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的手抖了抖，這孩子的眼神突然變得好嚇人。
小用兩眼發光，泥塊般的喉結不停蠕動，「水、水…」他好想喝。
蘇不驚接過皮水囊，彎腰遞給小用，「喝吧，喝了帶我們去地下看看，還有你們平時在哪兒幹活休息的，還有這種草菇。」
小用迫不及待的撲過來，攥住皮水囊就往下灌。
「咕咚咕咚」
小用喝得極快，但是卻沒有一滴水露出來，「啊…謝謝、謝謝大人。」聲音不再沙啞，語氣藏不住喜悅。
小用用舌頭舔乾淨嘴邊的水漬，笑了起來，露出內里潔白的牙齒，「賤民幹活的地方…」
蘇不驚淡淡一瞥，阿娘他們不喜歡聽「賤民」這個詞，它也一樣。
小用很會看眼色，再加上剛剛喝了人家的水，現在對蘇不驚等人更是尊崇。
那可是水啊！
要知道，在這裡，水是比食物更珍貴的存在！
哪怕他不了解那些貴族的日常起居生活，他也沒聽過有人能給素不相識的賤民水的。
就衝著這個，他眼前這些人一定成州牧們還厲害！
「…幾位大人可以少穿點衣服，進了地下還是很熱，我見過的貴族們很少有穿兩件的。」
小用神態誠懇的道：「你們白嫩的皮膚就是你們在地下最好的通行證。」因為只有不事生產的貴族才能保持著和大旱前一樣的膚色。
蘇不驚等人聞言，不禁抬起手，他們的手背呈現一種非常不健康的白，細細的藍綠色血管隱沒其下。手背白的反光，血管在陽光的照射下也有點發光。
所以，一開始小用就是靠他們的皮認定他們是有「身份」的人的？
對於這個弄巧成拙，蘇不驚等人沒有戳破。
這個小用暗暗提醒他們膚色優勢，應該是知道了他們並非「地下貴族」，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蘇不憶暗自點頭，確實是個懂變通的。
既然知道多穿的衣服是累贅，一家人也沒有矯情，非常聽勸的把面上的衣服脫了，團巴成一團由蘇不惟抱著。
沒有衣服的遮蔽，蒼白的皮膚就這樣暴露在陽光下，不過一會兒，眾人的手臂就變得通紅。
蘇不驚輕輕皺眉，陽光太刺激了，她轉過頭看著入神的小用。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忍過來的。
小用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盯著蘇不驚等人的手臂，這些人到底是哪兒來的啊，這麼白的皮膚，怕是連州牧大人的女兒都沒這麼白！
他是永遠也想不到，北邊的百姓都是這個色兒，畢竟久不見光，只要不是天生膚黑的人，都會白幾個度。
只不過北邊的人少有能走到南邊的，就算能走到南邊，也會因為酷暑燥熱、無水無人，走不到深處就被逼瘋。
「喂，」蘇不驚沖小用道：「你們曬得不疼？」
小用回過神來，眼睛做賊心虛般轉到蘇不驚等人的腳尖，「慢慢的就習慣了…」希望這些大人別記恨他的冒昧。
「對了，可以吃草菇。草菇吃了能緩解口渴，不過吃著沒有水的感覺，就是那種…吃了就不會渴得發瘋的感覺，長期吃還能增強身體對陽光的防禦，我們每次出來收草菇的時候都會偷著吃一點，不然挖地沒勁兒。」
小用憨厚的撓撓腦袋，把兜里的草菇雙手捧到蘇不驚的面前，「大人要嘗嘗嗎？」
他看得出來，雖然眼前六人有大有小，但明顯是這個小的作主，年齡和性別反而成了她的保護傘。
蘇不驚好奇的捻了一根，長得跟稻草很像，還是那種最干最枯的那行。
「就這麼生吃？」
小用點點頭，自顧捏了一根放進嘴裡，「嗯，像這樣吃。」
一旁的蘇不憶看到小用的動作，再次暗暗點頭。不等他們懷疑，他就率先吃給妹妹看，就能證明他沒有說謊，草菇確實是安全的。
蘇不驚也跟著吃了一根，咂巴咂巴嘴，嗯，這味道真怪啊…
明明幹得掉粒兒渣，入喉後卻有一種很清涼的感覺，水潤潤的，確實如小用說得那樣，雖然不是水，卻可以用來解渴。
至於抵禦陽光…暫時沒這個感覺。
其他人也嘗了幾根，全都嘖嘖稱奇。
「這草菇一般在哪兒找啊？」如果可以，他們可以收集點帶走。
草菇在地下世界就跟空氣一樣正常，這種常識性的東西，人人都知道，小用卻面不改色的答道：
「遍地都是，一般都是一窩窩的長，至於具體在哪兒，沒有什麼特定的地方。」
蘇不驚瞭然的點頭，她有水有食物，對草菇不是很熱衷，既然別人需要，她頂多薅幾把嘗嘗鮮。
「你知道這裡有哪些地方不是大旱天氣嗎？我是說，正常的地方。」蘇不憶打聽道。
小用低下頭，砰的一聲磕了個頭，「對不起，小用每天都在幹活，不知道這些。」但是，如果真有那麼個地方的話，他們也不會心灰意冷的往地下跑了。
蘇不憶眯了眯眼，望向家人們。
蘇不驚最先有反應，她無聲的比了個嘴形，「去地下看看。」
小用只是個不受重視的孩子，也許地下的其他人能知道南邊的詳細情況。
先不說南邊是不是整個兒變成荒地，再不濟，他們可以探聽去雍國得路啊。
不用言明，蘇家人只一個眼神就能懂彼此的心意，當即下了決定。
「你們什麼時候去挖地？我們能跟著一起去看看嗎？」蘇不惟探出頭問道，其他人也看了過來。
小用似乎有些苦惱，想了片刻後，道：「在地下，我們正在往東邊挖，你們要去看的話，不能跟我一起去，貴族不會和挖地的賤民同行的，只要你們露出皮膚，地下沒有人敢攔你們的。」
因為沒有人想被趕出來。
在地下，三位州牧大人擁有絕對的權利，現在就算是皇帝來了，他們也不會認的。
蘇遠山皺眉，「可是我們對地下不熟，就這麼貿貿然進去…不太好吧。」
話說到這裡，蘇遠山頓了頓，用不被人察覺的目光看了看小用的表情，見他虔誠的眼眸，跪下的土地被汗水打濕了都沒動，遂繼續道：
「這樣吧，你跟我們一起走，路上就說你是我們的僕從，先不說我們會不會在地下迷路，萬一有人不長眼的過來，你也好暗中幫我們解釋兩句。」
趙氏又道：「你只要帶我們把地下世界轉一圈，我們就給你一定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