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追上前來,手裡拿著兩個禮盒,她舉起左手的禮盒,告訴季扶生:「你爺爺交代,他很滿意夏小姐,這是給她的見面禮,並讓轉達,希望夏小姐不要因為今天的事情對你有偏見。」她又舉起右手的禮盒:「這是你愛吃的甜點,早晨你爺爺親手做的。」
季扶生打開看了一眼,見面禮竟然是一個翡翠手鐲,他驚訝地說:「這麼大手筆,看來很滿意我未來妻子呀!」
夏竹不知道出去的路該怎麼走,她回頭,盯著季扶生。像是接收到對方發出的求助信號,季扶生笑著朝她走來,他指著陳姐手上的東西:「爺爺挺滿意你的,特地給你賠禮道歉來了。」
她不拿正眼瞧他,低聲說:「季扶生,今天這筆帳,我慢慢再跟你算。」
「沒關係,我雙倍還你,等你心情好了,要殺要剮隨便你。」他並不覺得她這句話有什麼可害怕的,二話不說先乖乖地認個錯。
路過客廳,季扶生看到角落裡的高爾夫球桿,他玩心大起,從中挑出最貴的一根,拿在手裡把玩,在夏竹的催促下,他才走出屋外。
外面的風很大,吹得人差點站不穩。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里,沒有見到一絲暖光。
季扶生追上夏竹,站在她的面前倒退著走,高爾夫球桿劃拉著地面,他看著她,唇角牽起:「你會打高爾夫球嗎?」
夏竹隻字未言,不懂他想幹什麼。
季扶生擋住她的去路,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顆高爾夫球,扔在腳邊,球慢慢滾動,他用腳踩住,接著站在她的身後,展開雙臂將她環住,把球桿放在她的手上,手把手教她揮桿。
夏竹頓然察覺他的異常,有些不知所措,她無法掙脫他的環抱,「你在發什麼神經?」
他平靜地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如果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就是這麼過來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悲?」
話落,未等夏竹反應過來,他的聲音變得激動又高漲,他興奮地數著:「1、2、3,發射。」
緊隨其後,「砰」的一聲,高爾夫球砸中左邊的第4輛車,那是一輛米白色的布加迪威龍。
夏竹心中候然一跳,汽車前窗玻璃的左下角被砸出一道裂痕,她驚訝地盯著,雙唇微微張開,說不出一句話來。
陳姐在後頭哎喲一聲,急得跺腳:「阿生,你又在拉仇恨!」
季扶生從夏竹手中拿走球桿,將球桿架在肩膀上,他歪著頭面對夏竹,帶著悲壯的笑意,然後大步往後退出:「Show time.」
完全下意識的,夏竹伸出手嘗試去抓住季扶生,卻撲了空,他轉身跨步到豪車前,揮動手裡的球桿,用力地砸在每輛車的車頭上。
「季扶生!」夏竹大喊一聲,他卻完全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她雙腳被定住了般,站在原地看他發泄怒火。
他好似狂暴的惡魔,在寧靜而美好的莊園裡破壞其他人的幸福,帶著仇恨的,帶著惡意的,用力地把一切破壞掉。
季扶生笑得很開心,仿佛進入自我的癲狂狀態之中,完全聽不到周圍勸誡的聲音。
汽車警報聲陸續響起,一輛接著一輛,最後瀰漫在莊園的上空,把所有聲響覆蓋住。
他砸爽了,才停止,從車身上跳下來,球桿扔到地上,雙手叉腰喘著粗氣笑著。
季運生踉蹌跑出來,發瘋似的撫摸每一輛被砸壞的車,他破口大罵:「你神經病啊?」他的哀嚎在警報聲中顯得極其無力。
門廊里,丁孝蓮跟著走出來,接著是季文熙,她看到自己的愛車也難逃一劫,踩著高跟鞋跑到車邊,同樣用惡毒的話語咒罵季扶生。
那些話特別難聽,夏竹完全無法想像那是從一位長輩口中說得出來的。
季扶生抬起右手,在半空揮了揮,接著彎腰向他們謝幕,眼神里沒有半分愧疚和膽怯,只有滿滿的恨意和戲謔。
圍觀的人群里,沒有見到季振禮的身影,夏竹細細觀看著,看著這群人的發瘋、不甘,他們連最後的禮貌也懶得再裝一裝。
全都是,瘋子!
忽然,夏竹覺得頭疼難耐。
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陳姐推著他們倆趕緊上車走人,碎碎念著:「你真是不讓人省心,趕緊走吧,運生一會兒又要找你麻煩了。」
「他不敢的。」季扶生仍舊笑著,無所畏懼:「我給他10個膽,他什麼都不敢做,他就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廢物!」
他瞥了一眼夏竹冰冷的神情,拉開駕駛座的門。剛要坐上車,他就被夏竹拽開:「你喝酒了。」
夏竹自個兒就要坐上去,被季扶生拉住,他低頭看著夏竹腳上的高跟鞋,笑著說:「你穿這鞋子不適合開車。」
話音未落,夏竹已經褪去鞋子。
季扶生還是拉住了她,從后座上挑出一個盒子,拿出一雙和他腳上同款的黑色帆布鞋,單膝下跪在她的面前,抓起她的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為她換上鞋子。
他繫著鞋帶,興奮地說:「早上買的,想著跟你穿情侶鞋來著,這會兒正巧。」
陳姐把兩個禮盒放在后座上,她告訴夏竹:「先生讓我轉話,他對你很滿意,希望你今天不要受家事影響,之後再選個好時間見見面。」
夏竹輕聲道謝,低頭看著季扶生,輕輕踹了他一腳,接著坐上駕駛座。她緩和著情緒,美麗的莊園景色映入眼帘,耳朵的嘈雜聲卻像置身於瘋人院中。
季扶生幫她關好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他手上拎著夏竹的高跟鞋,瞧了瞧,揚唇一笑:「你的腳真小。」
夏竹沒有理他,在後視鏡中,看到不遠處的季運生撿起地上的球桿,氣勢沖沖地朝這邊跑來。她擰動鑰匙,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直線沖向圍牆。
季扶生被車速驚得大聲歡呼,他的情緒好似被按下快門一般。兩人像亡命之徒,快速逃離案發現場。
夏竹面無表情,在汽車快要撞上圍牆時,她才緊急剎車,由於慣性,兩人猛然往前撲。季扶生眼疾手快,一隻手掌扶住夏竹的前額,才讓她沒有撞到方向盤上。
她撥開他的手,見他笑嘻嘻的模樣覺得更是窩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是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在這裡,受這些人奇怪的氛圍困擾,負面情緒近乎被放大好幾倍。
季扶生察言觀色,收斂起笑意,平靜地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瘋子?」
「是。」她打量著他,在想對方到底是得了什麼毛病,還是被觸發了某種內藏的陰暗,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季扶生面朝她,一臉擔憂:「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可以跟你解釋,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跟你講。」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夏竹抑制著情緒:「你給我坐到後面去,我不想看到你。」
「不要生氣嘛。」他剛伸出的手,就被夏竹一個眼神嚇退。
夏竹不容置疑地說:「坐到後面去。」
季扶生低下了頭,好似被訓斥的小孩,他摳著手指頭,眼神飄忽不定。最後,他拖拖拉拉解開安全帶,下車回到后座上坐著。
汽車被啟動,走出莊園大門。
「你不要生氣嘛,我是不是把你嚇到了?」
後視鏡中的他一臉惘然,夏竹生氣道:「閉嘴,不准說話。」
季扶生苦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夏竹按照來時的記憶,摸索著道路出去,可是兜兜轉轉許久,汽車多次回到原地。
「往左直走,再往右……」
「閉嘴。」
夏竹抬眼,望著後視鏡,季扶生挪到正中間坐著,他緊抿雙唇,手指頭指著左邊的方向。
根據季扶生無聲的指路,夏竹才走出這片富人區。
汽車駛向大馬路,窗外越走越遠的高樓大廈,實在是諷刺。夏竹的內心充滿無限疑慮,她在安靜的路途之中慢慢完成統計。
沉默很長時間,夏竹的怒火才消散。
接近「牧城四季酒店」,她看到「季」字,內心的猜疑似解又似結。此時,王子川曾在她面前與季扶生鋒芒針對的話語頓然湧現在腦海中。
她對從小就認識的牧城的了解不及半分,這裡除了有家人,朋友,沒有她在意的事情,自然不知道季家是什麼樣的家庭,有什麼魅力讓所有人都懼怕。
季扶生是個有特殊癖好的人,按照剛剛他的情緒反常,倒也不算是什麼怪事。可是,他又說,他在幫人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