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開學大典

  今年書院一共招收了五十名秀才和五十名舉人,通過統一發放的不同樣式的外衫進行區分,按照入學考試名次排列。☢🐠 6❾Ŝ𝓗ⓤˣ.ⓒσⓜ 🎉🏆

  懷澤入座之後和前後的學生打過招呼,便繼續保持沉默,打造自己謹慎守禮的人設,這是懷澤出發之前就想好的,這種人設雖不是最受歡迎的,但最穩妥,也方便他拒絕一些無用的社交。

  距離大典開始還有大約半刻鐘,懷澤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發現站在最前面的幾位學生已經在小聲討論,而他們討論的正是書院的院正,宰輔大人李宣。

  李宣出身應天府大家,年僅二十歲就高中榜眼,從翰林院到戶部再到地方,政績卓著,年僅五十歲就成為當朝宰輔,期間也曾因為向皇上進言整頓冗餘而被貶斥,但始終剛直不阿,屬於典型的實幹派人物。

  隨著三聲鑼響,大典正式開始,懷澤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當朝宰輔,他雖然頭髮已經半白,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尤其明亮,仿佛能一眼看穿人的想法似的。

  他今日開學的致辭也很簡單,就是圍繞「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這個主題,言語生動又犀利,懷澤原先還以為自己的答案不錯,但和宦海沉浮幾十年的李宣比起來還有不小的差距。

  一個簡單的致辭環節最後變成了小型的學術研討會,不過顯然其他學究早就習慣了這一點,沒一會兒也加入了討論。

  有了這個小插曲,大典比原定結束時間晚了將近半個時辰,也直接影響了第一堂課。

  秉承著應試的原則,懷澤他們這個階段的教學內容完全和鄉試保持一致,距離現在最近的一場鄉試便是兩年後八月的那一場,懷澤根據這個時間制定了自己的學習計劃。

  和院試比起來,鄉試最大的變化就是多了律學和算學這兩項,但最讓懷澤擔心的就是他最不擅長的雜文和詩賦。

  無論在哪個時代,科舉從來都不是公平的,出身官宦世家的學生在律學上必然更有優勢,同樣的出身商賈人家的學生也會在算學上更有優勢,真正慘的就是沒有根基的底層學子們。

  想到這裡,懷澤突然很佩服出身農家的聞老太公,以懷澤如今的狀態,很難想像當初聞老太公是如何憑藉自己的努力在科考中殺出重圍的。

  教授時政課程的學究姓張,頭髮已經花白,顯然年紀不小了,他瞧著學生還沉浸在適才院正的教導中,乾脆直接延續了剛才的討論,只不過話題變成了「聖人之學」。

  懷澤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應天書院果然臥虎藏龍,這一堂課水平便如此高深,所謂聖人之學,如果只是簡單理解為讀書人之學就太過狹義了,何為「聖人」,無非是天下之主。

  這個話題看似論的是學問,但實際論的是實實在在的時政。

  書院所有課程的座位都是根據最近一次考試成績排列的,先生的話剛說完,坐在懷澤前面的幾位學生便請求發言。

  懷澤沉默不語,快速用筆記下大家的關鍵論點,慢慢在心理構思,如果在考場上遇到這個問題,應該如何回答。他自以為低調,殊不知早就引起了張學究的注意。

  「懷澤,你以為如何?」

  聽到張學究的問話,懷澤拱手起立,他的言語雖不如何高聲,但周圍人都聽到了。

  「學生嘗聞,天地未判,道在天地。天地既判,道在聖人。是聖人者,道之宗也。又嘗聞諸書曰,惟天地萬物父母。然則道在天下,安得不屬之聖人,又安得不屬之大君也哉?是故三代而上,位稱其德,達而在上者,莫匪聖神,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

  懷澤洋洋灑灑說了將近一刻鐘,總結下來的中心思想就是作為皇帝,除了秉承「仁」的施政方略之外,還要順應規律、與時俱進,才可以成為「聖人」。

  表達完自己的觀點,懷澤重新回到座位上,卻發現上首的學究沉默不語,懷澤心裡一驚,莫非是自己說錯話了?

  「不錯不錯,此番明事析理,你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見地,當真不錯。」

  懷澤聽了學究的誇獎,面上不敢有一絲傲色,規矩行禮謝過之後便不發一言。

  學究剛宣布下課,就有幾個學生把懷澤圍住,與懷澤一起探討適才的論題,懷澤一點都不敢自大,認認真真地回答大家的問題,慢慢把話題引到其他內容上,他才能從人群中退出來,準備下一堂課的內容。

  入學第一天,「聞懷澤」這個名字開始進入眾人的視野。

  結束一天的課程,懷澤只覺得身心俱疲,他的身體還未長成,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和其他人有差距,幸好明棋幫他按按腰背,否則時日長了這腰椎難免要出問題。

  同寢室的王輕舟不比懷澤好到哪裡去,他嘴唇發白,書童給他灌下一碗黑乎乎的湯藥才稍微和緩了些。

  用過晚膳,懷澤回到寢室,就著燭光開始練字,一天的課程下來,他發現書院著意教導的是更加拔高的內容,如字體和制藝這些反而並不側重,但這些又是很重要的基礎內容,所以懷澤決定利用晚上的自由時間把基礎打牢。

  大梁科舉規定考生必須用小楷作答,字寫的好壞也是考官對試卷的第一印象,將來在官場行走也是一張名片。

  懷澤一直臨摹的是王羲之的小楷,筆勢端莊雅致、遒美健秀,當初在學堂的時候就受過何先生的誇獎。

  練字這種事情,一天不寫就會生疏,剛開始王輕舟還以為懷澤在寫什麼詩賦,沒想到他竟然還在練字,也是驚訝不已。

  相處時間長了,王輕舟就覺得懷澤有些奇怪,明明書院不喜華麗辭藻,明明懷澤自己也更加偏向實幹派,但他每日總會抽出時間來去背誦一些堆砌辭藻、賣弄文墨的文章。

  對於舍友的疑問,懷澤也只是苦笑一聲,沒辦法,科舉這般的應試教育就是如此,畢竟他得先考上,才能去做官,萬一遇到的考官就喜歡華麗的風格,那豈不是要吃大虧。

  不過這話顯然只能悶在心裡,否則難免會有人說他太過勢利,丟了讀書人的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