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波所說的省科委這件事,跟韓忠搞的錦江大酒店頗有點相似之處,但是細琢磨一下,在操作上,兩者還真不具備什麼可比性。
錦江大酒店最終是要歸還水利廳的,要是占地上出什么小小的問題,倒也不打緊,最後水利廳還是要得利,但是寫字樓就不行了,這是**裸地在侵占公家的財產。
做為省科委主任,董祥麟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那根本就不需要猜測,或者他不是始作俑者,但是絕對早早就知情了——這種事情,瞞得過科委一把手才叫怪。
從這一點上比,水利廳廳長張國俊整出的動靜比較大,但是做得要穩得多,董祥麟的眼界太小,擔當也太小了。
當然,這也從側面說明一個問題,知識分子做事,還是比較注意口碑的,背地裡做什麼姑且不論,但表面上的牌坊總是要照應到的。
是的,董主任的吃相不算難看,只是……委實過於猥瑣了。
遺憾的是,科委其他人,也是要面子的,雖然大家都認定,董主任是出賣了大家的利益,肥了自己的腰包,但卻沒有人站出來撕破臉皮大鬧。
實在沒辦法,他們只有向開發商施加壓力了,省科委的職工強烈要求加快宿舍樓施工進度——既然人家樓都蓋起來了,總不能拆了吧?說補償對方又不同意,那麼,快點把我們的房子蓋好,這個要求總不過分吧?
誰想,人家房地產公司根本鳥都不鳥這一套,依舊是說錢緊,那架勢很明顯:規劃局我有人,至於科委嘛,我只認大領導,有本事你們讓董主任親自跟我說!
對於職工的呼聲,董祥麟推得非常堅決,「這家房地產公司,跟省里和市裡的領導關係很好,誰想得罪人,你們自己去,別拉著我。」
事實上,大家都知道,這家房地產公司,老闆或者有點能量,但是絕對大不到哪兒去,只是,董主任這麼說了,大家還能怎麼辦?拿槍頂著董祥麟硬上不成?
現在,省科委的職工們,對這件事糾結異常,卻又偏偏沒什麼好的法子,只能坐等有人出頭了——反正,人家開發商也沒說不蓋宿舍,誰願意出頭,誰出頭吧。
陳太忠一聽是這種事兒,心裡就有點惱火,禁不住嘆口氣,「浩波書記,這事兒肯定能整董祥麟,可是說句良心話,我覺得科委這幫人是活該……世界上從來就沒什麼救世主,他們就等著天上掉餡餅,等著有人伸手管啊?」
「我跟你想的一樣,最看不起這種膽小鬼了,設計院裡這種人也不少,」王浩波笑著點點頭,「不過,既然是機會,咱們還是能辦咱們自己的事兒的嘛,你說不是?」
「我只是覺得有點不甘心,好像是被人占了便宜似的,」陳太忠悻悻地回一句,接著又笑了起來,「哈,算了,我只管辦好我自己的事兒就行了。」
「咳咳,」王浩波輕咳兩聲,「太忠,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把你的事兒辦個差不多,還有我的事兒吧,」陳太忠知道,人家給他把戰刀送來了,他也得略微交待一下,「嗯,這兩天,彭重山的日子,一定不太好過,呵呵……」
「那倒是,聽說那個小梁,吃了大虧了,」王浩波笑著點點頭,然後又好像想到什麼一般,狐疑地看陳太忠一眼,「這事兒……不會是你乾的吧?」
裝,你就裝吧!陳太忠覺得王書記心裡,十有**已經把這件事算到自己頭上了,不過,人家眼下裝不知情,那無非是為了求個穩妥。
「我可是國家幹部呢,怎麼會那麼無聊?」陳太忠搖頭笑笑,可是他笑容中所含的詭異味道,是個就能看出來,「呵呵,反正彭重山
該倒霉了,浩波書記……你說是不是啊?」
「哈哈,」兩人交換個眼神,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梁這件事,性質真的挺惡劣的,」良久,王浩波才止住笑聲,輕言慢語兩句,「而且,太忠你不知道,水電建總的人,血性都很足的。」
顯然,他是想暗示什麼,可惜的是,他並不知道,譚玉鑫的腿已經在今天凌晨斷了。
「血性足一點,很好啊,男人嘛,」陳太忠笑著點點頭,「我猜啊,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結束的,呵呵。」
「那依太忠你的估計,這件事什麼時候就結束了呢?」王浩波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眼睛一眨不眨。
「彭重山下了,這件事就結束了,我會算命,六爻、相面什麼的我都熟啊,」陳太忠笑著回答,「那天見了彭廳,就覺得他印堂發青,今年註定命犯太歲,早下早好,大家都省心,呵呵……」
這傢伙說話,越來越懸乎啊,王浩波本來已經確定,這件事應該是陳太忠搞出來的了,可是聽到後面的話,卻有有點疑惑了——這廝真的是只靠算命?
「那太忠你看看,我今年運道怎麼樣啊?」此刻的王書記,有點狐疑,又有點好奇,少不得就要問兩句,「你實話實說就行。」
「大運,浩波書記,今年你行大運的!」陳太忠笑嘻嘻地一豎大拇指,「旺得不能再旺了!」
「嗯,希望如此吧,」王浩波的眉毛上下抖動兩下,接著不無遺憾地嘆一口氣,「唉,就算彭廳霉運,也未必是我好啊。」
「你是大運嘛,最大了,」陳太忠搖搖頭,兩手笑嘻嘻地一攤,「別人敢動歪腦筋的話,又要撞太歲了。」
「你確定?」王浩波就等他這一句話了,聽到這個,眼睛登時一亮。
「反正啊,我從來不給別人算的,也就是浩波書記你,值得我掐算一下,」陳太忠笑著站起身子,「別跟別人說啊,說了我可是不認的……我要走了。」
「那麼著急走做什麼?」王浩波臉一沉,有點不高興了,「這快到飯點兒了,不許走,要不我生氣了。」
「我去趟天南大學,這才十點一刻呢,」陳太忠笑著指指手機上的時間,接著臉色卻是陰暗了下來,「也真倒霉,車讓天南大學的老師砸了兩下,我得要個說法去。」
「不是吧?」王浩波的眼睛,登時瞪得老大,「昨天的『今日素波』,說的不會就是你吧?」
「你也看了?」陳太忠訝然反問一句,隨即苦笑著搖搖頭,「唉,救人救出一身的麻煩,也算我點兒背!」
「那個老師,確實太操蛋了,」王浩波是正處的書記,也算有車一族,從個人立場上來講,對那些**裸仇富的主兒,肯定觀感不會很好。
「太忠,你想給天南大學施加壓力的話,我這兒……我這兒發文不太方便,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你不是跟韓忠關係好嗎?去找他,今年水利廳在天大可是有五十個招聘指標呢……」
「你先等等……」陳太忠手一豎,打斷了王書記的話,「什麼叫你這兒發文不太方便啊?」
「設計院跟天南大學,有點合作項目,」王浩波回答得有點赧然,「不過,大部分是長期課題,而且這一塊……歸院長管,不歸我這個書記管。」
可想而知,這種情況下他想發文中斷跟天南大學的合作,那絕對是不現實的,「我最多嘴上幫你說一說就是了。」
「那就算了,我也懶得找韓忠,」陳太忠笑著搖搖頭,「那小子就是個混混,再說了,你們水利廳總共才五十個名額,沒啥意思。」
五十個名額,沒啥意思?王浩波苦笑著搖搖頭,「就這五十個指標,那都是市里下的死命令,你以為做點手腳容易啊?」
「不至於吧?甯家的工業園開工,還要二百多號大學生,」陳太忠撓撓頭,一時有點奇怪,「你們水利廳,這麼大個廳級單位……下面這麼多部門呢。」
「天南省又不止一所大學,還有外省的大學,還有中專、技校和職高,還有復轉軍人、系統子弟,還有打招呼寫條子的,」王浩波張嘴就來。
他很不以為然地翻翻眼皮,「水利廳好歹是公家單位,近兩年效益也還算將就,對大學生的吸引力,未必就小啊。」
「好了,你不說我還忘了呢,拿甯家的工業園跟他們談,」陳太忠卻是沒心思聽他白活,燦爛地一笑,「哈哈,也算是要挾,對嘛,天南省大學這麼多呢,哈哈……」
王浩波拿一個不值錢的消息,換了陳太忠放翻彭重山的承諾,心裡當然很開心,說不得又提一點建議,「其實你想整那個老師,可以在《素波晚報》上想想辦法。」
「我認識一個寫雜文的,筆名叫『隨遇而安』,是個職業撰稿人,名氣不算小。」
「報紙未必敢登吧?」陳太忠苦笑一聲,「咱們都是搞這個的,你也知道,太不和諧的東西,估計會被槍斃的。」
「他的稿子一般不會,」王書記笑著搖搖頭,「他的文筆犀利,擅長針砭時弊,要是他肯寫,報紙一般不會拒絕,除非太敏感的東西。」
「哦?那咱們去找他?」陳太忠一聽,來勁兒了,「這種人倒是挺少見的。」
「那成,潤筆費算在我身上,你不許出啊,」王浩波笑著點點頭,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等我一下。」
「什麼?潤筆費?」陳太忠登時傻眼了,「他不是又是針砭時弊,又是文風犀利什麼的……還要潤筆費?」
「那是啊,人家想寫的,就自己寫,」王書記很奇怪他的反應,停下了正在收拾東西的雙手,愕然地看著他,「你要求人家寫,可不是出潤筆費?這個不矛盾吧?」
「那得多少錢?」陳太忠總覺得,這個事實,讓他心裡不是很舒服。
「他名氣大,肯定要比別人多要點,」王浩波卻是不肯告訴他具體的價錢,只是笑嘻嘻地搖搖頭,「呵呵,潤筆費是我的事兒,你操什麼心?」
「敢情,他針砭時弊,是為了提高潤筆費啊?」陳太忠冷笑一聲,心裡說不出的鄙夷,「算了,不找他了,咱不慣他那毛病。」
王浩波愣了一下,接著又嘆一口氣,看著他無奈地搖搖頭,笑一聲,「太忠啊,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可是……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完人嗎?呵呵,他能幫別人出聲,已經算是時代的進步了。」
「他能幫好人說話,也就能幫壞人說話,無非是自由心證的行為,能說服自己去做就行,」陳太忠不屑地冷哼,其實,他自己就是這種人,可奇怪的是,他還偏偏看不過別人也是這種人。
「反正我對他成名的動機表示懷疑,嗯,或者說成名後的蛻變吧……」他笑一聲,衝著王浩波搖搖頭,「王書記,你的好意我領了,事情辦得真不順的話,再找他好了,呵呵。」
他都這樣說了,王浩波還能說什麼,也只能無奈地搖頭笑笑,看著他遠去,心裡卻是頗有點感嘆:這個年輕人居然還能保有如此的赤子之心,也不知道再過多久,此人的稜角才會變得圓滑起來……希望到時候,他受到的磨難不要太大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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