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水戲

  懷澤在海州時,被陳勤帶著也見過不少水戲,所以想推辭不去,但奈何就連李輝瀾和馮楚河都邀請他一同前往,為了避免落下托大的名聲,懷澤也只能答應了,左右是明日出發,倒不耽誤啟程。♦👺 ❻9ѕ𝔥Ữ乂.𝓒ⓄⓂ 💚♖

  碼頭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還特意設下長桉,擺上鮮花美酒,吸引了不少行人駐足。

  江南的水戲都是由棹歌起、入水結束,一艘艘精緻的客船從對岸駛來,優美的樂聲和空靈的歌聲交織,讓人如痴如醉。

  待客船駛近,岸上的人群爆發出熱烈的叫好聲,懷澤不明所以,抬頭才發現客船上是一眾打扮艷麗嫵媚的女子,站在他身旁的馮楚河適時出聲給他介紹。

  「這些都是揚州府的名妓,每月都會參加水戲,看來我們這次運氣不錯。」

  一曲完畢,其中一個裝扮最為華麗的女子登上碼頭,有無數男子伸手想扶住那女子,最後被選中的幸運兒招來不少人的艷羨。

  這個時候懷澤才知道岸上那張長按的用途,出手大方的男子就可以得到花魁親手餵到嘴邊的酒,碼頭上的氣氛被徹底點燃,一個個被激起豪情的男子掏出身上的銀錢,只為了博得與名妓相識的機會。

  懷澤默默後退一步,逗得馮楚河不由得笑出來。

  「聞弟年紀還小,自是不知這美人的好處。」

  他的話雖然說得隱晦,但周圍人都低低笑出聲來。

  馮楚河特意租了一艘客船,邀著懷澤等人登船觀戲,伴隨著水戲的上演,懷澤也逐漸沉浸在美景中,眾人觥籌交錯,場面好生熱鬧。

  突然,離懷澤他們不遠處的一艘船上,傳出一聲聲驚呼,隨後有多人紛紛跳水,眾人不知所以,場面亂作一團。

  起初觀眾還以為這是今日水戲排練的一部分,不過懷澤倒是發現了些蹊蹺,自從上回他和李凌江遇刺之後,懷澤就對這種事情更加警惕,他瞧見跳水的人表情太過驚恐,顯然不是演戲,趕忙大喊一聲。

  「不好,這艘船出事了,快去稟告府衙。」

  跳水的人也陸續上岸,眾人才知道那艘船上是真的出了事。

  衙役們動作很快,把那艘船拉到岸邊,眾人看清船上的情狀,齊齊一驚。

  一個清麗秀美的女子呆呆地坐在船上,身上的月白色外衫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不過這不是她的血。

  她的懷裡還有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子,胸口插著一把匕首,上下嘴唇都被削掉了。

  眼見衙役就要登船索拿她,那女子拔出男子胸口的匕首,聲聲泣血,仿佛地獄裡的艷鬼。

  「林郎,你辜負了我的一片真心,既如此,我們便一起下地獄吧。」

  說完那女子便刺穿咽喉自盡,噴濺的鮮血染紅了清冽的河水,這時岸上已經有人認出了那男子的身份,正是今年的新科舉子林楊,頓時一片譁然。

  出了這樣的事情,水戲自然提前散了,作為最早發現異常的,懷澤一船人跟著衙役回去簡單錄了口供。

  畢竟是兩條人命的事件,眾人都有些驚魂未定,不過衙役們顯然已經見怪不怪,從林楊的朋友以及那名妓所在妓院老鴇的嘴裡,整個事情的原委呈現在眾人眼前。

  其實整個故事不算新奇,家境貧寒的林楊結識了名妓,兩人私定終身,名妓出錢出力資助林楊考科舉,但就在林楊終於中舉的昨日,卻告知名妓家裡不同意她入門,想讓名妓為外室,言語中極盡貶低與羞辱。

  性子剛烈的名妓一直把和林楊的這份情誼當成唯一的指望,如今被負心,便起了殺心,邀請林楊見最後一面,趁著林楊鬆懈,直接一刀刺死了他。

  告示貼出去之後,眾人都替林楊鳴不平,大好前途就毀在一個妓女手裡,實在令人惋惜,至於名妓動手的原因卻無人在意,畢竟在眾人看來,名妓再有名不過是個玩意東西,想捨棄就能捨棄的,竟然還敢心生怨懟。

  聽著眾人的議論,懷澤只覺得心中冰冷,在名妓與才子的佳話中,名妓從來都只是才子的點綴。

  因著這般,從揚州回海州的路上,懷澤的心情都很低落,接連寫下好幾首苦悶的詩作,又在到達聞府之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免得讓老太太擔心。

  懷澤遠遠就聽到鞭炮噼啪作響的聲音,聞府門口掛著紅燈籠,聞老爹和大娘子率眾人等在門口,懷澤翻身下馬,朝著聞老爹和大娘子行叩拜大禮。

  「好孩子,你給咱們聞家爭氣了,快快快,正屋裡已經備好了宴席,就等著你回來。」

  大娘子臉上噙著笑意,一想到將來明哥兒有懷澤這個依靠,她準備起宴席來就更加起勁。

  「總算沒有辜負父親和母親的教導,叫母親費心了。」

  今日聞家的動靜不小,有不少臨街的人家都出來看熱鬧,在外人面前,懷澤自是給足了父親和母親的面子,這話說完,聞老爹臉上的表情果然更加欣喜。

  寒暄過後,懷澤一行人被迎進去,先到了老太太院裡,老太太早知道懷澤中了解元,握著懷澤的手不肯再鬆開,懷澤也很想念祖母,如今祖母年紀大了,往後是見一面少一面。

  「好孩子,你受苦了,讀書上進才是正事,家裡的事情有你父親母親,你且放寬了心,爭取三年後一舉中第。」

  因著聞家人口不多,今日便沒有分男席女席,都坐在一張桌子旁,絮絮叨叨著近日的瑣事。

  懷澤左邊坐著小大人般的明哥兒,手裡還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小糰子,正是懷源去年出生的長子晴哥兒,前些日子剛過了周歲。

  晴哥兒生得頗像他母親,濃眉大眼,身量比一般人也更高些,他一把拽住懷澤的一縷頭髮,韓氏哄了好一會兒才鬆開手。

  席上氣氛和樂,聞老爹尤其高興,連著和懷澤喝了好幾杯,眾人不管真心或是假意,臉上都帶著笑容,仿佛與有榮焉。

  只有大娘子的表情有些哀愁,瞧著如今懷澤這般出息,她就想起了早逝的懷沛,隨著時間的流逝,懷沛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記憶中,唯有作為母親的大娘子會永遠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