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盜墓賊,現在是國家文物局考古研究所顧問。
身份發生如此巨大轉變,皆因我盜墓生涯遇到最大機關——GA機關。
被捕後為了給我定罪,省廳請省考古研究院派出專家組,對我盜墓二十六年積攢的三百多件珍寶,進行文物等級鑑定。
結果一百七十多件珍寶,能被定為國家一級文物。
更有16件夠格入選禁止出境文物名單,也就是俗稱的國寶。
剩下那些被定為二級文物的珍寶,在古玩市場上也可謂是價值連城。
鑑定專家戲稱我為盜墓嚴選。
盜掘出來留在自己手裡的,全都是歷史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極高的珍寶。
鑑定結果讓省廳深感案情重大,於是上報部里和國家文物局。
兩部門聞訊而動,成立聯合工作組赴陝指導案件調查。
國家文物局派出國家文物鑑定委員專家,對我盜出的珍寶,進行覆審鑑定。
確認黃帝部落圖騰綠松石掛飾,夏朝青銅器,西周王室銘文鼎,斷代無誤皆為真品。
並在鑑定意見書上寫道:找到這些珍寶的出土地點及同期墓葬,對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推進有重大意義。
我本該吃槍子的命運,在這時悄然轉折。
四個月後,國家文物局考古研究所的唐主任,到看守所跟我長談。
只要我如實交代所有盜墓經過,並指認歷次盜墓所在位置,就給我戴罪立功的機會。
於是我從如何走上盜墓之路講起。
把望氣發墓,分金定穴,辨土斷代,下鏟探墓,開棺起屍等獨門技術混在盜墓經歷中,跟唐主任講了整整半個月。
一個月後我改名換姓,成了考古研究所顧問。
隨後參與安陽殷墟,廣漢三星堆,神木石峁遺址等重大遺址的考古顧問工作。
現在我到了退休年齡,即將接受安排進入海外文物交流機構,為追回流失海外珍貴文物盡一份力。
在出發前我向組織申請寫一本回憶錄。
於是就有了這本回憶錄式的小說。
接下來的內容,都是根據我當年向唐主任講述的筆錄整理而成。
我出生在咸陽塬上的小村莊,鴨溝村。
這是個在咸陽市里都沒幾人知道的小村莊,但八十九十年代卻名揚國際收藏界。
港島,島國,歐陸的國際大藏家,只要聽到是從鴨溝來的古董,再忙都會停下手頭的事務先看一眼。
因為從鴨溝流出去的文物,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而這些都和我有著莫大的關係。
要說我如何走上盜墓這條路,就不得不提我的家庭。
我有一個放到現在來說極有闖勁,但在六七十年代卻極不合時宜的爹。
我爹總想賺錢過好日子,養豬養雞,收村民雞蛋青菜拿去賣,卻被整的血本無歸家徒四壁。
母親受不了苦,回了娘家,再然後就聽說她改嫁內蒙。
至今都記得母親離去時的決然。
我追在後面哭啞了嗓子求她別走,可她連頭都沒回一下。
她身影從我視野中消失的那一刻,我真以為自己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孩子。
不然哪個親生母親,會無情拋下自己的孩子。
母親走後父親像是變了個人,整天躲在房裡抽旱菸,屋裡煙氣翻騰的像是著火一樣。
記不得過了多久,我爹終於走出房間。
那天他買了酒肉回來,哄我吃肉睡下後,跟爺爺喝了一整晚。
天亮就不見了我爹身影。
爺爺說我爹不聽話,寧死都要去追夢。
然後教育我要讀書明理,做個老實本分的人,別像我爹那樣一根筋。
後來聽說我爹偷了公社信紙,又刻了蘿蔔章偽造介紹信去了南方。
再後來許多人傳說我爹死在了外面。
我不信,總覺得我爹會回來。
為此還跟說我爹死了的人打過幾架。
即便每次都被他們打的遍體鱗傷,但只要聽到他們說我爹死了,我依然會衝上去逮住說話的人拼命。
漸漸的,他們再也不敢說我爹死在外面的事。
爺爺倒是惦記著讓我讀書明理。
那年月,讀書看起來是挺沒用的事,想找個正經老師更是難。
不知爺爺用了什麼方法,跟下放到附近改造的西北大學章教授攀上了關係。
爺爺隔三差五的網兔子逮魚送過去。
章教授許是吃人嘴短,默許我晚上去他住處學習。
章教授是研究歷史的,每天講完課本上的內容,就會給我仔細講歷史。
那些歷史內容,對我以後盜墓起了重大作用。
後來章教授收到恢復工作的函,離開時拉著我的手說:「要恢復高考了,好好準備,我在西北大等你。」
那時我對高考充滿希望。
覺得只要考上大學,人生就會迎來重大轉變。
會在城裡有體面工作,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從地里刨食。
心中暗暗喜歡多年的秀芳會願意嫁給我。
因為父親而失去的尊嚴也會拿回來。
以後能挺直胸膛,讓村里人都羨慕的仰望我。
經過精心複習準備,79年我如願考上大學。
西北大的錄取通知書寄達時,整個窯店公社都轟動了,因為我是公社裡出的頭一個大學生。
一時間我成了紅人。
公社領導來到鴨溝鼓勵我,讓我以後出息了別忘家鄉。
大家都說我是文曲星下凡,擱古代是能進翰林院的狀元,以後肯定能當大官。
不少人拿著禮到我家,熱絡的吹捧我一番後,拐彎抹角的留下幾句苟富貴莫相忘的話。
我一遍遍強調不收禮,甚至塞還回去。
但他們依舊想方設法把禮留在我家。
王媒婆更是上趕著給我保媒拉縴,拍著胸口要把城裡姑娘說給我做媳婦。
但我心裡惦記著秀芳,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王媒婆。
王媒婆拉著臉走了,沒多久秀芳父母主動來我家說親,希望儘快定下婚事。
最好能在大學報導前讓我倆先洞房。
有了洞房的既成事實,我這金龜婿就不會在大學跟別人跑了。
爺爺問我和秀芳的意思。
秀芳羞紅著臉微微點頭,我則盯著她嘿嘿傻樂。
那天,我被壓抑多年的內心,第一次覺得揚眉吐氣。
爺爺拍板同意後,我們兩家忙著張羅婚事。
喜事即將舉辦的那天,噩耗突然降臨。
有人向市里,省里,以及西北大寫了舉報信。
舉報我父親是私造介紹信潛逃的罪犯,罪犯的兒子沒上大學的資格。
上面對舉報挺重視,派專人前來調查。
調查員走訪一圈後有了結論,決定取消我的錄取資格。
我視若珍寶的錄取通知書,被輕飄飄的拿走。
前一刻還對我熱情恭敬的人,轉瞬變了面孔,譏諷的神情說著風涼話,要我家退回之前收的禮。
我氣炸了肺,氣紅了眼。
禮是你們自己送的,當初我不要你們硬塞,現在還有臉把東西要回去?
我的雙拳緊緊握了起來,手背青筋鼓起跳動。
想要砸爛他們說話的嘴!
在我即將爆發時,爺爺按住我的肩膀,冷著臉讓他們自己去灶房把送的禮拿走。
秀芳父母也變了臉。
說這門婚事黃了,然後拉起秀芳就走。
我的目光緊緊追著秀芳的身影,希望她能為我停下腳步。
可是沒有。
哪怕回頭看我一下都沒有。
我的視線模糊了,腦海里浮現母親決然離家的畫面。
母親的身影和秀芳重疊。
心裡轟的一聲,似有東西崩塌。
我仰起臉,不想讓眼眶中匯聚的淚水流出。
但淚水如同那些可惡的人一樣討厭,偏要決堤般從眼眶流出。
要毀了我最後一絲倔強。
狂奔著跑出村子,我沿著土壟跑進空無一人的田地里,放聲大哭起來。
哭到沒了淚水準備坐下冷靜時,咔嚓一聲,我的右腳突然踩空,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摔在地上。
扭頭看向踩空的地方,一股寒氣直衝頭頂,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只見地上有個四十公分見方的窟窿。
幸好左腿卡在洞外,才沒讓我整個人掉進去。
抬出右腿後,我小心翼翼蹲在洞口向下看。
黑洞洞深不見底,陣陣陰冷涼風從洞口噴出,像極了傳說中的精怪洞府。
距離洞口六七公分的地方,殘留有四根插在洞壁上的竹片。
竹片前端有看起來很新的斷裂茬口。
想到摔倒前的咔嚓聲,我立馬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有人挖洞後用竹片做成隔檔,隔檔上放東西蓋住洞口,然後埋上浮土掩人耳目。
很像小時候玩的陷阱。
挖個土坑撒個尿,用樹枝架在坑口埋上土,然後等其他孩子來踩坑。
一旦有孩子踩進去濺一腿尿,挖坑的孩子就會瘋狂傻樂的拍手叫好。
這是有人要坑我?
我第一個念頭想到的,是舉報我的人毀了我的前途還不夠,還要挖坑摔死我。
轉念又覺得不太可能。
神仙也未必能算準我會從這兒走吧。
而且這深不見底的洞,不像是一兩個人能挖出來的。
這洞到底是什麼呢?
皺眉思索間又看了一眼洞的深處,恍惚間看到洞壁有向內挖出的凹痕,很像用來踏腳的地方。
我渾身一激靈。
想起村尾駝爺講故事提到過,關中道上的盜墓賊喜歡在洞壁挖腳踏。
因為腳踏既方便進出盜洞,又方便把大件珍寶運出去。
莫非眼前這個差點坑了我的洞,是盜墓賊盜掘古墓挖出的盜洞?
一想到下面可能是古墓,可能有無數珍寶,我心臟不可抑制的怦怦狂跳起來。
該怎麼辦?
上大學的機會已經失去了,眼前的盜洞,可能是改變人生的另一個機會。
可爺爺說做人要老實本分。
章教授講曹操盜墓時,說盜墓是可恥的。
自己是讀書明理的人……
讀書明理有什麼用?
又沒做錯什麼,卻被取消上大學的資格。
再不抓住機會,以後永遠都是地里刨食的農民!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心中像有兩個小人在來回爭吵,吵的腦子疼。
不知道該怎麼選的我,扭頭四顧。
希望在下決定前不要有人來。
可事與願違。
一道身影正快速向我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