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味甘，平。主咳逆，泄痢膿血，女子漏下，症瘕堅結，小兒熱氣驚癇。
——《本經》
1887年，清光緒年間，河南安陽。
柳生走在田埂上，日頭毒辣的很，他抹了抹光禿禿腦門上的汗水看著望不到頭的麥田。
現在正是收割麥子的時節。
「爹——」他向著麥田喊了幾嗓子，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緩緩地從麥田裡伸出來。
中年漢子聽到了自己孩子的呼喚聲放下手裡割麥的鐮刀，將麥子用草繩紮好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
皮膚因長年累月的曝曬變得粗糙，他在樹下陰涼處歇了幾聲，古銅色的手接過柳生帶來的竹籃子。
蓋著乾淨白布的竹籃里裝著幾個黑黢黢的餅子和一碗麵條，旁邊的陶罐里裝滿了水。
中年漢子抓起陶罐就往嘴裡倒，水順著罐口流在他胸膛上形成褐色的線條。
「你娘回來莫？」漢子蹲在地上一邊嚼著餅一邊問柳生。
「回來了，還帶了雞蛋咧」柳生回答，他的大姐相看的人家就在離這不遠的小屯村，這一次是去瞧一瞧對方的門頭。
漢子點頭，端起碗心裡盤算著家裡又少了一張嘴吃飯，交完秋糧還能剩下多少他的二兒子今年都快二十了。
「娘回來說那邊來了幾伙人，不知道幹什麼的總是在河邊刨地。」
柳生也看到過，不過是在晚上。那群人是外地來的身上背著東西手裡邊時不時的拿著風水先生才會有的羅盤到處走動。
一碗麵條被吃的精光，漢子抹了抹嘴又灌了幾口水對柳生說：「你莫要去摻和，他們幹的都是絕後代嘀。」
河南這塊地歷來都受王朝喜愛，廣袤的平原適合種植大多數糧食氣候溫和適宜讓它成為許多王朝古都的建立選址。
漢子不用去仔細想都知道那群人是來掘墳的土夫子，他也知道柳生想去幹什麼。
盛世骨董，亂世黃金。
無非就是想在他們離開後撿一些土夫子剩下的，若是運氣好碰上了他們沒有盜乾淨的賣到骨董商人那裡可以一陣子不愁銀子。
挖墳盜墓都是干損陰德的活，誰百年不會死，幹這行若是下了地獄那罪孽要多深有多深閻羅殿的判官是不會放過的。
「莫有，我哪敢。不過剃頭的去了。」柳生連忙搖頭，那群人身上帶的都有東西一刀囊死就直接丟在裡面埋了。
風吹的樹葉嘩啦啦的作響，田裡翻湧著金色的麥浪。漢子把腦後面的辮子繞著脖子盤好準備下田。
不過他聽到小兒子的話停下了挽褲腿的手：「他去做啥子？「
村裡面的剃頭匠是一個老頭，六十多的年紀這幾年時常把活交給自己的兒子去做，很難想像到他去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撿龍骨，藥鋪的太貴了說是可以止血。「柳生看到剃頭匠把骨頭碾碎小心翼翼地裝在紙里包好。
中年漢子一聽能止血，頓時來了興趣。
平日裡難免會傷到，郎中來一趟診費都要不少錢，有了這個那就完全不需要去看了。
「讓你姐帶著你也去撿兩塊回來。「漢子休息夠了頭也不抬地回到了田裡。
「中。「
柳生收拾著碗筷，又把放在樹下地罐子加滿水，提著籃子撿著蔭涼往回走。
回到家裡，柳生把籃子放在灶台旁邊，揭開蓋子從缸里舀了一瓢子水痛痛快快地喝下去。
天實在是太熱了，樹林裡地知了發了瘋似的叫喚著有種不死不休地瘋勁。聽到院裡動靜地柳年出來看了一眼，見是自己小弟送飯回來了忙問他：「事成了莫——鍋里給你留個塊餅子。「
柳生上去揭開鍋蓋把餅子塞進嘴裡，囫圇吞棗地咽了下去說：「成了，爹叫你帶著我也去。「
柳年一聽就笑了，這幾天看她們白撿了不少好東西自己心痒痒地，這下終於也可以去了。
「那晚上成嘛，那會人少的嘞，我看小花她們就這個時間「柳年提議道。
晚上去能看見個啥，柳生搖頭拒絕：「那不成，晚上還能看見啥子骨頭？「
「骨頭？撿那個做啥子？「柳年心裡想的是昨日她們炫耀的玉器和簪子，那看起來能換不少錢，破骨頭能值幾個錢。
柳生放下手裡的水瓢有些生氣的說：「你不要想那好事，若是被逮到就慘了。「
他還不明白自己姐姐的那點小心思，可是那種好東西輪得到他兩個，老老實實的檢點骨頭，多的話可以賣給藥鋪興許還能換幾個銅板。
柳年知自己的小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說不干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也熄了自己的小心思瓮聲瓮氣地答應：「我知道了，莫生氣。「
「有錢老爺要這個呢，帶花紋的更值錢。」柳生安慰道，他不光是為了藥效，若是直接提出來賣錢他爹打死也不會同意的。
但是說它能治病，為了省錢他爹一定會同意的。
有了錢，再交完租子和秋糧家裡的日子會好過些。
「對了，二狗剛剛來問你去不去摸蝦」柳年一邊走一邊跟柳生說。柳生搖頭，他現在想歇一歇就去踩點看看。
「不去，一會咱們就走。」
「現在？」柳年有些驚訝，現在天太熱了連家裡的狗不願意出去，就窩在樹根吐著舌頭喘氣。
那群人挖完就走，他的打的洞就埋上了自己沒有像樣的工具，只能等他走了趁著土還松用手刨。
柳年本來就比柳生著急，這一聽兩眼睜的大大的趕忙拽著柳生的衣袖把他拉的一個趔趄。
「就現在吧，早點回來還能趕上割草。」
自己姐姐的性子他還是十分清楚的，若是講等一會她能來問八百遍，柳生點頭：「好，你莫要拉我了。」
柳年跟沒有聽到了一樣拉著他就往外跑，河邊的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起粼粼波光。
她早就打聽好了地點，指著河對岸的一片未開墾的荒地十分興奮道：「小花就在這裡撿到，你去看看有沒有我給你望風。」
柳生認命的趟過小溪，曬得發燙的河水讓他想到了說書先生講的一種酷刑。
荒地顯然是被人翻動過，柳生撥開被人踩斷的草根仔細地搜尋著。
搜尋了半天連塊斷玉都沒看到，柳生心裡暗罵那群土夫子盜地太乾淨了，手又往下扒了扒。
一塊硬物裹著尼被他拔了出來，他看著泥塊欣喜若狂地往河邊去，全然沒有聽到柳年的呼喊。
他仔細地把泥塊放到溪水裡清洗，一塊帶著裂紋地骨頭躺在他手掌心裡。
「小弟！快跑！」柳年大聲地叫喚著，手指著路口來的幾個人滿臉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