後,醫生迅速為季扶生縫合傷口,並包紮好繃帶。醫生的手法非常熟練,整個過程沒有半點疏漏。

  最後,醫生麻利收起醫藥箱,對夏竹說道:「晚點會把藥送到酒店去,記得每天給他換一次藥,保持傷口清潔乾燥,避免感染。」

  夏竹點點頭:「謝謝醫生。」

  「不客氣。」醫生微笑著擺擺手,又轉頭陰陽怪氣對季扶生說:「心情就不好就把我們都拉來這,不跟你這小孩兒玩了。我得回家了,你沒人要,我的老婆孩子還在家裡等我吃飯呢。」

  「老劉!」季扶生氣得直跺腳,面子掛不住了。

  醫生調皮笑著,便轉身離開了。

  夜色如墨,一輪皎潔的月亮高懸天際,它的周圍簇擁著點點繁星。

  突然,一陣轟鳴聲劃破了這寧靜的夜幕,那聲音陸續響起,豪車離開賽車場,遊戲似乎在無聲中宣告結束。

  嘈雜的聲音再次激起夏竹內心深處的情感波瀾,她非常冷漠地問他:「季扶生,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沉默不語,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你最好是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季扶生沒有抬頭,默默地緊盯著自己的鞋子看,傲嬌道:「我不知道,我很亂。」

  「亂什麼?」

  「頭腦很亂,心也很亂。」

  夏竹思索道:「婚前焦慮症啊?」

  「可能是吧。」突然,季扶生的思緒一轉,抬起頭注視夏竹:「你這兩天去幹什麼了?」

  沉默了一會兒,夏竹回答道:「去看我爸了。」

  季扶生一聽,心中有些不悅,皺眉道:「為什麼不帶上我?」

  夏竹沒有直接回答,季扶生見狀,心中更加不滿,傲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帶你去見我爸媽了。」

  「不要轉移話題。」

  季扶生默然不語,他鬆開了夏竹的手。思索片刻後,他昂首望著夏竹:「欸,你說,將來如果有人算計你,要謀你財害你命,你怎麼辦啊?」

  夏竹一頭霧水。

  他說:「他們都想要我的命,怕接下來是要連累你了。」

  夏竹微微蹙眉,不解地看著季扶生。他的眼神深邃而複雜,仿佛藏著無盡的秘密。

  以他們二人為中心,一公里之內的一切像被按下了靜音鍵。他們的對話在空曠的空氣中迴蕩,顯得異常清晰。

  此刻,他似秋日裡的落葉,飄然而落。

  「季扶生,你是有被害妄想症,還是精神分裂?」

  他輕挑嘴角,眼中帶著幾分戲謔,「都有,怎麼辦?」

  夏竹的眼眸里映著他那略帶玩世不恭的面孔,她平靜地說:「那就看醫生。」

  「要是看不好呢?」季扶生接二連三地發問:「你會不會後悔跟我結婚?還是因此聖母心爆發,憐憫我,同情我,愛上我?」

  她盯著他的眼睛,久久沒有回答。

  季扶生垂下眼帘,避開了夏竹的視線,聲音中透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脆弱:「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沉寂如夜,過了許久,夏竹的聲音終於響起,冷靜而堅定:「季扶生,我不管你瞞著我多少事情,你想跟我說也好,不想說也罷,在任務完成之前,你不要發神經。」

  他輕笑出聲,自嘲道:「你不怕嗎?跟一個精神病結婚。」

  「如果你發病把我殺了,就當這條命還你當時的救命恩情。」

  「這麼慷慨?」

  夏竹嘆息一聲,伸出手:「季扶生,回家。」

  他抬起頭,那雙閃爍著不羈光芒的眼眸此刻卻充滿了驚喜,他的喉嚨似乎被什麼哽住了,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和哽咽:「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