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路辛勞,還請先去驛站歇息片刻,再往貢院去。」
懷澤這話一出,隨劉尚書前來的眾人均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麼回事,蘇尚書既是正二品大員,又是皇上親派的欽差,如此也太過失禮了些。
見眾人似有疑慮,懷澤趕忙把昨夜衙門失火一事簡單講了一遍,略去公文卷宗不談,語氣中滿是愧疚。
刑部的人員更迭實在太頻繁,這次隨蘇尚書前來的十幾個人,竟然只有三四個是當初他在刑部一起共事過的,看來如今京中果然不太平。
「無妨無妨,本欽差是出來辦差的,又不是出來享福的,況且驛站也不錯,請聞大人前方帶路。」
懷澤心中微微鬆了口氣,他適才是故意先把事情挑明了說,有了劉尚書的話,看還有誰再多嘴。
待一行人整修完畢,便到了中午時分,此時住在驛站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秦州這個地界,上回有欽差過來還是十幾年前的事,懷澤特意著人問過衙門裡的老書吏,知道當時的知州是在衙門裡款待,每日從酒樓定來酒席,最後還被以奢靡之名彈劾。
這回懷澤包了場,驛站也沒閒雜人等在場,眾人剛好能在一樓用膳,準備的大多是秦州特色菜加京城日常菜,每桌的花費都卡住了朝廷要求的標準,爭取不給人留下把柄。
懷澤之所以敢這麼做,也是因為他底氣足,一方面剿匪這事是常青派兵士來操作的,武官和文官壓根不是一個「系統」,即便劉尚書也不好直接去責問常青。
另一方面懷澤才剛剛到任幾個月,這些土匪自他來了以後都老實得很,案件基本上是在前幾任知州任上發生的,即便要追究緝拿不力的罪責,也追究不到他這裡來,這也是懷澤這麼著急清除匪患的原因。
欽差到達第一日的行程,除了簡單的歡迎儀式,便是由懷澤要把與本次剿匪之事相關的所有公文卷宗移交給欽差,接下來欽差審理的過程中,懷澤會旁聽,以便隨時解答欽差的問題。
懷澤盤算了一圈,還是決定把衙門日常的事務交給鄭以芳來做,畢竟他的能力還是過關的,而且如今他和欽差都在,想來鄭以芳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搞鬼。
「尚書大人,多時不見,不知大人身體可好?」
「好,沒什麼不好的,我都這把年紀了,誰會為難我一個老頭子,倒是你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屋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說話也更隨性了些,聽到劉尚書說話還和往常一樣直接,懷澤面上露出苦笑。
「如今秦州的情況您也瞧見了,昨日微臣差點葬身火海,便想著趕緊把事情了結,讓百姓們能早點過上太平日子。」
「您可看到卷宗了,這群賊匪著實太過囂張,欺壓百姓,傷人性命,當初臣剛進秦州,也遇到了兩伙賊匪,可見他們著實無法無天。」
劉尚書素知懷澤不是喜歡廢話的人,今日他說這些定然有旁的意圖,思慮片刻後,他拍拍懷澤的肩膀。
「你也不必太過憂心,我在京城時已經聽說了你上任後的種種作為,做得著實不錯,而且這回是平靖侯那邊派的人,本官定然會秉公執法。」
有了劉尚書的話,懷澤微微放下心來,兩人既然已經達成了默契,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懷澤讓人把所有的卷宗都抬進正堂,自從昨夜出了失火一事後,他專門讓沈盛平看守卷宗,貢院到底不如府衙安全,難保有人趁機作亂,還是小心些為上。
劉尚書看著堆積如山的卷宗,嘴角抽了抽,看來這回的工作量著實不小,難怪平日愛攬功勞的那群老狐狸不願意跑這一趟。
交接完所有的資料後,懷澤便退到了門外,把空間留給欽差一行人,幸好貢院的堂屋還算大,否則真放不下這麼多人。
回到自己小小的辦公屋子,甘議早等著他了,看他表情還算不錯,才微微放下心來,他本來以為懷澤還會繼續在賊匪之事上下功夫,沒想到他已經開始研究整頓吏治的事情了。
不同於通判這類有品級的官員,無論是州衙還是縣衙,書吏和衙役大多為招募和舉薦,老吏們自然是有優點的,無論是經驗還是熟練程度都比新招來的小吏強得多,可他們身上的缺點同樣也很明顯。
最讓懷澤忌諱的是仗著自己的經驗違背上峰的命令和偷奸耍滑兩點,他並不關心書吏和衙役的關係如何,只要能按照他的命令把事情做好就行,所以不符合這個原則的書吏和衙役就得被踢出掉。
懷澤在紙上勾勾畫畫,最後還是決定從考核方式上入手,通過考核淘汰掉不合格的書吏和衙役,然後再通過招募的方式補充新的書吏和衙役。
既然考核方式要變,那待遇也得變,不能讓人家多幹活不給錢,這個錢還得從庫銀里出。
想到這裡,懷澤把算盤找出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錢」,讀書的時候大家都羞於談錢,把錢當成身外之物,可真正為官之後,卻發現離了錢什麼事都做不成。
甘議瞧著他眉頭皺起,就知道他又在為銀錢苦惱,果不其然,下一秒懷澤就問了他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先生,聞某想請教一下,若是庫銀不夠,有什麼比較快的方法能解決嗎?」
甘議思慮了片刻,壓低聲音湊到懷澤耳邊,小聲道。
「辦法肯定是很多的,就比如販賣度牒、抄家、組織當地富戶募捐,或者乾脆增收賦稅。」
懷澤的頭更大了,這幾個路子明顯走不通,大梁的僧尼可以免除徭役,一張度牒能值幾十兩,可這法子明顯不能做,雖然短時間內會有收入,但時日長了庫銀反而會減少。
抄家更是不行,他剛剛「抄了」那麼多賊匪的家,短時間內再抄怕是會讓人心不穩。
至於增收賦稅就更不可能了,秦州不是富庶之地,他還想治完河就減稅呢,這個肯定也不成。
懷澤突然有些後悔,當初就應該再和朝廷多要點,省得如今他連修葺衙門的錢都不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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